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进展如何?”
一名神父支着脑袋看笔记本,听了询问疲惫地叹口气。
“现在我们能得到的所有讯息都在这里了。我大致给你说下。”
“谢谢。所以又有什么新消息?毕竟我没你的权限,只能指望你啦。”
另个人看了下笔记本上的页面,笑了下。
“这个倒是全网放送。你觉得奇怪吗?真难想象死神居然是这样的。居然……居然还因为失恋上电视台。”说到这他不禁笑出声。
“你的思路不对。其实应该反过来思考,死神为什么不可以是这样的。有哪些规矩约束他这么做。毕竟,不像那些总是把所有非人存在刻画成未受社会教育不曾学习的白痴人类巨婴的影视作品。我们都很清楚,像他这种级别的存在,不存在不懂爱的可能,最多只是理解方向的问题。”
对方咳嗽一声,止住了笑容。
“是的。这该严肃一点。毕竟那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们之前一直对确认这个死神和魂使的身份心存疑虑。因为以前我们对这样的存在一无所知,也不能肯定他们应该是怎样的。这是一个机会,无论是确认他们是真的,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是的。”
“该怎么说,这些视频反而令我更加相信,他十分可能就是那个人在几个世纪前与之正面交锋过的死神。因为那个人形容死神披着人世的华丽外衣,一切转瞬即逝的、动人的、虚假的、旧世界的青春与美,异端的、□□的人间享乐。他将死神称为世界的主人,因为整个世界都被这动荡和黑暗的死亡充满,无可避免。故而它从根源上就是苦难的。哪怕有看似美好的东西,因为世界的本质,也必然转瞬腐朽,以嘲弄其曾带给人的幻觉。死神并不恐怖,虽然它实质如此,但是它不会露出真面目。它是伪饰的、矫饰的,就是生命的、必腐朽的爱欲。它用这迷惑世人,令它们追逐虚空之物。遗忘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听起来有点道理。”
“你别被绕进去。我只是给你简单叙述一下他的大致理论方便接下来的理解。他的原文还要长篇大论和严密精巧得多。我已经很久不接触这种神学辩论了,看得头疼。我只是为了找资料,就到此为止。”
“嗯。然后呢?”
“他说他有个恋人对吧?”他点了点鼠标,调出几张照片。“据当时在安菲特里忒号上的人证词,结合其他线索,他有个双生兄长。而据种种蛛丝马迹推论,这十分可能就是他的恋人。”
“世俗角度来说很劲爆。这可能意味着什么?”
“当然,同样的,像他那样的存在。血肉的联系其实等同于无。他也说过,他不是同性恋,只是对方对他而言十分特殊。一样,事情其实应该反过来思考。为什么这个恋人要跟他成为双生,有着一样的脸。这里面肯定有意义,不仅仅只是象征。”
“你的猜测呢?”
“线索太少,不好说。”
“你说到他的恋人。我其实更感兴趣一件事。这人是谁,是什么。既然那位是死神,那这个应该就不会是。那么他是什么,为什么跟死神谈恋爱。”
“非常明显。这个身份和实质不明的恋人不可能是普通的什么人。所以,我们现在不仅要应付死亡,还很可能要同时应付跟他一个等级的大佬。想想就头疼。目前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是,我们暂时没发现正面同他们对敌的必要。”
“一点线索也没有吗?他说他失恋,或许我们可以找到他,或者劝这位恋人和他重归于好呢。我觉得死神谈恋爱……怎么说呢,这件事让我觉得死神可能比我想象的好说话一点。”
“线索也不是完全没有。那个人也提起了这个恋人,当然,还是以一种咬牙切齿而扭曲的方式。他强烈指责那个恋人是死神的帮凶,赫玛门尼最强大的下属,称其为无明之源,幻惑者。因为那个恋人,世人在这低层黑暗的世界中处于一种无知的状态,神智昏沉,无法清醒,被蒙蔽双眼,无法认识真正的自己,也无法认清世界的真实面目,并找到确切无疑的真理与知识之路得到救赎。我本来以为那些叙述只是典型的灵知派观点,后来发现,他的独特之处是认为那种力量是某种真正确实的存在,而不是某种施加的状态。”
“而那个存在就是死神的恋人。”
“是的。所以我现在在考虑的问题是,他的叙述如果翻译转换成我们的观念,那个存在应该是指什么样的东西,跟死神又有什么联系。”
“啊……我最最最最讨厌的神学思辩猜谜底环节。”
“我也是。不过,术业有专攻,交给研究这个的人吧。只希望到时候得到答案也不会让我觉得很复杂深奥。”
池水清透,犹若水晶,细碎金色光芒融于其中,粼粼如实质,富丽辉煌。缤纷花瓣与鲜嫩叶子载浮载沉,添加虹彩与形态,投下细小阴影与光线辉映,万般变幻。
塔纳托斯在休憩,冰凉的水托着他,浸润他,芬芳气味萦绕着鼻尖。
有人走过来,步入逐层浸于水中的雪花大理石阶梯,原本微澜的水面流动起来。
有手轻轻拢住那张被银色月光般的头发环绕的苍白脸庞。
“怎么在这睡着了?”
