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你们放心。”萨博转过身来拍了拍艾斯的肩膀，“我不管在哪里都会过得很好的。”
他一步步地向那个抱着洛卡不松手的男人走去：“把她放开，我和你们走。”
人质被放开了，在十几把枪的威胁下，洛卡慢慢朝着萨博的方向走去。同时萨博也正朝着她走来——最终她会回到艾斯和路飞的身边，而萨博，萨博又会去到哪里？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洛卡紧紧拉住了他的衣摆：“萨博，至少让我和你一起……”
一起去面对未知的危机，再一起逃出来，回到他们最和平最热闹最温暖的日子里去。
“不行！”萨博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严肃地说道，“你忘了你身上的秘密吗？你不可以去到那种地方，绝不可以。他们会把你身上所有的价值都榨干，再弃你如敝屣。回去吧，回到艾斯和达旦的身边，那里最适合你。”
他突然在她肩上狠狠推了一把，她猝不及防地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摔在柔软的草地上。
洛卡怔怔地看着萨博的背影，站起来想要上前将他拉回来，却被身后的艾斯一把抱住了：“没事的……没事的，洛卡。如果他真的是贵族的孩子，那他的生活方式……就会和我们不一样。我不知道什么对他来说才是好的。你放心，他不是泛泛之辈。如果他真的厌烦那个家，他还会回到我们身边的。”
洛卡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我开始不明白了。”她低泣道，“我觉得萨博就算回到那个家也不会开心，所以才想要拉住他。可是我好像只是不愿意他离开我们的生活……”
“洛卡！”萨博的脚步停了停，洛卡听见他清亮的嗓音响起，“我答应你！我以后不会再听那些奇奇怪怪的家伙说的任何奇奇怪怪的话了！”
“……”洛卡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哭出声来，会阻止萨博前进的脚步——也许他只是一时语父母怄气才会离家出走；也许萨博回去之后，接受学习和培训，能够拥有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也许萨博和她不一样，他父母俱在，他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说来，没听萨博提过他的父母呢。
空气中混合着绿草地的香气，还有股说不清的腥味——多年后洛卡恍然想到，那说不定是枪管生锈的味道。
傍晚了，起风了。
确实如洛卡所说，傍晚起了大风——风由西南而来，经过西南方的一片花田，裹挟了大量浅紫色的花瓣呼啦一下子拂过他们的眼前——萨博的背影被这些碎裂的花瓣挡住，逐渐看不真切——不，是因为泪水溢满了眼眶，所以他们才会连萨博背影的轮廓都渐渐看不清了。
*
“唉。”洛卡有叹了口气，她数不清今天叹了多少气了，“萨博今天在家过得怎么样呢？他有好好吃饭吗？”
“……他家里仆人会伺候他的吧？”艾斯如此猜测道，但是他也不敢肯定，“你放心啦，那家伙又不是路飞，他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我、我也是会照顾我自己的！”路飞不满地吼道，“你别小看我！”
艾斯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腿上的伤还不是洛卡给你包的？一天天就会哭着找洛卡上药包扎拿衣服穿，连换季的毯子都是找洛卡要的。你还大言不惭能照顾自己，你别给洛卡拖后腿就不错了。”
路飞的脸逐渐憋红：“我哪有哭着找她！我找她都是直接找！”
“……你倒是承认得快！”艾斯正准备再吐槽几句，一旁的洛卡悠悠说道：
“不止是路飞，你的毯子不也是我给换的吗？”
艾斯一时语塞：“我……”
说着洛卡又叹了口气：“萨博的毯子也该是我换啊。你们以为你们乱丢的袜子都是谁收拾的？上次你们比赛藏脏衣服……说起来脏衣服究竟有什么好藏的？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才从天花板上的缝隙里把你的内裤扒出来……”
“……不要再说了洛卡。”艾斯捂住自己的脸，“太羞耻了……我以后不会再干这种事了。”
“唉。”洛卡收住话头，此刻她的眼神哀怨得仿佛山脚下那些正和丈夫处于七年之痒相看两厌的状态又不得不每天做家务的根本腾不出时间来捯饬自己、只能任由自己一天天拖成黄脸婆的主妇一般，“萨博在那边好好吃饭了没啊？换季了，他毯子换了吗？”
