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
在灯光不足、墙壁灰黄的旧走廊里,如果听到这样惨绝人寰的叫声,一定会是恐怖片里的某个场景吧。
然而这一幕却是实实在在发生在现实世界里的。
寺岛伸夫提着买菜的袋子直接定格在了原地,大脑里飞快查阅这几年自己有没有做过亏心的事,以至于现在恶鬼转世要向自己复仇。也许下一秒就该有一只漆黑的手从地下伸出来抓住脚腕……他浑身打了个哆嗦。
“幻听吗?”理智逐渐恢复。
然而——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次的叫声更清晰了,他反应过来这不是妄想,是叫声就在身边,而且方向的源头正指向哀川的房间。
“哀川!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
果然,回应他的是一段痛苦的□□,寺岛意识到情况不对,急切地拍着门。然后从里面传来大声咳嗽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痛苦,把寺岛的心揪的更紧了。
“需要我报警或者叫医生吗?!撑住啊哀川!我这就去问阿姨取钥匙!”
话音刚落,门后传来哀川轻飘飘的虚弱声音:“不用的……”
接着门打开了,只见哀川小心翼翼地从门后露出脑袋,脸色和模样看起来倒是一切如常。她小声地打破了尴尬:“我在做配音练习,忘记这里隔音不太好了,对不起……”
“呼,原来是这样啊,吓死我了。”寺岛又想气又想笑,表情一时丰富如许,“可你刚才咳嗽是因为什么?”
“被拍门声吓到,呛着了……”
“…………”
寺岛站在哀川的屋前,笑不自禁,乐得像个傻叉。
哀川的表情很快就暗下去了,头也垂的更低,寺岛故而发觉自己笑的太没礼貌,给别人带来了不悦的情绪,他清了清嗓子道:“小心保护自己的喉咙哦,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在发生什么恐怖的事件。”
“那个……寺岛君要进来吃蛋糕吗?”
合着你阴沉着一张脸是在思考这个问题啊喂!
哀川坐姿端正的身影立在桌前,用叉子取了蛋糕放入口中——只是简单的入食动作,然而在气质独特的哀川身上却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让人不禁觉得“欸?她也是吃人类食物的吗?难道不是靠吸食别人的生气或者说灵魂过活?”“她也能品尝出酸甜苦辣不同的味道?”“如果她觉得好吃会表现出什么表情?完全想象不到啊。”
针对最后一个问题,寺岛实在是太好奇了,忍不住想要去观察。
哀川淡粉色偏白的薄唇轻轻翕动,她咀嚼着嘴里的甜食,眼神四十五度向下盯着蛋糕不够整齐的切口,然后忽然……停住了。
这里的停住不仅是指她身上所有的动作都停了,时间仿佛静止,就连她周身的空气好像都停滞了。寺岛无意识间被她的气场吸引,也跟着屏住了呼吸,只有心跳的鼓动声遏制不住,也是这声音无形间把寺岛排斥在了哀川的气场外。大概持续了几秒以后,她放空的眼神突然回魂,面不改色地感叹道:“好吃……”
寺岛则差点噎到。
两人用完蛋糕以后,哀川起身去收拾杯盘,得闲的寺岛顺手取了躺在一隅的台本看。台本上被哀川用各种颜色的笔做了细心的标记,这种细腻的程度几乎要把每一句的抑扬顿挫都要标注出来了。
有一页折了一角,看样子就是刚才哀川一直在看的部分,刚好回来的哀川看到此幕,只得诚实地说出自己的苦恼。
“这个就是我刚才练习的内容了,高潮part的战斗场面,里面有许多不同情感的呐喊,这一段也是要求我重新补录的部分。”她改换了抱腿坐的姿势,有些难过地把脸伏在膝上,“我这一段总是表现不好,不管怎么喊都像是……”
“惨叫。是吧?”
“是的……”
“如果不是你及时开门回应,我可能真的以为是入室抢劫之类的重大情况。”
“不要说了……”
“从另一种角度说,也算是惟妙惟肖到了一个相当的水准?”
