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晴空,千里之外一团黑雾正在压近。
地面干涸开裂,到处是枯死的胡杨树,满地枯藤落叶,灌木丛生。
死一般的寂静。
这里的人们绝大多数已经搬离,剩下的几个部落之一就是德沙头领的西里奇城邦。
“希罗,哪里去?”一个胖胖的厨娘,在一片黄沙里,追着一个干干瘦瘦的孩子。
“我就吃了一小块,米德他们拿得更多,你去追他们呀,哇哇哇……”
漫天黄沙飞舞,烈日当头,希罗被追的实在跑不动了,嘴里叼着一块鸡腿,更是上气不接下气。
“这是今天晚上的德沙头领祭祀仪式用的,你们居然给我吃了,我现在上哪儿去找?”厨娘还在继续。
摩西岛上生存环境恶劣,物质匮乏,庄稼欠收,现在正是最艰难的时候。
祭司占卜后告诉德沙头领,必须马上完成祭奠仪式,请求雨神的宽恕和救赎,不然,明年这里将会尸横遍野,无一生还。
“你,你们这是对神灵不敬,会受到惩罚的。快,快回来。”
厨娘也跑不动了,躲在沙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我拼命地往前跑,让了好久,终于看不到厨娘了,赶紧跑到一个土堆后面躲了起来,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把鸡腿放到嘴里享受起来。
刚吃了一口,就看到前面一排黄沙滚滚而来,伴着铁蹄铮铮,一队骑兵由远及近,眼看就要朝我头上踏来。
“呀!”一声惊呼,我已经瞬间转移到了旁边的干柴堆里。
“我的鸡腿~”鸡腿已经惨遭不幸,落入了土坑,还被埋了好几层。
“呜呜……我的鸡腿。”刚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被人抱着坐在大腿上,抱我的人一身紫衣,长发飘飘,薄纱拂面,人面桃花,眉目含笑。
好美的人啊!
“你是仙女吗?”我满脸尘土混合着泪水,看呆了。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远去的铁蹄。
“我送你回家吧。”好美的声音,清灵美妙,音节像是乐曲一样甜美流畅。
“嗯。”我像着了魔一般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希罗。”
“希罗,你好!”微笑的眼睛。
“你,你好,仙女姐姐。”
“你叫我什么?”
“仙,仙女姐姐。”怯怯地回答,被这么美的人抱着都会感到不好意思,那人含笑的眼睛弯得更美了。
“哈哈……你可以叫我沙加。”美丽的人说道。
“沙加。”好美的名字。
沙加轻松地把我抱上马背,然后就自己上马坐在后面,扶着我,慢慢朝着西里奇城邦走去。
距离不远,但却走了很久,我13岁了,被陌生的漂亮姐姐抱着,第一次感觉到了羞涩。
从小在部落里面都是和男孩子们一起疯耍,穿的粗布麻衣,所以大家也把我当成了男孩子一样,一起学剑煅练,一起跑步玩耍。
只是别人越长越壮,我却越动越瘦,吃得还比别人多,也是愁坏了德沙头领,没错,我就是德沙头领唯一的女儿,希罗。
不过外面的传闻是德沙头领生的是一位儿子,而且天资聪颖,气宇非凡,他们说的应该是和我一起的玩伴,木斯。
木斯从小就和我一起长大,所以感情好得就像亲兄妹一样。只不过现在的自己在木斯面前变成了一个矮冬瓜,光吃不长,也是愁坏了母亲亚妮夫人。
木斯16岁,长得高高瘦瘦,眉清目秀,气宇轩昂,是德沙头领身边武西将军的儿子,从小和父亲习武,所以长得非常挺拔,剑术高超,看起来特别有王者气质。
部落里面的年轻女孩都非常喜欢他,他每天都能收到各种各样的情书和礼物,把我羡慕得不行。
所以每次都会把这些礼物偷偷拆开,如果是吃的就会吃掉,连渣都不会剩下。不过木斯从来不气恼,还会专门送给我吃。这样看来,他还是很讲义气的。
母亲亚妮夫人是原来德善城邦的二公主,长得非常漂亮,气质优雅,从小养尊处优,性格也是温文尔雅,却不想养出了一个如此野蛮任性的女儿,所以每天也是哀声叹气,就盼望等我能长大一点,懂事一点,早点找个好人家嫁出去。
不过现在我的发展趋势是越来越野蛮,越来越男人,前几天还想混入打猎的队伍和木斯一起去战斗,还好身形瘦小被一下发现给揪下马来,母亲又是受了一惊,目前还卧床不起。
太阳的余辉照耀着马背上的两人,紫色的衣裳上有金色的丝线,在阳光下显得炫丽夺目。沙加身上飘散着若有若无的木槿花香,我又有点迷醉了,感觉这个姐姐有一种吸引人的魔力,比整个城邦里最美丽的姑娘还迷人。
快要接近城邦的时候,一阵喧器声将我拉回了现实。
“杀杀杀....”
