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花匠,接单吗?
花匠:???
花匠:报酬多少?
A:三千万美金,目标欧尔麦特。
花匠:啊……真难以想象啊,这个时代居然还会有人天真到希望杀死欧尔麦特……
花匠:中二地希望天下大乱吗?
A:……
花匠:嗨嗨,来吧,告诉我这个富有的“稚儿”是谁?
A:……All For One
花匠:……啊。 ]
有意思。
花都郁夏往后仰去,整个人像没有骨头一样瘫靠在床头,电脑散发出幽幽蓝光,印照在了他的下巴和脖颈上。
半晌后,又是一声消息提示音响起。花都郁夏缓慢地直起身来,像一个不太灵活的木偶,以脊骨为轴,费力地、用力地将整个头部甩过来,面对电脑屏幕。
[A:对了,AFO还有一个额外的要求。
A:需要你以欧尔麦特学生的身份,杀死他。
A:在他的弟子失败之后。
花匠:……这是有钱人的怪癖吗?
花匠:这样的话,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可是多的多啊……有点亏。
A:应该是希望欧尔麦特遭遇被学生背叛的心痛吧,事情是有点多。
花匠:罢了,看在还算有趣的份上。
花匠:A,麻烦转告一下,尸体归我。
花匠:还有,先打三成定金!]
后面再回复了什么,花都郁夏已经没有兴趣知道了,他“啪”地一下将电脑合上,丝毫不在意是否损坏,站起身来,灵巧地蹦下了床,却又不慌不忙地走向了窗户处,拉开了窗帘,引入大片阳光。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阳光,屋内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直到拉开窗帘,才发现原来外面是个大晴天。
屋外是繁多的、品种奇特的花,屋内却只有一盆花,生长在形如吊灯,却被改造得只余下了一个凹陷的外壳的花盆中,盆内没有土壤,只有一些新鲜的、鲜红的肉块,隐隐看出是被切成块状的脏器,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其中又包含着清雅的花香。
花盆悬挂在最中央,只要站在床上便触手可及。
花都郁夏站在窗前沉思着,目光深沉,似乎在做着什么艰难的抉择。但只是一刻,他便喜笑颜开,转身又跳到了床上,踮起脚小心翼翼地从花盆里摘出一大捧鲜花,又从柜中翻出花哨的彩纸小心包好,这才笑道:
“哦呀,又多出了一个骚扰洛酱的理由呢~”
说完便拿起花束,急急忙忙地向门外跑去,又在即将推开门那一刻骤然停住,皱着眉抬起头来,凝视着雪白的天花板,迟疑地说道:
“嘛,还是先去买一盒和果子吧。”
洛酱好像很喜欢一幸庵的樱花糕?
*
两个小时后,在从京都到大阪的新干线上。
其实很少有京都人会选择乘坐新干线前往大阪,毕竟即使乘坐新干线虽然只需要一刻钟左右,但京都离大阪其实算不上多远,乘坐私家车也许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个更好的选择。
而对于学生党来说,在暑期,选择JR列车或者近铁列车明显比新干线划算得多。虽然时间多了不少,但价钱却只有乘坐新干线的一半,因此除非赶时间,很少有人会选择乘坐新干线从京都前往大阪。
这对花都郁夏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环抱着巨大的花束,花都郁夏的面庞被遮挡地严严实实,只有色如白雪的微卷发丝若隐若现,数盒糕点被装进布袋中,放置在身侧,其中有四盒樱花糕和几盒其它的点心。
乘客稀少真是万幸,不然花都郁夏可就要一手抱着花束,一手提着糕点,还要艰难地选择更方便的那只手来扒住扶杆,这对形象可是很严重的摧毁,再优秀的外表都不能免于狼狈。
暑期的新干线真是空荡的厉害,整整一节车厢只有寥寥数人。一位老妇人优雅地看着报纸,时不时扶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一名时尚女郎手持一面小镜子,拿着化妆品对脸上涂涂抹抹,有时会停下来,凑近镜子,仔细观察着自己的妆容是否合适;还有一个戴着头戴式耳机的青年,昏昏沉沉地靠在椅背上,头一点一点的。
整节车厢里,只有花都郁夏是拥挤的,窗外闪过不同却又同样美丽的景色,如同不能暂停的动画,每一帧只能在人眼上停留0.4秒。
但车站内和车站外仿佛是两个世界,好似突然从安静缓慢的异世来到了喧闹匆忙的人间,让人不免胆怯。
花都郁夏透过层层叠叠的花瓣,勉强地走到路口,招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址。
司机是一位花甲之年的老人,在这个充斥着五颜六色奇怪发色的个性时代,他的头发是最普通也最传统的黑色,白霜已染上他的鬓角,斑驳了他的发丝。不同于大多数老人的抬头纹,这位司机的皱纹是川字纹,看面相仿佛是一个很严肃的人。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样一位老人却是一位老花农,他几乎是在通过后视镜看到花束的瞬间就来了兴致。
“这位……”
“花都,我姓花都,老先生。”
“花都桑手上抱的貌似是花店没有的品种,自己种植的吗?”
