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知罪。”
厅内一片寂静,周辞远把头低垂着,默默等待沈言下达的处罚。
这是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壮年男子,神色稳重,气宇轩昂。看起来在饮歌楼中有些地位,所属级别应该不低,但此刻在一个少年人面前也只能端正站立拱手请罪。
而他旁边跪立的年轻女子,则只是双眸紧盯着地面。心中并不甘愿领受处罚。自己没有做错什么,而且她在盘算着另一些事情。
“苏璃!”周辞远见她神色不羁,低声呵斥她不要在少爷面前造作。这可不是能闹着玩的地方。
说起来这还算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的一对,其实周辞远待她不薄,几乎没让她出过什么太难的任务。据说还曾向她表达过结成连理的意愿,可惜苏璃心头气盛爱攀高枝,一直想要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毕竟那时才能成为所有人的焦点。因此主动请缨去了鱼龙混杂的赌坊当鹰眼。为的就是寻得时机能攀上一棵真正有用的大树,彻底摆脱过去卑微的身份和担惊受怕的日子。
自从见到沈言之后,她的目标更明确了。男人有不好色的吗?温柔乡的滋味如何,看周辞远就知道了,只要一夜,便能叫他念念不忘。
沈言当然不知道底下这两人暗地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勾结,也不知道苏璃心里在自以为是些什么。现在情况有些棘手,用人上面不能作太大调度,否则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节外生枝。而且此番召集辽京的鹰眼,只是为了‘点兵点将’,混个眼熟罢了。若是因为这种事给了太重的处罚,未免显得有些小题大做。
但是这个女人,肯定是不适合继续留在草蛇灰线的辽京继续当眼线了,太浮躁又不顾后果,而且感觉心不在焉,另有所图。这样的人有点风险,他是不想用的。尤其是鹰眼这样的位置。
“你叫苏璃?”他喝了口茶,语气像在热闹集市中闲逛,忽然看中了一个小玩意便随意询问起价格的样子。
听见少爷叫自己,苏璃心下得意,觉得肯定是因为自己模样出众被记住了,只不过清早打过一声招呼就有这么深的印象,看来自己还是挺能入眼的,她连忙抬起头来应是。眼神中透出掩不住的野心。
沈言看了一眼,心想长得也还行。那就问问意愿吧,反正完成那件事刚好缺个美人。而且是这种,野心勃勃的美人。便能事半功倍,让自己能省下心思。因为只要她有野心有欲望,就会像野生藤蔓一样,死死缠绕着往上攀爬,不怕她畏手畏脚的。
“我要将你调离鹰眼位置,先问问你有可什么底线是不愿触碰?”他自问从来就不是强迫别人做事的人(是吗?),自接管饮歌楼以来,也一直是这么管理楼众的,毕竟什么样的任务都会有人去接,所以犯不上强行指派。没意思。还是喜欢让他们各取所需,也是收买人心很好用的一种方式。
苏璃一听,觉得离自己心里想的那个意思八九不离十了。她自认为是个聪明人,在乱七八糟的环境中混久了,什么场面没见过,还有什么暗示明示的台面话听不出来呢,话里面的意思就是心中所想。但鉴于对这个位高权重的少爷没有十分了解,便还是要先作说明。
“我不愿贫贱,我想要权力和尊荣”。
她倒是坦白。
沈言很满意这个回答,微微颔首。表示已经安排上了。
而站立一旁等着领罪的周辞远则是脸色苍白,双眼失神。
终归是自己没有本事留住她吧。饮歌楼的任务千奇百怪,其中大多都能顺从各人志向,如果她选择了权力尊荣,那么最终肯定是能得到这些东西的,只是其中付出的代价和结果是否能善终就不得而知了。
“少爷。”林胜从外面进来,俯身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管不管都行。”沈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小苍蝇而已,有什么所谓。不过皇司的业务能力是不是下降了?居然还有失手的时候。
皇司在外面踟蹰着不敢进来,莫名就打了个寒噤。
“怎么样?”见林胜进去厅堂后很快退了出来,他赶紧走上前去询问。别看少爷平时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心里在想什么旁人根本捉摸不透,之前有过相似的事情,那人直接被罚到马厩里当奴役了。
原来方才他在府中巡视时,发现一个影刹在府外墙上潜伏,似有所图,但因为初到平王府,对偌大的环境不算熟悉(这要怪就怪萧凛,王府弄得花里胡哨的,没住个十天八天绝对摸索不清府内构造),打伤影刹后让他给跑了,而且那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线索都没有。实在是丢人。