塔纳托斯睁开眼睛,银琉璃制造般的无机质,此时有着一种如雾的迷蒙感。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了起来。
身后的人拥住他,亲吻他的耳畔,手抚向腰腹。
“这么冷淡,又在生什么气了?”
“我想想,最近一直只是和我在一起,也不可能有别的事更让你感兴趣,吸引你的注意。所以,是我哪里又不对啦?不管怎么样,我先道歉。”
他拉着对方转过身,令其面向自己,手指抚摩着那张无甚表情的脸。
“我可以吻你吗?”
塔纳托斯半低下眼睛,算是默认。
他凑近过去,轻轻碰了下对方的双唇。
“这种态度,肯定是很生气啦。要我做些什么能开心些呢?”看着对方没说话,他叹气,“你真对我生气的时候。我根本做什么都讨好不了你。因为你表现出的喜悦,只是因为我期望如此。如果对我生气的话……”
“我只是应你的期望。”塔纳托斯终于开口,但话语仍然清晰而无波澜感。“就像我之前说的,你似乎已经厌倦之前为我设想的形象。一旦得到满足就想要新的玩具。我只是……”
“没有。”修普诺斯立刻打断他接下来的话,显得非常委屈。“塔纳你不要误会。真的……我没想到你会一直想着这件事。是我没解释清楚。当然,说起来是我考虑不周。这确实太容易让你误解了。”
他拥住对方,让肌肤相贴,如此亲密。
“我希望你能进入这个世界,感受它的美,没有拘束,凡事快乐,没有烦恼,依赖我,被我所爱,被我得到。这是我做这一切永远的动机和目标,一直的渴望。只是,我也许真的过分贪心了。我想要得到的不止是你处于世界中被我拉拢的部分,还想要更近一步。即使知道那是徒劳,也想要试图接近。我并不是厌倦你对我的爱。不是的,别这么想。别用冷淡的态度对待我,我并不是希望惹你生气,想要看那种所谓冷漠的真实面目。我希望你是爱我的。我只是……塔纳……”
柔和得近乎哀求的语调,塔纳托斯的眼睛神采如同坚冰融化,逐渐生动起来。
他凑过脸,亲吻对方潮湿的眼睛,被水浸润得冰凉的双唇。
“你说得对。而且我不可以让你这么难过的。抱歉。”
修普诺斯安心地握住他的双手。
“好啦,别想着这件事了。如果还有疑虑的话,我们有永恒的时间,可以让我证明我怎么想的,只要你愿意。去做些能让你开心的事吧。”
“怎么对付死亡。这其实真的是一个很简单的事。”
“神话故事已经为我们指明了方向。真的,非常简单,不是吗?我们所缺失的,只是细节。”
“当然,世界已经变化,规则发生更改。但是不会变的仍然不会改变。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我们现在所缺的,只剩下两样东西。”
“如常识所知,死亡是无形之物,因此想做这件事,先需要一个容器。幸运的是,因为那个古老约定,这个容器必须且注定存在,就像基督必须道成肉身经受苦难的对应。”
“不是现在的他,我们已经见过的那个死神。那不过暂时的、无意义的躯体。而不是应许的那具,因为约束太多。”
“因此,无论他多强大,有多少为他服务、守护他的仆从。这都不是我们需要正面面对的。”
“我们所要做的,只是找到那具容器,并实施强制召唤,令他进入那里,肉身的囚笼之中。”
“然后剩下的唯一一件事,需要的唯一一件东西。就是刺穿他心脏的那件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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