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狗新婚燕尔的,又是搬新家,又有了新工作。他爸给他找的门路,去警官学校速成班培训几个月,就可以成为合同警察,估计老黄没少领人情和少花钱。
吴科学日子就不太好过了,虽然大学学费母亲给了一笔钱,可是日常生活支出也是一笔很可观的花费,虽然他还在暑假给自己找了一份工作。
有个私人作坊,做席梦思床垫的,给床垫最上面一层铺棕,缝面子接口。他接了这活,一床十八块钱,一天最多能缝两床,这就不得了了,比工厂上班挣的多多了,那时朱达他们一个月工资扣除三金以后才一百五十几块。叫了正在学驾照的高小川,还有受伤的朱达一起来帮忙,没想到比以前更慢了,不过时间却在快乐中度过的快了。
大厂开始房改前,可谓山雨欲来风满楼,每家每户的房子大小和新旧程度不同,核准的每平米价格也不同。吴科学家算是新楼,虽然都已经七八年的楼房了,每平米核下来要四百多块。
"你咋弄?"黄狗蹲在一旁问正在穿针引线的吴科学。
"啥咋弄,我没钱买房子,还能把我撵出去?"
"不是,你要是没购买能力,厂里会给你安排单身宿舍……"
"扯淡,那不是和撵出去一样的吗?"
"厂里就这几个月开始实施了,估计坚持不到我娃出生。"
"我就不搬,他能咋?惹急了,我一把火把我家烧了,有什么了不起的!"说完给最后的线头打结,然后倒在缝好的床垫上。
"这不是办法……"
"不是办法也是办法"
黄狗怏怏的回家了,这几年物价飞涨,钱越来越不值钱了,以前吃顿四菜一汤的大餐也就十块钱,现在没有三十块都别想。自己兄弟家事不顺,前些年都是靠家里,没成年都好说,现在都参加工作了,有父母做靠山,也不能总是什么都张口要了。
虽然现在黄狗同志大部分花销还是靠家里出,但是和吴科学绝然不同。
有次去西北大学,找吴科学去玩,在饭堂吴科学给黄狗要的菜都是荤菜,给自己要的都是素菜,嘴上说的好听,吃蔬菜补充维他命,营养丰富,可谁不知道肉好吃啊。黄狗吃了一顿最没滋味的学校餐,又能怎样?
吴科学是那种最讨厌同情的人,他从小就养成的自我保护意识,让自尊心变的非常敏感。出去吃饭,玩,都行,就是不愿意别人替他出钱,所以这些年与其说吴科学一直在学校苦读,不如说除了读书不花钱,其他都是要消费的。
黄狗回家想跟老爸说说吴科学的情况,又不好张口,就给老爸献殷勤,又是泡茶,又是点烟。老黄都活成人精了,看着儿子乱转悠,欲言又止的,那里不知道这货肯定有难事了。
"把这点小心思用在你妈和梅子身上不好吗?一副做贼的样子,想说啥就说,不用在你爸跟前装孝顺。"
"嘿嘿,还是爸英明,我这点鸡肠子在爸面前抖不出啥花样。"
"行了,花花肠子见多了,你就那点出息。"
"呵呵,爸神算子啊,那个咱厂房改……"
"不是说过了么?咱家平房核了一百多一平,没多钱,比在外面租划算。"
"我没说咱家,科学……科学挺可怜的,家里没钱就他自己……"
"你啥意思?"
"我想帮帮他"
"咋帮?"
"帮他买下来……不多,他家也才五十几平米…"
"不行!那要两万多呢!"华梅挺了个大肚子进来插了一句话。
老黄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这么重感情,两万块老黄还真没当回事,儿媳妇是个过日子的,把钱看的紧也在份内,可是这突然插话让老黄就很不高兴,不过他要看看儿子怎么处理。
"关你屁事,男人说话女人插什么嘴,那是我兄弟!一块长大的兄弟!"
"要兄弟就不要老婆了,你让你兄弟给你生娃去!"当着老公公的面被训斥了,确实很没面子。
说完哭哭啼啼的走了,回她们家了。
看着梅子挺着大肚子,迈开小碎步,蹬蹬的跑出了视线……
"你怎么不去追!摔着了就不好了。"老黄责怪儿子。
"她比我还在乎肚子里的娃,追她干啥?没家教的东西!"
