我从一栋大楼出来,外面下着雨,却丝毫没有影响我回味的心情。几个小时之前,在那栋大楼里的某个房间,甜甜微笑的他从房间的另一头扔了一颗糖给我,那个漂亮的抛物线在我眼前滑落,甜蜜准确无误地传递到了我这里,掂一掂,沉沉的分量。我们一起补习有一段日子了,越来越喜欢看他那融化一切的微笑,彻底融化了我抗拒上补习班的心,反而让上补习成为每周最盼望的日子。
就像此时此刻这样盼望着。我坐在教室里发着呆,任凭时间从身边流走,只顾肆意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被幻想包裹着的真实世界。
学校是寄宿制,这会儿大部分同学都在寝室休息,教室里除我之外就只有四五个人。落地式窗户占据了整个一面墙,将一眼望去的足球场尽收眼底。绿葱葱的草坪在阳光的映射下闪着金光,偶尔徐徐清风,草坪变随风化作波光粼粼的海浪。祥和且舒适的午休也不能化解我思念的煎熬,离下一次补习还有整整六天。
低头无意之中发现课桌的一角有个火柴盒子,我随手拿起来看了看,一个普通的火柴盒子而已,又张望了一下四周,似乎并没有发现疑似主人的人物存在。我冲动地大力挥起臂膀,甩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它停留在空中的样子像极了那颗甜蜜的糖,随后消失在绿海之中并伴随些许星火,我依旧呆呆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没过多久,教室外突然爆发出一阵喧哗。我急忙起身走出来,只见一个男生头发冒着一股浓烟直奔向洗手间,他的半边头发都被烧没了,而他正极力用手捂住那半边。不会是我的火柴盒吧?我眼前浮现出那些星火。我下意识地走向前,等在洗手间门外。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这时,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午休的人似乎都被吸引了过来。他出了洗手间,我正犹豫着上前,他就已经被好几个人团团围住问东问西。渐渐地我被挡在了厚厚的人墙之外,到头来什么也没做。
得知此事的校方对此十分重视,定性为蓄意纵火。而我,成为了谜一样的纵火犯。
校方派出的人马开始对各个班级进行排查,不久便轮到了我们班。来的人似乎很专业,这是我的第一印象:统一身着白色连体防辐射服,头戴水蓝色口罩,手提密码箱。而箱子里装满了冷冻试剂。他们介绍说这是特殊药水,成份和碘酒相似,擦过之后就知道谁是犯人。
我的心跳这时估计有一百六七了,然而我强装镇定。我已经错过了最佳承认的时机,不过话说回来,也许一直是侥幸心理在隐隐作祟。
到我擦拭药剂,冰冰凉凉没有特别奇怪的感觉。专业人员宣布说,如果手变成淤青色了就是纵火犯。这句话像是按了一个开关让我的双手开始不自然地颤抖,我无法控制自己每分每秒地死盯着双手的变化。还好,出于好奇,大家也都在这么做。我看着手指端的颜色一点点暗沉下来,于是迅速撇了一眼正在帮别人擦拭的专业人员,然后赶忙让手猛烈地在衣服上摩擦,期望发生奇迹。
到检查我的双手时,奇迹真的发生了,颜色恢复到了正常。而旁边同学的双手意外地出现了一片淤青色。专业人员拉过我旁边同学的手给我看,并说淤青色才是正常,说完突然直视我的双眼。
“你是纵火犯吧?”
“不是我,我没反应。”
“淤青是骗人的,没反应才是纵火犯。”
“真的不是我,你这就是碘酒加了水吧。”
“试剂也是骗人的,你真实的反应才是纵火犯。”
“什么反应?”
“只有你在用衣服擦手。”
说完,他拿起我的手闻了闻指尖,接着说道,“果然有火柴味。”
我败下阵来,明白什么也挽回不了,便默默地随着专业人员离开了教室。不知道将面临怎样的判决,然而本来就很漫长的六天,似乎永远也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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