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海回来，小梦就被调到了总部上班。她的业绩表，是符合晋升制度的，拿出来一贴，谁也没话说。
他们的写字楼跟张茂的公司只隔了一条街。听说是戴启阳为了她姐姐孟思琪从城东特意搬过来的。就为了能时常见个面，因为他们都是大忙人，太忙了。连筹备婚礼都一拖再拖。
那晚之后，张茂再没有找过小梦。
她给的答案是，不知道，先把工作做好吧。
帮翟件件带的玩具一直放在床头摆着。他一直也没问过，钱都给了，小梦只好主动联系他。
小梦按照翟件件说的地址找到他们公司，看上去是挺大规模的集团公司，门口有几个工人在修什么东西。
门卫不许外人进去，小梦只好发语音给他。
没一会儿。瞧见一个胖乎乎的人从里面走出来，嘴里还叼着烟。走到她面前，就立马把烟蒂扔了。
小梦把玩具交到他手里，“这么贵的玩具你都舍得买，怎么不找我拿？”
“哦，出差才回来，把这事忘了。谢谢啊。”
翟件件摆弄了半天，说：“我外甥一直想要的，以前我姐答应了给他买，好久了，我姐都走了三年多了。我一直说去上海买，结果每次去时间都来不及。”
“哦。”这样啊，小梦小声说，“那是应该买，他一定很高兴。他跟你住一起？”
“不是，我姐夫在我们公司要债的。他有自己的宿舍。对了，那天晚上要债他也在，你应该见过，带着孩子在这边赚钱嘛，等要上小学就得把孩子送回去了，这边的学校外地户口念不起，再说，念了又能怎么样，长大了一样还是得回去。”
小梦总有种错觉，翟件件同她说话，总是很真诚，毫不隐瞒，就像是对待一个老朋友，有什么就说什么。
好一会儿，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翟件件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时间。
“谢谢啊，等我一会儿，我去打个卡，晚上请你吃饭。”
“不用哦，这么小的事情。”
“一起吃个饭吧，等我。”
一家很接地气的川菜馆，老板娘好像跟他很熟，送了个凉菜。跟他说话，就像对自己亲儿子一样。
翟件件说，因为他们家搬运东西都是他帮忙。他们儿子在新疆工作，逢年过节都没有时间回家。
菜都上来了，翟件件又问了她好几遍，你吃辣吗？真吃辣吗？
小梦也说了好几遍，当然吃辣，我最喜欢吃我爸做的油泼面，辣椒油一定会放很多。
吃完饭，翟件件说他就住在旁边的小区，上去借一下朋友的车钥匙，再送她回去。小梦好想上厕所，也没有扭捏，就跟他直说了。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我想上厕所。”
“那走吧，我宿舍在34楼，你忍会儿吧。”
翟件件就这么随口一说。
小梦忽然很想笑，问他：“孙宇回来了？”
“没有，他不来了，东西我都给他寄走了。”
“那你现在跟谁住？”
“也是以前老家的同学，在读研究生。”
“哦。”进了电梯，小梦有点没话找话说，“你说为什么有些人那么喜欢读书？我就不喜欢读书，考研太难了，能搞掉人半条命。”
翟件件认真起来总是一个表情，莫名的严谨，说：“有的人读研是因为真的喜欢，想做学术研究。有的人读研是因为除了读书啥也不会，一想到要工作就怕，所以就捡自己擅长的来吧。”
“那你室友呢？”小梦眼珠子转悠转悠的，坏的很。
翟件件忍不住笑了，“他呀，他啥也不是，为了他女朋友！算是完犊子了！”
“哈哈哈。”小梦的笑声，像一只小鸭子，在整个电梯里响起。
宿舍门没有打开之前，小梦在心里想着，两个男人住的地方，肯定不怎么干净。可能还有味道。
当踏进去的时候，简直不可思议，也太干净了吧。客厅里简单的要命，东西很少，一尘不染，每样东西都摆放整齐。除了空气，一点其他味道都没有。新的一样。
