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雪：“……”“柏瑾”两个字就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许思恬点头：“芷柔说得有理，我们还是投票吧，希望大家考虑到角色设定以及班上同学的演技、外貌等等方面来进行公正的投票。”
这和选剧本不一样，得匿名。
柏瑾撕了张草稿纸，拿了自动铅笔写名字。
女主角的话……她觉得袁芷柔的气质够了，可以演。不过仔细想想，袁芷柔有时候小白花的气质又很适合演出男主角善良的未婚妻女二。
柏瑾填了女一女二，又开始填男一男二。
男主角出生落魄贵族，循规蹈矩的生活被女主角打破，在为了爱情背叛了这样的人生之后，他日益自私霸道，于是爱极生恨，刺死了女主角。
柏瑾想了想，填完了男一，看着纸上的名字，她又一顿。
其实论舞台效果，应该选裴聿光的。
可她又觉得他不应该背负着这样的角色。
男主角这个角色被人所不耻，她不希望这样的不耻落到他身上——即使大家只是在嘲讽男主角。
柏瑾呼出一口气，果断的在男二的位置上填了时准的名字。
风流俊美的斗牛士男二就决定是你了！
刚填完，隔壁桌的裴聿光忽然将桌上的草稿纸揉成一团，胡乱塞进课桌里。
她愣了愣，沉默地低着头，没有一如既往好奇地同他搭话。
人家摆明了不想搭理自己，干什么凑上去呢。
裴聿光余光瞥到她盈白的耳垂，有些心烦。
他觉得自己有病。
说到女主角，首要条件漂亮。于是他不加思考，身体诚实的填了柏瑾。
填完后，他怔了怔。
不对啊，女主角性格泼辣又带有某些邪恶，生活更是放荡不羁，她怎么能演这样的角色？
不行。
他又将柏瑾填成了女二。
填完女二之后，裴聿光忽然感到更别扭了。
女二这个角色实在微妙，一开始差点被士兵轻薄，最后又被男一无情辜负……
裴聿光唰唰划掉名字，重新将柏瑾两个字填回女主角。
很快，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脸色隐隐有些发黑，径直将草稿纸揉成一团扔进课桌。
你他妈有病吧！
他心浮气躁地重新填了演员表，递给收表的同学。一眼就注意到柏瑾正在折她自己的演员表，虽然只是一晃而过，纸上好像也没有她的名字。
他莫名地松了口气。
柏瑾听见他细小的动静，却有些心虚——毕竟她刚才可是差点填了裴聿光的名字。
收表的同学紧随其后收走了她的演员表，这位同学是体育委员，本身性格外向，嬉皮笑脸地问柏瑾：“柏瑾，你女主角是不是填了自己啊？”
柏瑾一怔，连忙道：“没有没有，我演不好戏的，我上台就是根木头，没有本事挑起这根大梁。”
“哦。”体育委员也不失望，笑嘻嘻地往前面去了。
柏瑾把笔放进笔盒里，心道还好他没有继续问选的男角色是谁。
隔壁两人气氛怪异，袁芷柔可没意识到。
她在听到体育委员的询问时就蠢蠢欲动，此时逮着机会，便探身笑着问柏瑾：“柏瑾，女主角你填了谁啊？”
柏瑾眨眨眼睛，莞尔：“你猜呀，你猜中了我就告诉你哟。”
袁芷柔：“……”
瞧把你给能的。
但她说没有填她自己。
袁芷柔捂着嘴巴笑得惊喜：“莫非是填了我？”
柏瑾扬眉一笑：“选啦，女二。”
袁芷柔：“……”她笑容一滞，“没有选我吗？”
柏瑾冲她眨眨眼睛：“不是不选啦，是你比较适合女二的气质。”
什么意思？她不漂亮？
袁芷柔抿了抿唇，有些委屈地望着柏瑾。
柏瑾恍若未见，神色自若地支着下巴等费雪计票。
袁芷柔：“……”
她暗暗咬牙，柏瑾是在装傻么？还是真傻？女二再好，能有女主角好？这戏最重要的就是女主角了。
而且她还笑得那么灿烂。
袁芷柔都开始怀疑柏瑾是不是故意膈应她的，因为报道那天她抢先一步去做自我介绍了。
袁芷柔越想越觉得柏瑾无形之中透露着白莲花的气息，故意说自己校服没干借机穿便服。
她暗暗生起闷气来。
费雪和许思恬很快开始唱票。
第一张票拿出来，费雪就眼睛一亮：“女一，柏瑾！”
柏瑾：“……”
