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紫英后,夙月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心情有些低落。
原本让紫英回去见亲人是她提议的,但等紫英真的和他的兄长团聚以后,她好像也没有那么为紫英感到高兴。
一方面是因为紫英的父母居然已经过世了,她不免有些担心紫英;另一方面……大概是因为见到紫英的兄长以后,她才忽然意识到,就算她平日里和紫英的关系是最亲近的,但和他真正的亲人还是不一样的……
亲人之间有着血缘的羁绊,所以哪怕分离了这么多年,依然还会在心底牵挂着彼此。就像紫英虽然觉得自己已经淡忘了对家人的记忆,但当他闻听父母去世的消息时,依然会悲痛不已;见到自己的兄长时,依然会欣喜激动……
夙月明白,这都是人之常情,只不过心里还是会觉得失落……从小就和自己在一起、最亲近最重要的伙伴,突然有了比自己更名正言顺的亲人,这种感觉实在让夙月有些别扭,总觉得紫英好像被抢走了一样。
但在这么想的同时,夙月又有些惭愧……慕容绍宗是紫英真正的亲人,他们之间感情深厚不是应该的吗?这对紫英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自己究竟在介怀什么呀?真是奇怪!
想到这里,夙月摇了摇头,嘟囔道:“真是的,不能再胡思乱想了,紫英又不是物件,什么抢走不抢走的,要是让紫英知道我这么想,他肯定会尴尬的!本来回家是件高兴的事,回头再因我引出什么不快,那就不好了……”
再说了,我才是和紫英从小一起长大,朝夕相处的人,才不会有人会比我和他之间的感情更深呢!夙月暗暗想道。
这么一想,夙月忽然就安心了,微微弯了弯唇,迈着轻快的脚步向不远处略显喧闹的街市走去。
在城中逛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午时将至,夙月来到路边的一个茶棚里,点了壶茶,坐在那里歇脚,顺便从袖中取出了《搜神记》接着看了起来。
但没看多久,夙月眉头一皱,收起了书,转头看向了左侧。不多时,一道流光闪现在她面前,她抬手碰了一下,紫英的声音随即映入了她的脑海之中:“师叔,我已同家兄告辞,我们午时在南城门外汇合吧。”
怎么这么快?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夙月有些担心地想道。她当即不再耽搁,放下茶钱起身走到一个僻静的巷子里,施展隐遁之术离开。
一来到城外,夙月就看见紫英正独自站在护城河的岸边,低头看着脚下平静的流水,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眼望去,显得有些落寞。
夙月脚步一顿,随后缓步走到了紫英的身边站定,一言不发地陪着他。
察觉到身侧之人后,紫英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兄长说,我年幼时体弱,爹娘怕我命不长久,不但请人替我批命取名,还专门求了玄雴师叔,将我送到了派中修行。自那以后,爹娘日日牵挂于我,就连去世之时,也遗憾未能再见我一面……”
说到这里,紫英闭了闭眼睛,有些愧疚地说道:“普通人通不过太一仙径,爹娘即便想见我也无法,可我……上山这么多年,我竟从未想过回家中探望他们,以致他们抱憾而终……我……我实在是不孝……”
“不是的!”夙月将手轻轻地覆在紫英身侧紧握成拳的手上,沉声道。
紫英微微一震,松开了紧握的拳头,疑惑地唤道“师叔……?”
夙月顺势握住紫英的手,接着说道:“紫英,若你真的不孝,此刻便不会如此难过。你上山时还那么小,考虑不周是难免的,但你到如今依然能记得父兄的名字,难道不是你心中同样牵挂着他们的缘故吗?
何况,派中门规森严,不是你想下山就能下的,没能回去探望他们不是你的错。会有今日之局面,是天意弄人,我相信你的父母不会怪你,比起见你一面,他们定然更希望你能在山上好好修行,平安顺遂。”
“兄长他也是这般说的,说爹和娘希望我能长命百岁……”紫英呢喃道。
夙月摇了摇他的手,温声道:“所以说啊,你不要太自责了,你的父母肯定也不想见你如此!而且,至少你还有兄长在呢,不像我,孑然一身,无所牵挂……”
“师……”看到夙月有些伤感的样子,紫英心下一紧,刚想出言安慰,但不知为何却突然不想叫她师叔了,到了嘴边的话也停了下来。
夙月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以为他是不知该如何开解自己,连忙笑道:“呵,本来我是在安慰你的,现在反倒要你来担心我了,真是本末倒置。我刚才就是随口一说,没什么事,反倒是你,不许再难过了,不然、不然我就不管你了,也不劝你了,就让你一个人使劲难过去!”