一谈起这个,花都郁夏几乎是瞬间就激动了起来,忙回道:“老先生真是好眼力,这束花的确是我自己培育的,似乎是新的品种!”
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真是了不起呢,没想到年轻人中也有喜欢种植花的,现在的年轻人大多都是对英雄更感兴趣呢。”司机专心盯着前方的路,等到了红绿灯才转过头来笑着回应道。
花都郁夏歪了一下头,轻描淡写地说道:“啊……人各有志吧,毕竟英雄也是一个很好的职业啊。”
司机没有回答,只是专心致志地开着车,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不过……这花的颜色有点奇怪啊,白的好像不是那么纯澈。”
“欸!我明明有好好照顾的……”花都郁夏看向花束,刘海垂下,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从言语中辨别出一丝懊丧,“嘛,大概是土壤的问题吧。”
“不过培育出新品种本来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了。”司机后知后觉地安慰道。可花都郁夏却不再应答,车里回归了安静。
目的地是一处环境清幽的别墅区,离市区有些远,房价也略高,从房型的设计上可以看出开发商花了很大的功夫,如果离市区近一些,估计房子早卖完了,可就是因为远离市区房价又贵,导致整个小区都处在了一个尴尬的情况下,很少有人会在这里购置房产。
“谢谢。”花都郁夏将东西全部提出车外后,礼貌地朝司机致谢,“多少钱?”
“六万日元。”
“……啊。”
好,好贵!
穿过一片樱花林,花都郁夏按响了门铃。
“洛酱~是我啦,我来找你了哟~”
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几分钟后,大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名身穿襦裙的少女,眉如远黛,面若桃花,神色却略显僵硬。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她露出来的手指关节处有些许打磨的痕迹。
花都郁夏将糕点递给少女,将鞋子换好后飞奔向楼梯口,“哒哒哒”地跑了二楼。
而糕点则被少女送往了厨房。
“洛酱~洛酱~”
整栋别墅里只有花都郁夏的声音在响起,主人家没有露面也没有回应,花都郁夏却丝毫不恼,只是笑嘻嘻地跑向二楼的一个房间,白色的发丝飞舞起来,像一朵盛开的蒲公英。
“刷——”的一声,门被推开了,花都郁夏靠在门沿上,痴痴地望着里面的人。
房间里并没有窗户,也没用安装灯管,推开门后,外面昏暗的光线勉强照出房间摆放的东西。
那是一堆堆被整齐码好的木制指骨,排列整齐地装进了盒子里,一盒盒堆在一起,堆得像强迫症那样整齐,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
昏暗的光线在屋内窜逃,却逃不过被黑暗掩埋的结局,开门便是一股树木特有的沉香,熏得人头昏目眩。
一个人影跪坐在房间中央,雕刻的声音从那里传来,一声又一声,似乎连声音的间隔都一模一样,如同机械。
时间宛如停滞一般,只有雕刻声像钟表上的秒钟一般精确,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花都郁夏才从自己的世界挣脱出来,走入房内,“啪”的一声将灯打开了,也打破了这一片寂静。
惨白的灯光下,房间才完全显露出来,无数盒木制人体器官分门别类码好,不留一丝空隙,像墙面一样,将整个房间变得狭小。
整个房间只有中央是空旷的,黑色的衣摆像一朵艳丽的黑玫瑰一样在地面上绽开,洛长临低垂着头,一刻不停地雕刻着,他苍白如纸的肌肤在乌黑发丝的映衬下更显虚假,面容是仿佛被神明亲手雕琢般的精致,如同一副纯粹由技巧堆砌而成的丹青,美丽却没有生气。
花都郁夏走到他身旁将衣摆理开,坐了下来,怀里还抱着包装花哨的花束,两人之间不过一拳之隔。
“呐——洛酱,”回应他的只有沉默,话语消散在凝固的空气中,像从未存在过那样,花都郁夏却丝毫不恼,或者说已经习惯这样的回应,自顾自地继续道:“我接到一个很——有趣的任务哦!”