她撇撇嘴，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感觉。
女一的角逐中，就属柏瑾和袁芷柔两人票数最高，而男一则是清一色选了叶雪炀，有一张零散的票选了时准。
柏瑾一看这一边倒的票数就知道选时准的是谁。
时准从小就不喜欢出头，同班同学一定很了解这点，所以那唯一一张票很可能是出自不太了解他的袁芷柔。
可为什么一张选裴聿光的都没有？
柏瑾感到疑惑，她自己不选也就罢了，淡论外形条件，裴聿光应该才是最适合站在聚光灯下的啊？
不过很快，裴聿光零零散散的票出现在男二那里。
而这时，柏瑾和袁芷柔的票忽然持平了。
会有人觉得她更好，自然就会有人觉得袁芷柔更适合，柏瑾倒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可每当袁芷柔多一票，柏瑾也会跟着多一票，两人你追我赶，不相上下。
票数终于停在了二十六比二十六上。
袁芷柔又叫住柏瑾，叹气道：“只剩一票，柏瑾，女主角肯定非你莫属了，我是比不过你的。”
“……”她的表情可不是这样说的。柏瑾随意地笑道：“我当不当选都可以呀，毕竟比起上台演出，我还是坐在台下看话剧比较舒服吧。”
袁芷柔噎了噎。
费雪忽然抬高声音：“二十六比二十七，袁芷柔多一票，所以袁芷柔是女一。”
两人的目光同时回到讲台。
柏瑾看着这持平的票数，她忽然有点羡慕袁芷柔了。她和袁芷柔都是同一时间转学来的，但袁芷柔比她更会和同学相处，甚至在交朋友的问题上更游刃有余。
虽然她也想像她那样自然，但总怕自己哪里露了无知引人笑话，实在是不如袁芷柔。
到目前为止除了费雪，她甚至连个可以结伴上厕所的女性朋友都没有。
柏瑾幽幽叹了口气。
耳边忽然传来裴聿光的声音：“奇怪，她的票数竟然比你多。”
柏瑾正托腮天马行空的跑神呢，闻言惊讶地看向裴聿光，他却眉峰微蹙，心情不虞。
她不由得轻轻笑了：“这有什么？袁芷柔长得漂亮，人际关系也很好，选她也很正常呀。”
漂亮？裴聿光忍不住狐疑地看着她，可她脸上带着笑意，眼眸真诚，竟然是真的觉得袁芷柔很漂亮。
但她不觉得这话由她说出口毫无说服力么？论漂亮，柏瑾比那朵白莲花好看太多了。
裴聿光问：“你没想过自己可以当女一号？”
柏瑾眨了下眼睛：“可我不会演话剧，这不是比赛么？还是让更有能力的人来比较好啊。”
裴聿光深深看了她一眼，他觉得柏瑾光是往台上一站就能把一半对手比下去了，更何况还有费雪那个“关系户”。
演出人员很快选了出来，男二号果真落在了裴聿光头上。
他也有很有人气嘛！柏瑾心道。
费雪进行最终确认：“这些同学，有没有不愿意演出的呢？”
裴聿光抬眸，举手：“费雪，抱歉，我不愿意。”
柏瑾惊讶极了，裴聿光也不愿意演？
费雪也惊讶：“你不演吗？”
裴聿光只是浅浅一笑：“我从小就没演过小品和话剧，这不是比赛吗？还是让更有能力的人来演吧。”
柏瑾：“……”这不是她刚才说过的话吗。
费雪略一思忖，同意了，将男二换成了票数低于裴聿光的那位男同学。
女生们顿时不满起来：“费雪，你不是说要考虑角色特性吗？”
“裴聿光很适合演斗牛士的啊。”
“为班级争光而已，你让他演他怎么可能不演呢？”
而相比女生们情绪激动，男生们则是一言未发，神色戏谑，像是在看什么笑话。
柏瑾若有所思。
费雪摇头：“他自己都说演不了了，我总得尊重别人的意见啊？再说了康远也参加上一届话剧节的，他还是上一届话剧节冠军呢，你们也该多相信一下康远啊。”
女生们这才偃旗息鼓。
然而《卡门》虽然故事简单，情节却需要很多群演和道具，甚至妆面和服装都需要人手。
费雪先是定了群演，随后安排道具组和后勤组人员。
许思恬有些担心：“《卡门》的服装很具有时代特色，我们是不是需要专门定制啊？”
费雪不同意这么高消费：“专门定制哪儿来那么多班费，而且话剧节的服装大多都是自己想办法做的，服装也加分的。”
许思恬道：“我们又不像10班有吴彤，也不像12班有孟若君，我们哪里设计得了衣服？”
