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让那孩子看到我们两个在一起了,我也没有办法拒绝啊。”哀川贞子穿着睡衣从卫生间走出来,身上还冒着刚刚沐浴在热水里的蒸汽。她拿着毛巾擦拭自己湿润的脖颈和脸颊,苍白的肌肤终于透显出自然的红色。
受到芹泽蕾拉的影响,她认为想要预防对方爆料,应该施恩给压力才对。
“可是她年龄看起来好小,这么小进娱乐圈真的好吗?”
新妻英二不以为然。他向来不谙世事,却是一语道出了关键。哀川贞子觉得有理,一时半会还没开口说话,他已经放下了手上的漫画书,转而挂到沙发背上,笑成初开的一朵花儿。
“我说你呀,不是说不好意思用我家的卫生间吗?不仅用了,而且穿着睡衣就出来了?”
吃了瘪的哀川贞子,手里的毛巾用力揉搓了几下头发,透过黑色的发丝穿出来一睃阴鸷的目光:“你不许学他们总说讨厌的话!”
只是无意间的,又变成了受敌的姿态。
“知道了知道了,不然要被诅咒了~”好在新妻英二并不介意。
哀川贞子坐到新妻英二身边,特地留了一段距离没有贴的太近。她望着桌面上《生命的准则》的台本,有一瞬的失神。
“在想什么?”
“后天开拍,我第一次拍非女鬼的电影,而且这部电影挺备受期待的。”
“反正是怪物,又不是人,高兴的话还过早哦。”
哀川贞子汗颜。
“那我们来对词吧!”
他们都没有逗留在宽敞的客厅,而是选择去新妻英二的工作间,哀川贞子说这里会让人感到安心。并列坐在工作间的小沙发上,新妻英二蜷着腿半蹲半坐的姿态,哀川贞子则规矩很多,没有露出任何散漫的迹象,很端正地坐着,不免使画面形成鲜明对比。
哀川贞子盯着台本看了会,指着一页说:“这里,她中弹了,应该是含着血浆说话吧?”
“那种藏在嘴里一咬就破的东西吗?”
“嗯……其实之前拍片时我还不小心咽下去过。”她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哈哈哈,有点像你干出的事。”新妻英二的眼睛点亮了好奇的光芒,“是什么味道,是什么味道!”
“……烂番茄味?”
“恶——”
哀川贞子拿起水杯含了一口,示意新妻英二可以开始对词了。
每次新妻英二念台词,都会用特别夸张的语调,比演话剧还夸张,听起来特别滑稽好玩,第一次听的话估计会被他逗乐,但哀川贞子已经习惯了。
到了合适的着入点,她轻轻启唇……
水哗啦哗啦地从口中流成小瀑布打湿了睡衣。
新妻英二已经笑倒:“哈哈哈哈谁让你喝那么多啊!”
……
翌日,哀川贞子刚到LME事务所,就被谐星部主任椹武宪拉去到角落里说悄悄话。
“喂,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女孩啊!”
“哪个?”
“那个啊!那个贼恐怖的女孩子!她骑自行车都能追上我开车的怪物!”
“啊……?”越说越邪门了,哪里会有那种生物。
“你看啊,她到现在还坐在我们事务所的门口!”
从后门进公司的哀川贞子确实没注意到前门的情况,她顺着椹武宪指向的方向看去——染过头发的最上京子正跪坐在门前的行道上,一脸视死如归的悲壮表情。
这孩子……
“你之前找高桥要报名表,就是为了这个野丫头是吧?”
“嗯是的。”
“你说你到底图啥啊!”椹武宪看样子被折腾的不轻,表情管理都已经做不好了。
“因为那孩子看上去很想进我们公司的样子呀。”
“拜托!你当这里是问题儿童收容所吗?我们怎么可能什么人都收啊!”