老黄心里是赞许的,心里默默的给儿子申了个大拇指,嘴上却没饶了儿子。
"两口子吵架有个度,把握好,别过分了,去哄回来,以后怎么管教你媳妇是你的事,不许当着我和你妈的面大吵大闹。钱,爸给你,你不能说给,说是借,这样兄弟们在一起才长久,懂了么?!"
"还是爸通情达理,最有人情味,以后科学肯定能还上。"
就差亲他爸一口了,心里高兴的只想唱,世上只有爸爸好。
眼看着华梅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距离房产交割的最后日子也快到了。
黄狗从老爸那里拿了钱,去找吴科学,吴科学还没在家。想来想去,算了,直接去厂办把房钱交了在说。来到厂办大楼,稀稀拉拉的人,该交购房款的都交过了,一报吴科学的名字,房钱刚刚交过了,问谁交的?名字是张海琴,吴科学母亲交的。出了厂办就看见,老唐和张海琴上了一辆老款桑塔纳开车走了。
想想也好,总是有人把事情办了。
然后去找吴科学,他家还没人,又去了西北大学,又没找着,正准备走,就看见吴科学从学校外边溜达回来了。
"跑哪里去了?让我到处找。"
"搬家呀,我在东桃园村找了间民房,准备搬那边去,城中村离学校又近,村子里还有个大游泳池,一个月租金才三十块。"
"说你是疯子,搬家咋也不打声招呼!"
"又没啥,除了书,衣服,也不用搬啥。"
"好了,你白忙活了,不用搬了,房子你妈给你买了,继续搬回去吧!"
"哦,我不想搬回去了,房租都交了三月的"
吴科学并没有表现出惊讶,还是平淡的说,自从妈妈改嫁以后,他越来越觉得那个家陌生。
张海琴这次与其说是给儿子购赎房子,不如说是救赎自己心里最后那点不安。房买断了,情亲似乎也买断了。只要是能用钱买断的东西,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太珍贵。
黄狗一下来气了。
"爱搬不搬,我们这些人都是瞎操心,随你的便!"说完转身就走。
"嘿,走啥,吃饭时间,一起吃了在走。"
"不吃,你自己吃去。"
黄狗没走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问他
"你是打算一直都不回去了,还是住完三月在回去?"
"看吧,住完要是觉得顺心,也许就一直住在外边了。"
"把你家钥匙给我,你不住我住!"
吴科学二话没说,从口袋掏钥匙一边扔钥匙一边说。
"谢谢给我家当看门狗啊!"
"滚,没心肺的王八蛋!你就是个王八蛋"这回是真走了。
吴科学很纳闷,以前都是自己骂黄狗的,怎么现在颠倒了。
"神经病……"吴科学嘴上骂着,心里却是感动的。
黄狗回到大厂,晚饭时间,去了很久都没去过的吴科学家。进了门,安静极了,屋子里一股发霉的味道,墙壁是黄褐色的,那是长期烟熏火燎造成的。卫生间的灯光暗极了,杂乱的放着一些物品,还是蹲便?客厅和厨房连在一起,水管还滴滴答答的漏着水,打开大灯,也是昏黄一片。这他娘是人住的地方吗!这和活死人坟墓有什么区别!于是黄狗同志看吴科学家,越看越烦躁,看什么都不顺眼,卫生间应该砸了!客厅应该砸了,卧室应该变成客厅!这个想法慢慢的占据了他的心……
都说钱不是万能的,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经过这次的房改,吴科学原本对钱不是很忧虑的思想观念有了很大的冲击。以前的生活模式在这几年的经济改革的大潮中,早就变的面目全非了,国家在变,省市在变,大厂在变,每个人的生活都在发生变化。
哲人说如春雨般,让人们的生活在润物细无声中潜移默化。而吴科学却感受到的是暴风骤雨般无情的拍打,其实吴科学也在这次经济危机中产生了很大的思想变化,只是不自知而已,这次的冲击对他而言并非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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