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夏日舒适的微风轻拂,回廊边上植满的芍药花团锦簇,被风吹过带出十里花香。
沈言独自倚在湖面架起的一座石桥上,手里捏了小撮鱼料,正优哉地往水里投喂,引得水下各色鱼儿在欢快扑腾着争夺美食。
“你是故意的?”
“嗯?”忽然听见声音,沈言侧头看了一眼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左月琪。察觉到她言语中隐隐含着的嗔怪和不解。不知她又怎么了。
“什么故意的?”只是看了一眼,便又转过头去继续喂鱼。
“她原本只是一个纯真的小丫头。”
“谁不是呢?”
“沈言!”左月琪简直想把他从桥上推下去。这人云淡风轻就能把人内心那根刺挑起来。
直到手里的鱼料喂完了,沈言才拍拍手,转过身来。
“有能力报仇是好事,你为什么替她焦虑?”
“你的目的是先训练她,然后加入饮歌楼,成为你其中一把杀人的刀。”左月琪直视他幽黑深邃的眼睛。加重了言语中的怨气。
重新回到沈府的这几个月,她已经有所耳闻沈言做的一些事情,其实他爱怎么着是他的私事,自己也没权利干涉和说三道四。
况且鉴于年幼时表姑母一家惨死和自己差点被卖入青楼的黑暗回忆,她对作恶贼人也是恨之入骨,若有能力惩治奸人是好事,值得拍手称快!生死厮杀之事也并不惊惧。
但是蓉雨不一样,她原本是多么纯洁的一个孩子,如今却也迫不得已手上沾染仇人的血。只怕是永远被困在厮杀斗争的风暴中了。难道上天夺走她眼前的风景和光明,自己这群人还要夺走她以后纯真的欢声笑语。实在不忍。
沈言叹了口气。“不是我要她成为一把利刃,是她原本就该是一把利刃。一则沈府不养闲人,二则她们宋家还有一大笔旧账没算。让她亲手了解,不是更好?我好像也没犯什么大错吧?”
“那我呢?”
沈言眼光撇了一下,没搭话,转过身径直就往书房走,这个话题接不得,无论自己怎么说都不对。但左月琪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那是一件水青色绣月牙纹常服,沈言穿着很是俊秀。
“既然人人避无可避,那我也要入饮歌楼,她交给我管。”她是担心之后沈言会给蓉雨指派一些很无情凶险的任务,所以率先提了这种要求。确保在能力范围之内能护住她。也算是尽自己的一点心意了。
“先松开,让我想想。”沈言撂下这句话之后,右手轻扯回了被左月琪拉着的袖口。向书房缓步离去。
他是不愿意左月琪加入饮歌楼的,先不说里面有许多阴暗的东西要用阴暗的手段去处理,这必然会让她见识到更多卑鄙龌龊的角落。主要原因还有,饮歌楼之所以会如此神秘和强大,是因为楼中人各有在其中的生存原则,无论是谁,在里面都有必须遵循的东西。身为楼主,得为楼中人负责,并非可以随心所欲。
关心则乱,他怕有万一...
“啧啧...”察觉到自己竟在思虑这些,不由边走边自嘲了一番,自私,真是自私。
林胜立在回廊边上等了一阵“少爷,楚音姑娘求见”。
“嗯,带她去先偏厅候着”沈言拿着折扇随意摆手。
是时候跟萧扬算一笔小账了...
蓉雨此时在偏院里采摘新鲜的芍药花,师傅说过五月过雨水的芍药晒干了可当药引子用,所以自己得赶紧收集一些,以免日后急时难寻。她对院子熟悉得很,采摘这种事可以应对自如。
自从手刃仇人以后,她心中遗憾的沉重减去了一些,另外又添了一些别的压迫感。是啊,回不去那个懵懂无知的时候了,必须让自己不停地转动起来才能忘记这些悲痛。
记得师傅有一天突然忧心忡忡地对她说,或许沈少爷以后要用到自己的地方还有很多,意思她其实有些明白的,但无所谓,那就用吧反正现在已经没有了前方的光,只是任凭驱使的一副躯壳而已,况且她确实该感激他给了自己现在的能力。唉,如果早点能能力保护自己,保护李娘...
“哎哟~那边娇滴滴的女孩儿也是府上的丫鬟?”林胜领着楚音往偏厅走去,正好被她看到远处采摘芍药的蓉雨。
“那是薛神医的弟子”林胜眼睛很克制地不看楚音。他怕...