“嗯,说得有理。”
椹武宪看到毫无动摇的哀川贞子,顿感心累,和这姑娘对话好困难。
哀川贞子注意到最上京子把自己的长发也剪了,她倒是有点吃惊。因为她是想过剪头发的,剪了短发,不就能摆脱固有的阴暗印象吗,哪怕效果甚微,至少是迈出了一步。可是因为当时的经济公司还有片约方一致抗议,其中还包括记忆中那恶鬼般的父亲。她便服从了,把自己沦为人偶,听从别人的指示行事。
可是这个叫最上京子的女孩,有着出众的行动力,同时打着好多份工,还能保持着那么阳光乐观的心态。能有如此大的变化,看来下了相当大的决心,如果不给她一个合理的理由,怕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她怕是遇到了什么事……”
“我又不认识她,我才不管她遇到了什么困难!”椹武宪生气起来。
哀川贞子不为所动,向前迈了半步,利用身高的优势逐渐和椹武宪接近。椹武宪立时像撒了气的皮球,气势被压倒下去,因为眼前贞子的气场过于灵异和强大,那淡定的神情就好像早已知晓结果一样。
“前辈。”
“怎、怎么了……”
“那孩子,不怕我靠近。”
说着她面无表情地倾身,椹武宪立刻向后仰拼命保持距离。
“前辈,能够淡定与我交流的人有不少。”
“嗯……”
“但是,能对我露出灿烂笑脸的人不多。您就给她一张申请表吧。”
“好、好、好……”
“哇,谢谢您,我这就把这个好消息去告诉最上同学。”
哀川贞子微微一笑,向椹武宪鞠了躬以后匆匆跑开了。
椹武宪满脸懵逼地重新站直,茫然地回过头去追寻那个背影:“这个女孩,什么时候竟然会露出这样自然的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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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田社长的办公室,可以说是整个LME事务所最大的禁区之一。许多艺人走进去再出来时,要么表情沉痛,要么满面阳光,总会相比进去之时换一张脸。
在高瞻远瞩的罗利宝田面前,没有他看不透的人。
但是此刻坐在他对面的女人,仍是没有全部揭开她神秘的面纱。
“哀川,贞子。”他慎重地念了这个名字。
“是,社长。”
哀川贞子垂着眼帘,一副与世无争的清冷模样端坐着。与此同时,罗利宝田摸着下把,仔细打量着她。
“不错。”
“什么?”哀川贞子疑惑地抬眸。
“《生命的准则》,你演的很出色。”
被夸奖的人儿愣了愣,嘴角上勾正酝酿着一个难得的喜悦笑容,“但是——”
罗利宝田沉着地继续说道:“这个角色,仍然是被你自身所带的气场所感染而生的。并不是真正的你自己,也不是真正的你会展现出来的演技。”
“社长,我不太懂您的意思。”
“就好像抚养的孩子,我不断抽打他鞭笞他,苦苦相逼下考出来的九十分,和他自己喜欢、爱上,主动努力考出来的九十分,是不一样的。”罗利宝田注意到她有一瞬的失神,浅灰色的瞳孔瞬间失去光亮,受益于非比寻常的瞳色,导致普通人观察不到她的落寞。但这些都落入了他的眼睛里,“山崎贵说的一点都没错,你自始至终都在被什么束缚着。说说看,你的心结究竟是什么,没关系,大胆说,我能做的都会尽力而为,我把每一个艺人都视为自己的孩子。”
“……”
“比如,钱?”罗利宝田耐心观察着,循序渐进道,“比如,恋情?”
没有什么变化。
“比如,疾病?”
“比如,天灾?”
“比如,校园霸凌?”
哀川贞子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冷却下来。罗利宝田停顿了一下,仔细思忖过才开了口。
“再比如,母亲?”
据山崎贵的透露,母亲应该会是心病的来源之一才对,但经过这次电影的拍摄,她好像渐渐可以放下对母亲的恨意了,所以提到母亲两个字,她的表情并无太多变化。
“又或者,是父亲吗?”