“……都说了会有人照顾他的。”艾斯也学着她的样子叹了口气，“我也很难受……但是如果他不开心的话，肯定会回到这里来的，我相信他——他有这个实力。”
“嗯，我也相信。”洛卡说道，然而低落的情绪并没有因此振奋起来，“可是我好想他啊啊啊啊啊啊啊……”
“……再忍忍吧，说不定过一阵他就回来了……”艾斯转头去看她，她略显婴儿肥的脸蛋被托在她右手的掌心里，脸颊肉被五指挤压得有些变形，艾斯猜想她白皙的脸上一定留下了浅浅的指印，“如果，如果走的是我，你也会这样想我吗？”
“当然会呀。”她是这样回答的，“你、萨博、路飞，我谁也不想失去。”
这样呀。
有些早熟却仍不具备成年人心智的少年艾斯有些傻傻地笑了。
“……洛卡。”想到萨博，路飞似乎也有些伤感，于是他拉住洛卡的衣摆，“……我想吃烤肉，上次你做的调味料还有吗？”
每回想萨博了情绪低落，洛卡都会带着他去吃东西——她说这样能分散注意力，是个不错的方法。
“没有了诶。”洛卡歪着头回忆道，“上次你们仨不是打了头野猪吗？全撒完了……”眼前路飞嘴巴一瘪就要哭，洛卡赶紧摸摸他的脸，“没事没事，我再配一点出来就好了。那今天打猎我就不出去啦——对了，你们回来的时候带点萝草，调味料的原材料快要没有了。”
“哦！”路飞点了点头，跟在艾斯身后出门了。
洛卡对着俩人的背影扯着嗓子吼了一句“艾斯你不许欺负路飞不许把他扔在半路上一个人回来”，然后转身回了屋。
总觉得有些不安呢。
艾斯那家伙不至于真的把路飞这条小尾巴扔了吧？
*
接到垃圾场起火的消息的时候，洛卡正对着眼前的三个小碟子发呆。
调味料，她下意识地配了三人份。
“不、不好了！”那山贼闯进来的时候没注意到她就窝在厨房里，直接对着整厅的山贼喊道，“垃圾场起火了……整片垃圾场都起火了！”
垃圾场起火了？
萝草正长在垃圾场附近！
洛卡来不及思考，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没到门口便被达旦提起了衣领子。
“干什么去？”
洛卡在半空中无力地扑腾了一阵：“我、我要去救他们……他们在垃圾场，艾斯和路飞，他们在……”
达旦见到她的神情时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如今看这情形更是心里一沉。
“我去找他们。”达旦把她丢给一个山贼，“看好她，别让她乱跑。如果她也跑出去了，那就……”
“不会的！”那山贼抱紧洛卡大声道，“我会把她看紧的！”
达旦这才带上人急匆匆地出门了。
洛卡被关在房间里面，喊哑了喉咙也没人放她出去。
“修亚！你这个混蛋！”洛卡用力地砸着门，房门纹丝未动，只传来一下一下的捶门声，一声一声像是捶在她的心上，反而让她自己更为不安，“为什么不放我出去！要是他们俩出了一点点事，我都要你好看！”
恨恨地踹了一脚房门，洛卡力竭地躺在床上。
无论她怎么闹，门外始终没有任何声音。但她知道修亚肯定尽忠职守地站在门口当一尊门神。
隔着门迷倒他倒也不是不可以，再找些药把门锁腐蚀了——
直到右手传来刺痛感，她才惊觉右手已经被她砸出了血。
她打开衣柜翻了两件T恤出来捂住口鼻，在脑后打了个结。然后绕到床后去拉出一个箱子——这个箱子是艾斯替她打的，学着垃圾场里面那些匠人的模样，用一些钱币换来了木材给她做了一只。
没有精致的喷漆，做工甚至有些粗糙，边角不曾打磨过，摸着有些扎手，洛卡却一直十分喜欢。
她打开盖子，一股子药味扑面而来。
这正是她的药箱。
“我看看……麻药在这儿……这里，这里有一瓶……”
她拿起一个玻璃瓶，里头装了腐蚀性药物，隔着一个木塞子，隐约散发出一些刺鼻的味道。
想了想，洛卡又拿了好几瓶伤药揣在身上。
她蹬蹬蹬跑到衣柜前，翻出一件艾斯的大号T恤再捂了一层，然后拿起那瓶迷药走到门前，狠狠地将那玻璃瓶往地上一砸。
瓶中的液体没能被房门挡住，慢慢地顺着门与地板间的缝隙流出门外。
洛卡小心翼翼地打开手中另一个玻璃瓶的塞子手指捏住玻璃瓶下端，将瓶口放在门锁上方约三厘米处，缓缓地倾斜瓶身使得药物自然流出——“滋啦”一声，铁制的门锁被烧融了，金属制的门把手迅速液化，门锁被融出一个成人拳头大小的洞。
刺鼻的味道在房中弥漫开来。
洛卡砰一下踢开门，右脚却并未迈出第一步，反而抖了抖又往后头退了一步。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堵在门口的戴着防毒面罩的安然无事的修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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