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对傅文霜的安排都十分满意,除了沈绥。
天知道他只是周末照例回家吃个饭,他妈怎么分分钟就给他整了个相亲对象出来。
茶室的一隅水汽氤氲,裴雅用小镊子捣碎茶饼的一角,小心翼翼将茶叶放进勾勒着浅淡青花的茶壶里。
她出生在在泉州,能说一口流利的闽南口白,家里以前是做茶叶生意的,耳濡目染之下,泡功夫茶的手艺也学了十成十。
可惜在她老公沈青岑当上沈氏总裁后,即使她不想,也难免要去自恃身份,最终能品鉴她茶艺的除了老公儿子外,也只剩寥寥几个密友了。
她把煮开的沸水沿着茶壶的边缘冲入,杯中的茶叶乍一遇到热水,便像膨胀的小跳蛙似的四散开去,又在水流的冲力下在茶壶中形成一个又一个绿色的小漩涡。
“小虞以前跟你定过娃娃亲呀。”裴雅温温柔柔的开口,说出的话却让沈绥头痛不已。
“阿绥,你不记得了吗,你八岁生日的时候,傅阿姨来咱们家做客,当时她正怀着小虞,你对她肚子里这个小东西喜欢的不行,说什么也要让他当你未来的媳妇呢。”
沈绥:........
明明是你俩一时兴起非要拉着我定这个鬼娃娃亲好吗?从哪里看出我对他喜欢的不行了?
然他也明白自家老妈时常不着四六的属性,你好心纠正她的错误也只会换来她加倍的碎碎念,因此沈绥明智地决定闭嘴。
“再说吧。”沈绥敷衍。“最近工作挺忙,没时间考虑其他事。”
“工作哪有谈恋爱重要........不是,工作你想做就有,白捡个小朋友回家的机会可只此一次呀。”
“不是这个问题,妈。”沈绥不为所动。“相亲这种事也讲求你情我愿对吧?我们彼此都不了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就算去了恐怕也只是浪费时间白跑一趟。”
他对虞家那位小少爷是有些模糊印象的,小时候两家常走动时,他能三五不时见到自己的“小媳妇”,那时虞若才刚过一岁,长得白嫩可爱,像只雪白的小猫咪似的追着要亲亲抱抱。
只是他那时早已不是跟小孩玩作一团的年龄,对虞若的撒娇更是敬谢不敏,见到他时也总找各种理由躲在房间里不出门。
小包子虞若拍了半天门也不见那个个子高高的小哥哥出来陪自己玩,当下便委屈的不行,一双圆圆的猫儿眼里氲出一汪眼泪,随机一扭一扭跑去找裴阿姨告状。
小猫崽撒娇的威力是无疑是十分巨大的,裴雅一看到哭哭啼啼的小包子,一拍大腿就站了起来
“是不是沈哥哥欺负你了?”
虞若“蹬蹬蹬”跑去抱住裴雅的大腿,也不说话,只仰起小脸拿一双水雾弥漫的眼睛哀哀看着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猝不及防遭受可爱暴击的裴雅顿时晕头转向。
“你等着,阿姨帮你报仇。”
随即气势如虹般把沈绥的大门拍的啪啪作响。
“给我出来!连这么可爱的小朋友都欺负,我白养你这个儿子了!”
躲在屋里假装无事发生的沈绥:......
在自家老娘的淫威之下,沈绥不得不大开房门,迎接这个小团子的入侵。
对方霸占着他的书桌,吃光了他的零食,最后还躺在他的床上美滋滋睡了一觉,简直把窝在角落里苟且偷生的沈绥恨得牙痒痒。
后来虞家夫妇去了国外,两家的走动往来也变少了,他再没有见过那个只会哭哭啼啼和撒娇的白嫩小团子。
操,不回忆还好,一回忆简直对这个演技一流的熊孩子越想越气。
所以相亲什么的,还是免了吧,谁知道这个烦人精现在是不是更加令人讨厌了呢?