“委托人貌似是AFO啦,那个大名鼎鼎的AFO哦!”
“花费三千万美金,要求是杀掉欧尔麦特,啊又是这种只适合叫嚷的目标啊。”
“还有很奇怪的附加条件,什么要以欧尔麦特学生的身份啦,哦对了,还说只要求在他学生失败后补一刀。”
“所以说,如果他的学生成功的话,那就是白送钱呀——”
“破绽真是太多了。”
说到这里,花都郁夏轻轻地将头靠在洛长临的肩膀上,神情中带有明显的满足,随后用半抱怨半嘲讽的口吻,补上了最后一句话:
“简直是把人当傻子耍啊。”
在花都郁夏贴近的那一刻,洛长临就放下了手中的木材和刀具,转过头看着他。
安静地听完了花都郁夏的话语,洛长临又等待了一会儿,确认他没有未尽之言,才开口应答:“大概是政客,企图以AFO的名义掩饰自己。”
“目标不只是欧尔麦特,还有你。”
他顿了顿,有些犹豫地说道:“需要一些时间。”
委托者可能不是一人,而是一个党派。
真是太可怕了。
“和平的象征”欧尔麦特,明明是一位实至名归的英雄,一个难得愚蠢不掩伟大的人。
这已经不能单单称之为“人”了,他已经被过度神化了,比起一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更像一个标志,高高悬挂在所有人的眼前,用尽全力地告诉所有人:
现在是和平的时代。
花都郁夏凝视着怀中的花束,很漂亮的花型,却有着刺目的颜色,虚伪而脆弱的白,那就是人心的颜色。
这样的人太可怕了,身躯里填充的不是血肉,而是一些更加虚无缥缈却能欺瞒大众的东西。
理想和爱。
更可怕的是他所做的一切在上位者的眼中不值一提,依旧会有一群人为了利益,毫不犹豫地将一个伟大而无辜的人推向死亡。
那么这份伟大,就成了自欺欺人和自我感动。
“啊,这个还不是很急,不过要拜托洛酱篡改一下我的个人信息啦。”
“主要就是把年龄改成十五。”
花都郁夏侧过头,视线落入一双璀璨却毫无焦距的金眸,像来不及画上瞳孔和高光便匆匆交稿的漫画,又像中间镶嵌了圆形金块的白玉。
气氛陡然凝固,没有人移开视线,一言不发的对视延续了许久。
一层虚伪的忧伤覆盖在花都郁夏的脸上,他轻蹙眉头,一开口便是华丽的咏叹调:
“我要去围观一场喜剧了,洛酱。”
他率先扭过头,虚伪的忧伤瞬间被真实的悲痛替代。
“我们马上就要分开了呢,洛酱。”
他开始自顾自地抽噎了起来,悲伤几乎要从眼中溢出来了。
可洛长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和看着一片掉落的树叶、一块坚硬的石头没有区别,更准确地来说,他的眼中什么都没有。
场面带有戏剧的荒诞。
“呐,洛酱,不如我们一起去上学吧!”明明眼中还含着泪水,语调却依旧轻快。
过了一会儿,他又自己否定了这个提议:
“算了,太奇怪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