女生们也纷纷点头，他们班没有想往这个方向发展的人，对手工也没什么兴趣，倒是有两个学美术的，不过人家以后也不是往美术方向发展。
“买吧。”有男生随意地道，“班费不够凑点钱就好了。”
“就算买中古也得改不是？”费雪还是不同意。
班上一时间又有了不同意的意见。
有人嫌麻烦觉得凑钱买就行了，有人觉得做更有意思，但又不会。
柏瑾安静听了一会儿，举手：“费雪，我会呀。”
教室里一静，同学都扭头看过来。
费雪捂着胸口：“真的么？真的么？你是不是在骗我？你能做成衣么？”
“成衣也可以呀。”柏瑾笑得眉眼弯弯，“我觉得我这方面还挺在行的。”
费雪激动起来，刚要拍板，许思恬拦住她：“柏瑾，我确认一下，你们家是在时尚圈吗？还是你以前学过么？”
柏瑾点头：“学了一点点，虽然不是很精通，但是认识的几个设计师都觉得我还算不错。”
许思恬还有些迟疑，班里总在讨论柏瑾是特招生，难道他们家是做裁缝的？
这样的话……审美跟不跟得上？服装风格能不能符合故事背景？
“你行不行啊？”有女生忽然突兀地问。
柏瑾想了想：“演出服装是没问题的。”
袁芷柔不信，柔声道：“柏瑾，这和咱们设计普通的衣服不一样，戏服要考虑色彩和戏剧背景，很难的。”
柏瑾扑哧笑了：“也不难的呀。”
袁芷柔：“……”
她咬了咬唇，她算是看出来了，柏瑾就是一定要抢风头！
费雪开心地拍手：“还犹豫什么呢！柏瑾就你了！这次话剧的服装统筹！”说完她又扶额，“哎呀，可我还要你编剧本呢……算了，剧本就我们仨来吧，服装交给你了。”
柏瑾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解决了服装，费雪安排了几个女生给演员化妆，后勤工作还没安排完，下课铃就响了。
但费雪打算把所有工作安排完毕，于是她风风火火点了几个同学进入道具组，赫然就有裴聿光。
“好了好了，大家休息吧，抱歉占用了课间几分钟啊，剧本预计在这周末完成，下周演员们就安排排练吧，道具和服装希望在话剧节前一星期完成，给演员缓冲的时间。”
柏瑾点头，从现在算还有一个月时间，也够了。
班会彻底结束，班上人开始离开座位活动，裴聿光也起身朝外走，离开座位的时候不小心带出了抽屉里的纸团。
柏瑾眼看着那纸团掉到地上，他却没发现。
柏瑾弯腰捡起纸团，刚要扔掉，就注意到有个被划掉的字写的是“柏”。
她朝门口望了一眼，裴聿光早就走得没影了。
也不会注意到她。
柏瑾小心地捏着纸团将它展开，这是刚才被他作废的话剧演员表。
女一女二都写了她的名字，却又被无情划掉。
这是为什么呢？柏瑾疑惑地想，他觉得袁芷柔更漂亮，更适合演女一么？
那又是为什么不让她演女二呢？
虽然柏瑾无心话剧演出，却莫名在意起来。她飞快将纸团揉回去扔进垃圾桶，越想越想不明白。
就像那天夕阳下挽着胳膊的男生和女生一样，心里像哽了块石头，不上不下。
上课铃响，裴聿光又回来了，他似乎跑回来的，微微喘着气，呼吸也有点乱。
柏瑾下巴杵在手臂上，看着他：“你女主角选的谁呀？”
裴聿光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许思恬。”
胡说八道，他女主角明明选的袁芷柔。
他竟然还说谎，柏瑾撇撇嘴。
她闷头不说话了，裴聿光疑惑着又心头放松，他实在不想回忆刚才填表时的混乱。
但是她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
很快章风进了门，两人的思绪又重新回到课本上。
*
由于话剧节柏瑾负责服装的缘故，费雪也不好意思拉着她每天下午放学后去文学社了，柏瑾放学后的时间更自由了。
但今天是柏瑾这组做卫生，组长给她安排了擦窗户的工作。
擦窗户的刷子据说是劳动委员精挑细选的擦窗户神器，双层贴合玻璃设计，劳动委员大赞省时不费力。