这个女人诱惑男人的本事大着呢,薄纱短裙,雪白细嫩的香肩裸足,腰肢款摆,媚眼如丝。所谓罗襦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不愧为‘大名鼎鼎’醉香苑的当家花魁。
楚音闻言脸上掠过一丝赞赏和一丝惋惜“这么好的皮相,困在这小小偏院岂不可惜了嘛,哎呀~要是给我了,保证能□□出令男人心底酥酥麻麻的可人儿~”
“姑娘莫要胡乱肖想,没有得到少爷的指令不要乱来,况且她眼睛已经看不见...”林胜正色道。
“啊?如此貌美,都快赶上你们左妹子了,没想到竟是盲女,好可惜呀”楚音蹙着眉头,叹惋道。
“少爷可能快到了,姑娘请快行两步”。
“知道啦~”楚音轻摇团,侬言娇嗔道。两人于是继续往偏厅堂走去。但她经过时还是忍不住仔细打量了蓉雨一番。心里啧啧称赞。果真好东西都藏在沈府里了。
楚音今年二十六,是饮歌楼的一名‘鹰眼’,如今掌管着楼中在拓城的一家妓院‘醉香苑’。
她原本是个落难千金,父母死后家产被不中用的大哥数月就挥霍完了,不仅如此,窝囊大哥还与人聚赌斗殴,最后活生生被人打死。走投无路的楚音想往北边去投靠亲戚,半路却被结识了纨绔的风流公子,本以为是弱女子与情义朗惺惺相惜的美好桥段。没想到住入他家中浓情蜜意数月身心都没占据以后,对方就再也不闻不问,态度愈发冷淡。还容丫鬟们大肆欺辱。
短时间经历这些打击变故的楚音已生无可恋,恨极了男人,一个枉为兄长,只会挥霍和打骂自己,一个虚伪情郎,吃干抹净抬脚就走。只是造化弄人,投河自尽没死成反被楼中皇司救下,于是就有了现在风流媚骨的楚音。反正她现在只信任钱财,其他都是身外物。
“少爷~”见到沈言走了进来,她款款起身福了个礼。媚态极妍却收起了那股刻意为之的浪荡感。毕竟不敢在这个少年面前太过造次。
沈言从她面前走过,微微颔首。示意她坐下。
“好消息?”他摩挲着桌上的杯盏。眼睛像在看楚音,又好像没再看。
“是呢~少爷吩咐的事妥了,荷儿前日从醉酒的刘佐领身上搜出一封信,里面竟是一些来历不明的礼单,似乎大有来头,另外还有众人聚赌的欠赊记录。看来他还是做了头呢。奴家已经让崔陆豪仿了一封全然相同的和真迹掉包。少爷您看~”
她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林胜拿了之后交到沈言手上。
沈言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接过信后快速扫了几眼上面的内容,目光在曾守御一行人的名字上久作停留,显然这就是他要的东西。
他这人不算有仇必报,但常常会选择性报复,上次被这么挑衅,就觉得迟早要寻了机会还回去。呵呵,这些聚赌、贪污的可都是萧扬的人...
“嗯是我要的,那你想要什么奖励?”他照例把看完后的信叠得整整齐齐。每次属下交任务时若是遇上他心情愉悦了,都会询问对方想要什么,不外乎名、利、人三样,只要不过分,都会满足他们。
但是通常...转身就忘了。咱也不敢说什么。
楚音也是知晓少爷的性子,现在说说罢,指不定哪天就忘了,不过相信他心中谁能做事,做事好坏自有定夺。那现在倒不如要些现成的。
“少爷~我方才在院中看到一个水灵的丫头,那姿色可是顶上等的,我们醉香苑很缺这样的女孩儿。”她试探道。
沈言眉头微蹙,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又是蓉雨,最近她这么炙手可热么?
“这话说得我们好像是什么逼良为娼的邪恶组织一样,我也不能随意决定这些事,得看本人意愿,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为名利低头。不过撇去这些,这个人我也是不能给你了。”
他想了想“这样吧,我给你们整个醉香苑带薪假期,让你们去画舫游船玩几天,所有开支用度找林胜要。”他右手撑着头,慵懒地说道,似突然有了困意。真是让人捉摸不清。
楚音听后激动地站了起来,这可比要一个丫头划算多了。她们一帮姐妹成日面对那些臭男人,还要逢场作戏,脸都笑僵了。哪有到外面游山玩水的命呀,这个奖励简直求之不得!
“那就多谢少爷啦~”她怕沈言反悔,这不是没有过的事,于是赶紧先应承下来。
林胜在旁边脸纠结成一团,少爷怎么又让他和这裙姑娘打交道,他是真的对她们绕指柔般的嗲声嗲气毫无应对之策,偏偏人家看他在这方面上木讷呆板就更喜欢撩拨他。唉,他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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