宿舍环境很一般，不是精装修，没有什么家具，就是简陋的桌椅板凳。应该就是房东买了出租用的。大部分在城市里打拼的人，都是这样租房子生活，甚至有人的生活环境特别差，小梦见过的。以前的同事家里条件很差，什么都舍不得买。永远都是在攒钱。
小梦清楚，自己不过是仗着姐姐有本事，爸爸妈妈不要她管太多。不然也跟大部分打工的人一样，不至于住的很差，也不可能靠自己本事在这种城市买得起房子。
大概是舍友听见动静，开门走了出来，戴着卫衣帽子，倒像是个学生模样。比翟件件看着嫩多了。瘦的猴子精一样。瞧见小小的孟小梦，嗷嗷叫了起来。
“呦呦呦，这谁啊？欸！老四，第一次见你带女的出现，女朋友啊？挺别致啊。”舞舞喳喳开始跟翟件件比划起来。被他一下就摁住了。
“滚犊子！论文写完了吗？别搁着瞎咧咧，把车钥匙借我使使！”
“你特么真有毛病，有豪车不开，天天占我便宜！”
翟件件手一用劲儿感觉能把他掰断，笑骂说：“回来给你油箱加满！抠死你得了！滚进去拿钥匙去！”
等人进屋，翟件件才对小梦说，“你去我房间的卫生间吧。”
小梦轻轻打开门，又关上。
房间里简单极了，书桌上有一台笔记本电脑。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有个落地窗。上面什么都没有。
床上被单被子全都是素色的，床头上有几本书。
小梦忍不住走过去翻了翻，关于软件啥的，完全看不懂。
真想不到，看起来这么粗狂的人，感觉还挺在意细节的嘛。
小梦再出来，看见猴子精还在那里跟翟件件比比划划的闹着玩，翟件件发现小梦出来，下意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怼了猴子精一下，让他站好。
“我走了，你别老跟我俩猴七儿似的，回头我控制不住自己再伤着你。”
“你就吹吧！”
猴子精扭头对着小梦一点也不陌生，就跟熟人一样，说：“你别看他胖，根本打不过我，我都让他，照顾他太胖，不想伤他自尊！”
“哈哈哈。”小梦只觉得他们都好搞笑，以前孙宇也是这么搞笑。不知道是不是他们那边的人都这么天生自带幽默感。
翟件件瞪了他一眼，“你等我回来的，看咱俩谁让着谁。”
猴子精往后一闪，“我睡了！明天教授要查岗。拜拜。祝你早生贵子。”
“我弄死你得了！”翟件件话音刚落下，猴子精就躲回屋里，把门反锁上了。
翟件件打开门让小梦先走，在后面说：“别听他瞎说，他们都这样，跟我太熟了，基本属于从小一起长大的。去我家就跟回自己家似的。”
“我觉得你们是真的感情很好，很难得，很多人长大了之后，都没什么朋友了。比如我，出去玩想写个明信片，除了我姐，都想不起来还能写给谁。”小梦靠在电梯里，跟他并排站在一起，矮了许多。
“朋友这种事吧，用得上就算，用不上就不算了。再觉得你有用，你又是了。”翟件件一脸实话实说的样子，“我除了他们几个，也没啥朋友。”
“你觉得朋友是什么？”小梦觉得跟他聊天，挺有的聊的。
“我觉得？”
翟件件想了一下，说：“年轻时候能来参加我婚礼，死了能参加葬礼的，都算是吧。”
人生最最重要的两个阶段，也就是这两件事吧。
小梦点点头，“好像真的是啊。”
这一次，翟件件依旧把她送到上次的地方，打开大灯照亮那条回家的路，小梦准备下车。
他说：“下次出去玩，可以写明信片给我。”
“好啊！”小梦开玩笑说：“就写祝你越来越胖！”
“太狠毒了吧。”
小梦摆摆手，说：“不是不是，我开玩笑的。我会写祝你健健康康，家里人平平安安。”
“那行。”
“翟件件。”
“嗯？”
“回家注意安全。”
门关上的那一刹，翟件件突然觉得有种莫名的窒息感。血液倒流，充盈了心脏，狂跳不止。
除了妈妈和姐姐，从未有女人对他说过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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