裴雅将泡好的铁观音斟进沈绥面前的杯子里,依旧不急不缓。“加个微信了解下不就认识了吗,对了,我加了小虞的微信,马上给你看看他的照片——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可爱,难得没有像大多数其他男生一样越长越残。”
语气里带着一丝欣慰。
沈绥越发怀疑自家老妈是把那个烦人精当自家养的小猫崽看的,言语之间也充斥着与有荣焉的迷之自豪。
裴雅从包包里掏出手机,三两下点开了虞若的朋友圈,抬头招呼沈绥。
“离那么远干嘛?我好心给你看小帅哥怎么还爱答不理的。”
沈绥不情不愿挪到他妈身旁坐下,低头跟她一起研究烦人精的朋友圈。
第一条:
“今天换新发型发型,也许这就是强者的悲哀吧,永远孤独,也永远不为世俗所容。[微笑]”
配图是一张震撼全家的深绿色打底兼挑染七彩爆炸头,头发的主人穿着胸前印满各色骷髅头的荧光黄T恤,旁若无人般走在大街上,丝毫不在意周围人打量的视线。
沈绥:........
文艺复兴?
裴雅却对虞若这样的装扮很不以为意:“瞧这小脸俊的,多讨喜啊。”
“或许。”沈绥谨慎措辞。“我觉得他的打扮有点另类。”
“嗯?现在年轻人都流行这种打扮,多新鲜多时尚啊。你这种奔三的老男人理解不了小年轻的审美也正常。”
沈绥:???
听听,这是亲妈会说的话吗?
他继续把朋友圈下拉。
第二条的照片里是一截白皙的手腕,动脉处涂着十分明显的红墨水。
“呵呵,再见,这充斥着背判和绝望的恶心世界[微笑]”
造假过于明显就算了,背叛这个词都能打错字?
就在沈绥以为没有人会轻信他拙劣的造假时,这个动态下的三条评论映入他的眼帘:
寒霜玫瑰:“[惊吓][快哭了]小鱼你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要跟妈妈讲呀!千万别做傻事!”
宁静致远:“[惊吓]乖孙,这个点你不是应该在学校吗?发生了什么?快接我电话!”
飞白:“需不需要爸爸请假回家看你?[爱心]”
沈绥:........都是表演型人格吗?
他印象中的傅文霜一直是风风火火,说一不二的女强人形象,不知为何一面对这个小杀马特儿子,智商居然直接跌破平均水准了。
跟烦人精接触的人都会降智,远离保平安。
这是沈绥最终得出的结论。
“呀,小鱼这是怎么了?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裴雅看着那条动态,无不担心地问。
........真有什么危险还能来跟我相亲?
原本对这桩突如其来的相亲就十分头痛,在看完这位小少爷的几条动态后,沈绥整个人都隐隐有些不好了。
“妈,你是知道的,我很忙,每分钟经手的流水少说也有上十万。”他颇为无奈地揉了揉额角。“我知道您喜欢他,那平时没事可以约他来家里玩玩,但我真的没有陪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时间。”
尤其还是这么古怪的杀马特!
“唉。”裴雅见儿子态度坚决,只能叹了口气。
“你霜姨夫妻二人在外国外打拼本就不容易,最近刚刚得知小虞的性向问题........他们也是不忍心去给小虞施加压力,又害怕他在这条路上受骗,上当,吃苦头,才来拜托我帮忙。”
她替沈绥半空的杯子里重新斟满茶水。
“我知道你忙,也没兴趣去负担别人的一整个人生,但小虞才17岁呀,本质也不是个坏孩子,只是缺乏正确的引导与规劝。可我们都不太懂这方面的事情,也没法对他说什么,你是过来人,对这样的小朋友,总是能帮就帮对不对?我和你霜姨也没真打算让你们搭伙过日子,就当这一年你照顾了个小弟弟,等他上大学时,你们想做什么决定,妈都不拦你们。”
裴雅的话温和而真诚,让沈绥极度不满的情绪也和缓了下来。
吃软不吃硬,一直是他的一大死穴。
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裴雅一直把她这个看上去不太好惹的儿子管教得服服帖帖的原因。
反正她最擅长的就是轻声软语,好言相劝。
沈绥皱着眉思考了半晌,终于给出了回应。
“好吧。”
话语里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觉悟。
“但是我先声明,我同意这件事只是看在你和霜姨的面子上,但凡他做出违背我原则的事,我也不会给他留情面。”
“好。”裴雅一口答应,这个回答已经是她预想中最好结果了。
“不过你那个臭脾气也学会给我收着点,做什么一副别人欠了你八百万的样子,小虞还是个小孩呢,你要是敢一见面就吓着人家,小心我拽着你上门去亲自给他认错。”
沈绥:........
果然不是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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