听着夙月最后两句有些任性的话,紫英的眸光在他不自觉的情况下柔和了下来,一时也忘记了刚才心中的异样,轻声说道:“好,师叔,我明白了,多谢你。”
夙月闻言,却轻轻“哼”了一声,嗔怪道:“紫英,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我是你师叔,我照顾你、开解你都是应该的,结果你每次都和我这么客气,以后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啦!”
“咳,那我下次不会了。”说完,紫英的脸有些泛红。
夙月满意地笑了笑,道“这还差不多!好了,我们该回去了,以后有机会你再来看你兄长吧!”
“嗯,好。”紫英颔首道。
两人刚要转身,忽然发现他们的手还牵在一起,连忙松开了对方,随即忍不住相视一笑,然后才使出御剑之术,往洛阳方向飞去。
一切似乎都同来时一样,但在夙月和紫英都未察觉时,两人之间的某些东西已经悄悄改变了。
回到洛阳城后,两人白日里照常结伴在城中四下探看,时不时买些感兴趣的物事,还有话本,很是长了一番见识。
这样过了三日,虚成和静言回到了城中。等他们休息了一晚后,一行人便启程返回了琼华派。
一回到派中,众人就来到了琼华宫向夙瑶复命。
听虚成和静言分别禀报了狐妖和巡查店铺的事宜后,夙瑶沉声道:“你们此次下山历练,除妖有功,每人循例奖各属性灵石各十块。另外,夙月、慕容紫英、元贤、静澈四人首次历练便能斩获此等大妖,实在难得,虚成、静言二人也指挥得当,故而我破例允你等六人各自可从五灵剑阁中取用一柄可用之剑,以作嘉奖。”
奖励灵石也就罢了,琼华派众弟子手里多多少少都存有一些灵石,倒也不算稀罕;但第二个奖赏可就太吸引人了!
五灵剑阁中所藏之剑,都是古时宝剑真身,珍贵异常,派中弟子别说取用,就连触碰的机会都很少!不过,也正因为这些剑十分不凡,是以除非这些剑自己“认主”,否则谁也无法使用它们,所以夙瑶才会说允他们取用“可用之剑”,也即“认主之剑”。若是没有得到剑阁中宝剑的“认主”,自然也就不能取用其中的剑。
但即便如此,夙月几人也欣喜不已,万一有宝剑认主了呢?要知道,在派中,只有立下大功,才有可能得到尝试让五灵剑阁中的宝剑认主的机会,他们完全没想到自己这次能得到这么大的奖赏!
惊喜过后,几人齐齐躬身道:“弟子多谢掌门!”
夙瑶一抬手,示意众人免礼,紧接着说道:“我今日会将此事告知五灵剑阁的几位掌事,你们回去好生准备一番,一月之内尽可自行前往剑阁试剑,但若是与剑阁中的藏剑无缘,亦不可过分强求,你等可明白?”
“是,弟子明白。”众人齐声道。
夙瑶满意道:“好,其他人先退下吧,夙月、虚成、紫英三人留下。”
“是,掌门。”静言三人应道,随后一一退出了琼华宫。
等那三人出去之后,夙瑶看向了紫英,正色道:“紫英,你晋入第八重境多时,早已具备成为执事弟子的资格,在此次历练中又表现甚好,因此我决定将你正式晋升为执剑执事,从此以后同虚冶一道负责门内铸剑事宜。”
紫英微微一惊,连忙开口道:“启禀掌门,弟子资历尚浅,恐怕不足以担此重任,还望掌门三思。”
夙瑶皱了皱眉,淡淡地说道:“你不必自谦,按本门惯例,修为达第八重境即可晋升执事弟子,且你深得宗炼长老真传,怎会不足以担任执剑执事之位?更何况,门中正值用人之际,身为门中弟子理当尽心竭力,岂可妄加推辞?”
“弟子惶恐!但凭掌门吩咐!”听到夙瑶这么说,紫英当即不再犹豫,躬身道。
“很好!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了!”夙瑶以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
“是,弟子谨遵掌门之命。”紫英施了一礼,恭敬地应道。
紫英应下之后,夙瑶便吩咐虚成:“虚成,稍后你回去将此事禀告给夙薇长老,让她尽快重制紫英的身份令牌。”
虚成拱手道:“是,弟子记住了。”
夙瑶点了点头,又道:“好了,这里无事了,你们两个下去吧。”
虚成和紫英闻言,也退出了殿外,大殿中就只剩夙瑶和夙月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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