“快跑,黑骑士来了!”
“妈妈,你在哪儿~”
“救命啊~”
“放开我!”
“救命……”
......
黄沙漫天,城邦外面包围着刚才经过的骑兵。
城里一片混乱,叫喊声,杀戮声,刺激着我的每一根神经,不由地抓紧了缰绳,绷直身体,忍不住的发抖。
坐在后面的沙加一把将我抱住,轻轻捂住了我的嘴,避免我大声痛哭出声,把人吸引过来。
“你不能回去了!”美妙的声音此时听起来也是如此刺耳。
“唔,不,不,妈妈....爸爸.....”声音从指缝中断断续续的传出,满眼的红光,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无止境的杀戮,满地的鲜血,满眼黄沙,原本安祥太平的部落在一瞬间变成了火红的炼狱。
我被带到了离城邦几公里外的一个岩洞中,等到一切结束,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我们才返回。
城里空无一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股味,城内一片狼藉,到处留着黑骑士屠城的痕迹。
马儿走得很慢,因为要尽可能地避开躺在地上,尸横遍野的族人们,都已经没有了气息。
好久才走到了首领的住所,我跳下马背,冲了进去,一路上看到胖厨娘抱着儿子倒在墙边,马夫罗德圆睁着双眼倒在泥堆里,希拉姐姐衣衫不整地靠在草堆边,嘴角流着的鲜血已经干涸,看起来像是一条条没有抹开的胭脂......
“妈妈...”我哭着冲进母亲的卧室。
却看到父亲正单腿跪在母亲床前,低着头,脖子有一半已经脱离了身体,但依然身姿挺拔地将长剑刺入地面,保持着不倒的姿势。
“爸....!!”我轻轻地将他扶平放在地面,让他能够舒服地躺着,取下佩剑,放在一边。
母亲早已自剔在了床上,侍女满身鲜血俯在她的身上,保护着她的尸体不受欺凌。
今天早上还在训斥我的母亲,现在已经没有了气息,再也不会有人因为我的顽皮而温柔地斥责我了。
“妈妈...妈……,不!!”
“爸,爸....”
“不要!!”
……
哭喊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当巨大的悲痛来临时,人的反应居然是无声,无声的流泪,无声的悲哀。
我居然失去了声音。
用手使劲地抠着喉咙,想把什么东西抠出来,可是除了干呕,什么也没有。
无所谓了,母亲不在了,父亲也不在了,再少个声音又有干什么关系。
“希罗,你来一下。”
过了好久,沙加在房间里找到了我,把我抱着带了出去。
他把我带到了祭坛上部落祭司面前,他还有一丝游离的气息,但看起来也同死人无异,本来就年长得满头白发,现在鲜血流在身上反倒让他显出了一丝生气。
他紧紧抓着我的手说,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说道:
“希罗,你听好!今,今天他们找的是你,木,木斯是,是代你去死的......你是摩西岛的希望。我,我和你的父亲早,早就说过了,所以才,才一直让,让木斯代替你做,做了,那么多,你,这是.....”
手里被塞进了一个泛着淡淡红光的石头。
话还没说完,祭司就断了气息,双眼紧盯着天空,天空一片漆黑,仿佛无尽的深渊。
“唔唔...”我使劲想说点什么,但是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沙加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身体,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突然一阵眩晕,倒进了一个温暖的地方,眼皮沉重得怎么也睁不开。
“希罗,你住哪儿跑,快回来....”妈妈?
“妈妈,你还在?太好了,我马上回来。”我跑着追过去。
“快去教堂祈祷,多看看书……”爸爸?
“孩子,不要老往军队跑,你是女孩子。”武西将军?
“希罗,怎么又偷偷跑进厨房了,快出去。”厨娘?
“希罗,这是送你的礼物,快吃吧。”木斯?
......
母亲、父亲、奶妈、厨娘、木斯......,他们都向我挥挥身,然后转身离去。
等等,等等我!!
我冲着母亲的身影跑去,但却越跑离得越远,慢慢地再也看不到了,父亲也微笑着出现,以前他很少对我这样笑的。今天是刮了什么风,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可是你们怎么走得那么快,快得我一点也跟不上,我使劲地追呀追,可再也也追不上了。
夜幕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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