哀川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最后只能化成苦笑,那束旁人看起来冰冷的视线变得柔和起来:“寺岛君真是温柔的人,这样都能想出安慰的词句来。”
不太擅长被夸奖的男孩表情中透露出腼腆,说了几句玩笑话就轻易揭过了这一页。
剧场版最后收录的一天,新妻英二也来到了录制现场。这一日的安排主要是填空那些因档期未能参与录制的声优部分,还有一些需要返工补录的场景。其中最为关键的,就是大魇书战斗时的嘶吼。更何况还有原著作者在旁边把关,哀川自然是紧张得不行,生怕自己拖了大家的后腿。
可是有些事哪怕你态度端正,努力加油,也无法达到好效果的。哀川因为从小就不善大声讲话,就算面对眼前人的骤风暴雨甚至是劈头盖脸的辱骂也一直是细声细语。她放开了嗓子去喊,去吼,是可以,但总是怪怪的。坎坎坷坷地过了两遍,仍是让监督不满意。
“速速就位。”
指示音过后,头顶的红灯亮了起来,全员默契地陷入了宁静的氛围中。哀川一个人默默走到话筒前,心里忍不住对话筒进行了祈祷:希望这次能顺利过关。
然而,刚开口就是——“cut!哀川你怎么第一句就破音?重来。”
哀川心跳的厉害,她眼神的余光看到了站在监听室里的新妻,新妻观察录音室里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却又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她甚至觉得他没有在看自己。
“呼……”她调整了呼吸,回忆起自己已经做过了充分的练习,无需怯场,心跳便慢慢缓和了下来。
听起来像悲鸣、惨叫,主要是因为太被动、苍白了。这样的原因哀川自己也是能理解的,通过某种信念去发出的声音一定是铿锵有力的。这样想着她不禁攥紧了手心……
前面两段终于完成,剩下最后的嘶吼剧情是魇书看着女主yuki被伤害而暴走。这一个画面算是整个剧本的一个高潮,背景音乐也会随着yuki受伤而淡出,类似于暴风雨前的宁静,然后只剩下魇书收气屏息的声音,再一口气爆发出来。
这里要用力,这里要用力——台本上这里她也用红笔着重标记。相较于前面,这里才是真正的较量。
而只顾着练习的哀川,压根没有注意自己喉咙的状态,当她屏气蓄力结束开嗓的瞬间——发不出声音了。
时间会在令人最为惶恐的时候过得尤其的慢,房间里的人似乎都不动了,大家都盯着努力出声却只能发出断断续续“呃呃啊啊”半哑的声音。因为她十分用力,所以不光身体在抖,气音也在颤。
完了,搞砸了……
“哀川。”
完了完了,什么都完了……
“哀川?”
啊啊时间能倒流多好……
“哀川!”
“到!”
“录制完成了!”
……欸?
从录音室出来的哀川感觉肩膀上还吊着自己尚未安息的恐慌灵魂,而迎面已经走来了一位满面春光的少年。因为看见那个粉紫发色的少年,那飘在半空奄奄一息的“灵魂”瞬间钻回了躯壳,哀川立刻就打起了精神。
“比我想象当中还要厉害嘛,哀川老师。”新妻一脸认真地评价道,“我在看完老师的演技后,才恍然大悟。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也是会有那种失声状态的,把魇书当时的绝望全部都表现出来了啊。”
这是什么展开?
并不是啊,我只是嗓子哑了……想要这么开口解释的哀川,现在除了摇头和点头无法再做出别的回应,只能愣愣地看着这道光在眼前发光发热。
“啊、呃……”试图发声却只能蹦出不成形的音节,反复尝试几次后,她只能暂时放弃。
新妻又恢复了少见的正经表情,他骤然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弓腰向前凑近,若有所思的模样用双手笔画出了一个方框,将哀川T恤前的图案定格在了这个小方框内。
“您……在、看什……么……”沙哑的音节好歹完成了最基本的句式。
哀川察觉到今天新妻一直都在观察着什么,她忍不住问出了自己从最初开始就很在意的问题。新妻给出了爽朗的回答:“啊~我是注意到这个图案,是出自我以前很喜欢的一部老漫画,可是我一直不确定的事情现在确定了……”
新妻神秘的态度让哀川变得好奇起来,沉默着等待答案。
“这是一件盗版!我好——失望!”
“……”哀川歪着呆滞的五官,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嘛?这不过是件随手买的便宜货。
“疼吗?”
“……唔?”
新妻向上抬高视线,直接转移了话头,让哀川一时摸不着头脑。
“你的喉咙感觉很不舒服的样子,记得去看医生。”
“好、好的……”
说完这道光就从肩头擦了过去离开了视线,哀川忍不住回眸去追寻其背影,发现新妻不仅平时举动夸张,走路的姿势也略显滑稽,左右摇摆的厉害,还哼着意味不明的小曲子。心情晴朗有点被逗乐的哀川忍不住翘起了唇角,刚好撞上了想起事情转过身来的新妻——那微笑的脸庞恰好落入那双不够正经的瞳孔里。
“回头把你的住址发给渡边吧,他们找到了你的手表。”
人的运气和命数是不是都有转折点的,当它差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因为某个契机而忽然逆转。当然顺风也不是一直都有的,也许今天过去,一切都会回到最早的步调。
然而,也不尽然。
“超人气乐队Trapnest,东京巡演即将顺利落幕……”
哀川擦着还没有干的头发,成缕的发丝落下滴滴水珠,濡湿的毛巾下是那双聚着浓雾的眼睛,她半抬视线望向吵闹的电视,屏幕中交织的各种聚光也顺势落入她灰色的眼瞳里。感到太过于耀眼的她换了个频道,然后看到了桌面上的纸袋。
快递袋上寄件人写着《凌空挽歌》导演的名字,拆开以后里面躺着那块手表和一张表格。哀川很吃惊自己小小的请求被人正视,工作人员真的帮忙找到了手表,爱物物归原主自然令人欣喜,而她没想到更大的惊喜居然在后面。
哀川看清表格后缓缓撑大了瞳孔……
左上角LME三个字母如同有着异能之光一样直直刺入人的眼底,旁边画着它的专属标志以及醒目的标题——
《新人试镜会申请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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