“少爷说管不管都行。”林胜还是一脸严肃的神色。虽然沈言是这么说,可是接下来的补漏怎么做就是他们要想的事情了。两人不敢松懈,马上继续商讨起王府内护卫的事情。
其实萧凛府中所设的防御护卫是真的很低,但以他的能力,不可能做不到有进无出、滴水不漏。但现实中却是这样的松懈,那只能是因为不在意了。
这师兄弟两人,性子都很随性悠哉。哎,全让下面的人去操碎了心。
蓉雨此时在药房内潜心炼制一种药丸,名唤‘千丝散’,顾名思义,人服用后就会像被千万缕丝线牵引操纵,如果在一定的时间内没有服用解药,那么他的脑子和身体都不能再受自己控制。这种歹毒的药丸是蓉雨在师傅薛令沉所创的‘混神丹’上改良的产物。
三日后要用到。沈言下的命令。
察觉到窗边异常的动静,她立即想要叫唤那名侍奉婢女进来。没想到这里也不太平了。
来人比她的反应似乎更快,以略微踉跄但仍迅捷的身法马上绕到她身后,用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小嘴。“别喊,记得我吗?”
‘这个声音?是他?’蓉雨听到来人的声音后,心中的惊恐忽然淡去了一半,如果是这个人,应该不会轻易伤害自己吧。没有由来的信任。
陆连霜知道蓉雨已经会意,也略微把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他慢慢松开她,像忽然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勉强扶着桌沿滑落在地上。胸前已经是一片刺目的血色。皇司下手很重,刀锋避开心脏也只是是因为要捉活的。
蓉雨敏感地嗅到了房间里弥漫的浓重血腥味。想必是很差点要了性命的伤势。
“你受伤了?”语气虽然波澜不惊,但她在心中举棋不定,不知道此时他的伤口和出现意味着什么?自己又应该如何处置。是不是该通知外面的人。好省去一大笔无谓的麻烦。
“小姐,里面需要我帮忙吗?”侍奉的婢女在门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轻声问道。
陆连霜紧皱着眉头,那双冰冷的星眸盯着她。要是她此时告密,自己也没力气再做挣扎了。他准备好藏在手中的刀刃,绝对不能被活捉。
蓉雨内心也在激烈地挣扎着,以前不伤自己,不代表现在也一样。况且李娘就是被这个所谓的影刹堂杀死的。
“没事,是炼壶倒了,你不用进来。”出乎意料,她还是选择了暂时包庇这个少年。
陆连霜微微扬起下巴,不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细细地打量她。眼前这个女孩比上次见面时似乎一下成长了好多。已经是个...很好看的姑娘了...他对女子的容貌没有过多注意,只能这么形容。
“你怎么会在这?”。蓉雨慢慢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神色自若,突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是啊,经历了那些事,不仅是容貌上已出落成顾盼生辉之姿,连性格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由一个懵懂无邪的小姑娘,变成了如今凡事先暗自心底打算一番的小刺猬了。
“任务。”陆连霜已经很是气虚,发白的脸色上没有了一丝血色,嘴唇只能微张,额头上渗出一片冷汗。
自己大概是会死在这里了,他这么想着,说不定蓉雨就是自己的妹妹,临死前能见到妹妹,是不是也算上天让他弥补了心中的一些缺憾。但是想了一会,又在心底自嘲起来,明明已经滥杀过无辜,还在期盼上天垂怜?
“是来杀人的?”蓉雨的声音变得没有温度。
陆连霜有些不想见到她这般疏离冷漠的样子,用尽全力别过头去。“只是来找人。”
“找谁?”
“鹰眼”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跟她说这些,可能是因为自己快死了,也可能是因为他觉得她就是自己的妹妹,总之没有由来。
蓉雨已经感觉到地上的人已经气若游丝。她还在心中暗自纠结到底要不要救他。李娘是被和他一伙的贼人杀害的,但若是自己不救他,是不是也变成了那个滥杀无辜的贼人?
但她还没圣母到那种程度,一番衡量之下,觉得听天由命,尽力而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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