柏瑾踩在桌上认真地擦玻璃，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磁力没调节好，刷子很难拖动。
她越擦越吃力，桌子也跟着摇摇晃晃起来。
小组长正要去倒垃圾，一扭头见到柏瑾脚下的桌子都开始晃悠了，抽了一口气：“她是不是力气有点小啊？我要不要过去扶着点啊？”
裴聿光正在他旁边拖地，闻言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当即目光一滞——柏瑾一个人站在桌上摇摇晃晃的擦玻璃，还连个扶桌子的人都没有。
小组长还在纳闷：“那刷子真的很好擦啊，为什么……”
话没说完，裴聿光已经放下拖把快步走了过去。他两手按住柏瑾脚下的桌子，皱眉道：“你不要擦了，下来吧，我来擦。”
“啊？”柏瑾诧异地低头，看见裴聿光就站在脚边，忍不住冲他弯了弯嘴角，“没事，我马上就擦好了。”
“……擦好什么？泡沫都还在。”裴聿光暗暗叹了口气，她应该是不会做家务，这样胡乱擦泡沫是会在窗户上留下印记的，“我来擦，这个刷子有小技巧。”
柏瑾若有所悟：“原来是这样，那你告诉我怎么做吧，我学会了就可以擦好啦。”
“好吧，那你先下来，不要站那么高。”裴聿光望着她，神色带着认真，一副非得让她下来的模样。
柏瑾不由得莞尔，乖巧地爬下来，吃力的将刷子挪过来：“喏，给你。”
裴聿光看了眼，果然发现了问题，这种刷子是要调节磁力，而不是单纯的把开关拧紧。
不知道这一点的柏瑾将磁力调节得很大，所以才擦得很吃力。
他将磁力调小后，一边擦着窗户一边道：“擦的时候要顺着方向来，这样就不会将泡沫水的痕迹留在窗户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跳上课桌，三五下就将窗户擦得干干净净，随后将刷子取下来：“擦完了，你洗手去吧。”
柏瑾呆愣地看着他：“我可以自己擦……”
“我都擦完了你还擦什么。”裴聿光淡淡道，“都已经干净了，你再擦脏吗？”
“……”
“快洗手去吧。”
柏瑾呆头呆脑地去洗手间洗了手，随后才反应过来，就算他擦完了又怎么样，教室又不是只有一扇窗户！
她赶紧擦了手跑回教室，果不其然，裴聿光正站在前排的课桌上擦窗户。
这怎么行？
柏瑾连忙道：“裴聿光，我来擦就好了。”
裴聿光擦着玻璃窗，目不斜视，嗓音也淡淡：“马上就好了。”
柏瑾轻轻抿了下唇，静静注视着他。
夕阳橙色的暖光温柔的亲吻着他的面容，从下往上看，他的五官很立体，眉眼深邃漂亮。
“以后你拖拖地就行了。”他忽然开口道，“爬这么高不安全。”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偷偷只说给她听。
柏瑾心中的犹豫纠结忽然轻轻放下来了，她抬头，粲然一笑：“我知道啦，谢谢。”
裴聿光手上一顿，沉默地继续擦玻璃，眼里划过一丝浅浅的波澜。
打扫完卫生，同学们稀稀拉拉离开。
柏瑾出教室时，裴聿光就在她前面几步之遥。
他走得很快，柏瑾隐约知道他每天放学都要去打零工，所以打扫卫生其实耽误了他的时间。
柏瑾慢慢跟在后头，眼看着他越走越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楼梯转角。
她轻轻叹了口气，摸出手机，找到了相册里的照片。
这张照片上是一个翻滚着红油的不锈钢锅，其实没什么特别，可那天却被费雪从锅沿上发现了裴聿光的脸。
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反复无常，明明已经删掉了的照片，她又将它恢复进相册。
而且还是口锅的照片。
这反复无常的青春期！
柏瑾长叹一声，走出教学楼，刚下决心要删掉，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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