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关于理想
城南高中的学生都是住校的，一周回一趟家。大厂这些年就没出过高材生，虽然那时教育资源相对平等。好不容易这一届一次出了三个上高中的，当然有一个是滥竽充数的，意味着以后就是大学生。大学生在那时是稀缺动物，和大熊猫有一比，绝对不是厂里委培技校里出来的那种一月混100多块工资的能比的。
这个深秋的周末，比往日都冷，单薄的毛衣挡不住冷风，冷风也挡不住三个想回家的心。三人骑自行车结伴回厂，到家后才知道颜之庭得了脑梗住院三天了，颜之庭是雨燕他爸。
黄狗得回家，吴科学陪着颜雨燕直奔了省医院。
那时脑梗是大病，轻一点的会面瘫，重一些的半身不遂，再重一点的直接就一缕青烟昔人乘了黄鹤去了。不像现在，的医学手段，先是造影冲洗血管，不行了支架撑开血管，随然昂贵了数倍，但能解燃眉之急。
到医院病房的时候，看到爸爸已经安然入睡了，颜雨燕那颗七八个桶打水的心也就归位了。问了妈妈一些爸爸的状况，也就放心了，多亏发现的早，起初是手臂发麻，去厂医务室检查，建议去大医院，这才防患于未然。
这期间，雨燕妈不停的扫视吴科学，搞得吴科学赶快出来搭话。
＂阿姨，颜伯伯没事就好，还是您体贴关心到位，要不然小病托大了。＂
＂这是，老吴家的小子么？＂纯粹就是明知故问。
＂是，您忘了，雨燕是学习委员，我是劳动委员，咱厂城南就考上我们两个。＂
＂不是老黄家的小子也在城南么？＂
＂那个是后门生＂
＂哦，你俩咋一起过来的，不用上学了？＂
＂阿姨，今天周末……放假了，我们仨一起回厂了，听颜伯伯生病，怕天黑，雨燕一个人过来不安全，我就跟过来了，再说我也想看看颜伯伯。＂
这孩子，真会说话，礼貌也不缺。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挂出一副严母的庄严。
＂你看看，这医院度日如年的，日子都不记得了，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妈，你也早点歇着，大冷天的房子一点都不暖和！＂
＂阿姨再见！＂
出了医院大门，吴科学看了看颜雨燕。
＂你妈挺警惕的＂
颜雨燕微红了小脸笑着说＂我妈就那样，看那个男生都像贼＂
＂偷人的贼？还是偷女人的贼？还是偷女人心的贼？＂
＂讨厌，就会贫嘴＂
＂还回厂里吗？＂颜雨燕问
＂我不想回了，学校离的近，我想回学校，你呢？＂你不回，我一个人怎么回，你故意的＂
两个人推这两辆环佩叮当的自行车，漫步在夜幕下的古城，那时没有五彩流转的灯光，那时没有人声喧嚣夜市，那时没有通宵达旦的网吧。
进了学校大门，可是进不了宿舍的门，男女宿舍是两栋遥相呼应的楼。吴科学好说，翻墙高手，颜雨燕就不行，主要是怕被抓到，脸皮太薄。
最后两个傻子决定去操场坐着说话，看那阴霾天里看不到的星星……其实，有很多话他们都想说开，心有灵犀一点通，所以看星星这么不靠谱的理由，也就顺利成章。
＂科学，上次那事我不怪你，我只是奇怪，刘瑾那样对你，你不恨她吗？至少我没看出来，你恨她！＂
＂我也不知道，很奇怪，恨不起来，现在也谈不上喜欢，在乎吧，这个词可能比较恰当点＂
＂那说明你心里还是有她＂
＂自从我爸那事以后，刘瑾和我绝交了，我也不做梦了，以前天天晚上做噩梦，也挺好。＂
＂哈哈哈哈，你把人家说的和女鬼似的缠着你＂
吴科学没有笑＂我说的是真的＂不堪的梦境每每想起都一阵阵的季痛。
＂对了，说说以后准备去哪里上大学，上完大学准备做什么，想干什么工作。＂吴科学故意岔开了话题。
＂清华不如北大，大学尽量争取北大，退而求其次清华吧，反正他们两是领居，咱们本地的大学暂不做考虑＂
＂理想崇高呀，北大那可是国家灵魂所在呀！＂
＂其实让我上北大是我爸一直以来的梦想，我爸说那里聚集了太多大师的印记和灵气，什么王国维先生啦，陈寅恪先生啦，蔡元培先生，周树人先生也在哪里教过学，我爸最爱说那些大师们的趣事，比如辜鸿铭的，比如梁启超的，比如启功的，梁启超谦虚的时候和同学称兄道弟，自负的时候不可一世，启功更有意思，他是皇孙，说自己是满人，也就是胡人，说听他的课不能太认真，因为胡人说的就是胡说八道……＂
＂颜伯伯真是大学问人＂
＂我爸呀，他是受过伤害的，自己的未竟之志强加在下一辈人身上。！＂
＂我也想有这样的爹……＂吴科学这句话是真情流露！
＂怎么光说我，说说你呀＂
＂我有什么好说的，疯疯癫癫的别丢人就行了＂吴科学内心的自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占据了心头。
＂有个大学上就行了，将来稳定下来就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我还没出过省，世界又这么大，三山五岳，锦绣江湖，各地的物产丰茂民间习俗都去走一遭感受一遍……北疆的天高雪白巍峨磅礴，，南疆的秀丽江河灵动山川……都看看，也不枉来过这世界一次，如果全国都玩腻了，就去更远的地方，所谓的携美人而畅游天涯。＂
＂你准备带谁呢……刘瑾么？＂
＂你也是美人啊＂言不由衷的时候赶快岔开话题
＂你看过北欧神话么？＂
＂看过一点＂
＂我们坐船去伊斯坦布尔，就是以前的君士坦丁堡，东罗马的辉煌岁月如今已经被土耳其占领了。然后我们泛舟爱琴海，去雅典，在海上说不定还能遇到海妖壬塞，伯罗奔尼撒平原的战争史我虽然一直没弄明白，可是不妨碍我们看看那耸立了几千年的太阳神神庙……＂
＂真好，这才是理想＂颜雨燕轻声的说
＂书上的神话说，北欧的泰坦和中国的盘古都是蛋生的，那蛋是谁生的？如果抓一头大白牛，就有机会碰到宙斯本人，顺便问问他，蛋是谁生的。我们在穿过亚得里亚海，来到亚平宁半岛，我们去佛罗伦萨的洛伦佐小镇……＂
＂为什么去小镇子呢，难道不是应该去看看米兰大教堂吗？＂
＂会去的，只是洛伦佐更应该去，因为那是里昂那多.达芬奇的故乡，想想蒙娜丽莎的微笑，还有无数大师留下的不世之作，如果有幸弄一件真迹，挂家里客厅，怎么也比黄狗家的狗屁牡丹有面子吧＂
＂呵呵＂颜雨燕无力的轻声笑了笑……
虽然两个人坐的很近，吴科学几次想把手臂搭在颜雨燕的后背，为她挡挡寒风，最终没有鼓足那小小的勇气……
没有星星的夜晚同样是美好的，时间流逝飞快，当晨曦穿过薄雾，冷风带走身下的余温，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颜雨燕轻轻的把头偏到了吴科学的肩膀上，那是一颗滚烫的脑袋。发烧了！脖子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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