这一次,冰冷的池面上漾起了不小的涟漪。
……原来如此。
罗利宝田心里有了数,胸有成竹地换了个坐姿:“我明白了,这是你要自己度过的坎,很遗憾,我无法帮你。但是我可以给你机会。”
他扔了两份文件在桌子上,都是打印并装订好的台本。
“我手里有两份新工作供你选择,一份是知名言情小说作家出品,治愈人心积极乐观的青春偶像爱情剧。还有一份……”
哀川贞子的目光落在另一份台本上,标题页上除了印了大大的台本两字外,只标示了是电影,还没有写名,但是在下方有一行小小的字。
[该片根据英国作家莎拉·沃特斯的小说《荆棘之城》改编。]
“没错,这一份是一部悬疑爱情剧,描绘着扭曲黑暗下毁灭性的美。”
按理来说,正常人都会为哀川贞子选择第一部。但是罗利宝田剑走偏锋,他抽走了第一份台本,笑得像个父亲般仁慈。
“加油哟,小贞子。”
他从来不喜欢引导站在悬崖边的人走下来去坐什么旋转木马,他喜欢以毒攻毒。
——既然你已站在悬崖边,那我就帮你推一把,等你真的看过黑暗了,再拼命地爬上来获得重生。
整张脸写着“懵”字的哀川贞子走出办公室,受到打击一般心情颇为复杂。
这次她终于不用再演幽灵演怪物了,这次终于是一个人类的角色,可是这个人类相比那些非人类,却复杂了一百倍……
“嗯?哀酱?”
耀眼的粉色生物进入了哀川贞子的视线中,让她有了一次罕见的正常人反应。
“京子?!你这穿的这是啥制服呀?!”
最上京子刚刚缝起来的玻璃心,在好友的震惊下再次破碎,她捂着胸口LOVE ME的标志哭倒在一边:“说来话长,呜呜呜……”
“LOVE ME部?”
“对,是宝田社长今年刚创建的部门。”
哀川贞子想起早上走廊里听到的交谈。
“LOVE ME部,好扯淡,那不就是一个问题演员收容所吗?”“亏社长他老人家想得出来,哈哈哈。”
——“如果你没有完成我交给你的这项任务,辜负了我的期待,你就马上转到LOVE ME部,重新认识自己。”
这是她离开办公室前罗天宝利亲口说的话。
“京子,进入LOVE ME部都要穿着个制服吗?”
“是的,和我一起进来的女生也穿上了。”
一口老血。
把今天的遭遇给新妻英二讲了一遍后,他已经完全拿不动画笔,在沙发上笑到打滚了。
哀川贞子忍不住嘴角抽了两下:“你这人,怎么一天到晚都这么乐呵呵的,好像完全没有伤心事一样。”
“你这是什么脑回路啊,我开心还不行?人活着就是要开心!”新妻英二凑过来拿手肘戳了戳她,“倒是你,整天哪有那么多阴暗的事。”
“我哪有!”哀川贞子嘟起嘴来。
“啊!这个表情不错,我要画下来!我去拿画板。”
“你先等等啦,我话还没有说完……”
哀川贞子之前收到了导演的短信,明天是演员第一次会面,并且会有一场小型的试戏。试戏就类似于打针前的皮试,导演要根据演员本身的特点,稍微在塑造一下角色。演员们也算是上了一堂预习课,提前融入戏里的氛围。
“这是一部双女主的戏,有一个主要的男角色,由羽岛幽平饰演。”
“哦~我知道,那个人很出名啊,出去经常能看见他的海报。他怎么了吗?”
“嗯……问题不是出在他身上,是这部电影虽然会改编成全年龄向,但还是会有那个戏……”
“什么戏?”
“就那个戏啊,我从来没演过的那个戏。”
“所以说是什么戏啊?”
“……吻戏啦!!!”
新妻英二像被漫画定格住了一般,忽然原地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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