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纳托斯打开门,扫视了一下周围的人群。
“你们吸血鬼现在白天都不睡觉的吗?”
侍应生恭谨地向他行礼。
“老板他们在等您。”
“我觉得没必要。跟你们又没什么关系。”他的口气很平淡,转过头对女人说。
“我的早餐呢?”
她露出稍许有些歉意的笑容。
“他还没回来。本来说叫他带的。然后他们说酒店供应很好的早餐。如果您愿意。我觉得您可能会想省事些。不行的话,我们再去别的地方。”
“那就这样吧。”塔纳托斯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贝利亚。你的书,还给你。”阿伯道尔立刻说。
“它既然选择了你,你就拿着好了。”
“不了不了不了。我有自知之明的。像我这种龙套,大概只是它的炮灰。”
塔纳托斯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转身走了。阿伯道尔赶紧跟上去。
“那至少先让我一起吃完早饭啊。”
“可以。”
到处都是恶意和危险,自己能不能平安走出这家酒店啊。拜托贝利亚可靠吗。阿伯道尔的内心充满了忧郁。
挺括整洁的桌布,纯净如静止光芒的古董水晶器皿,描着华丽繁复金色线条和图案的瓷器。满目色彩美丽的甜蜜点心和水果,深红与金黄的酒液,盛宴。
塔纳托斯拉开一张餐椅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杯牛奶,拿了个泡芙和三明治。
“这些东西对于我们而言并不顶饿,但是确实很美味。所以一直保留着。”一个吸血鬼说,慎重地观察着他。“我为昨晚的无礼行为深感道歉。如果您可以换种方法来询问,也许本不必弄到这么糟糕的地步。不过既然已经是这样了,我希望能尽量做些补救措施。”
“我想她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们并不介意。所以你也不用担心。而且我们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不必考虑太多。”
“对于我们来说,‘以后’会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用那句用烂了的尼采的话说,当你直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会回望你。我们的存在,对于你们来说,是可以完全被忽视的,基本不会产生交集,也不会对你们有什么威胁。如果你非要知道我们是什么,你们就绝不会仅仅止于此。你们最好考虑清楚这点,再决定问我们是什么。所以,现在先让我吃饭。”
一时静默,只剩下用餐的声音。
“那么,阿伯道尔利文斯通先生。我可以问您一些问题吗?我想,我相信您应该是一个局外人。”
从进来开始,阿伯道尔就努力减轻自己的存在感,只是埋头猛吃。结果还是被点到了名,浑身一激灵。
他抬起头,勉强地笑。
“是的。我跟贝利亚先生只是有几面之缘。不过至少现在,这救了我一命。”
“贝利亚?这是那位先生的名字吗?”
“贝利亚海因斯坦。”阿伯道尔偷觑了塔纳托斯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才回答。
然而吸血鬼看过他们这行人入住时的登记本。三个名字分别是:塔纳托斯,刻瑞斯加地尔,琉刻辛梅里亚。侍应生说,那个被阿伯道尔称呼为贝利亚的,是第一个,塔纳托斯。
这两个名字,哪个才是真的?或者都是假的?
“这确实非常幸运。你们……”
这时候,有人轻轻地敲了两下门。
“请进。”塔纳托斯说。“一起来吃吧。”
“谢谢大人。”穿着黑衣的男生和万特一起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过来,像是赶了很久夜路。他们坐在阿伯道尔旁边的位置上,很自然而又不客气地吃起来。
被夹在塔纳托斯一行人中间的阿伯道尔觉得有些尴尬,不过马上他就没时间去想这事了。
“让我们继续先前的话题吧。利文斯通先生,您愿意谈谈您和贝利亚先生相识的故事吗?”
“您这样的问法感觉听起来好像一个罗曼蒂克故事。”阿伯道尔勉强地开了个小玩笑,想要缓解紧张感。“是这样的,不知道你们是否已经听过‘安菲特里忒号’的故事。”
“没有。要知道,我们与世隔绝,很少去了解外界的变动。”
“这事最近还挺有名的。有兴趣的话你们可以看看那些报道。总之,我和贝利亚在船上认识,下船后就分道扬镳。差不多就这样吧。”
“所以,你们不是朋友?”
“不是。现在您也看到了。这不太可能。”
阿伯道尔干巴巴地笑了笑,继续埋头吃东西。其实他见到塔纳托斯的第一眼就有疑惑,那位深爱着塔纳托斯、照管着他的兄长一直没有出现,似乎没跟他一起。但是他没有机会问。现在也不是合适的时机。虽然塔纳托斯在阿伯道尔跟吸血鬼对话的时候没什么反应,甚至也许阿伯道尔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塔纳托斯也不在意。但是出于礼貌和某种微妙的本能,阿伯道尔还是觉得不要主动透露太多关于他的信息比较好。毕竟,像贝利亚那样的存在……
他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东西。
他应该是在房间里。但那是异界之门,进去之后就是无底深渊。他抓住了唯一漂浮着的平台。最后一切恢复的时候,它变成了一本书。而贝利亚,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看到的那种情形。虚空的宇宙退去,仿佛一张被撕去的纸,露出房间原本的样子。然而,贝利亚就是它。仿佛坍缩消失的深渊就是他本身。
这样,安菲特里忒号上发生的事就再明显不过了。
这个世界有很多秘密。
侍者撤下了吃完的残肴。吸血鬼咳嗽了一声,开始了正式的谈话。
“即使您那样说了。我想,勇于了解始终是一种美德。您说这样很危险,我想是猜测我们后续可能会想要做些什么。但我们未必会如此。我们向来很谨慎并且明智,所以得以存活这么久,并且将一直持续下去。”
塔纳托斯朝少年勾勾手指。
“那么,我来代替大人回答吧。”少年说。
“这位是刻瑞斯加地尔先生,是吧?”
“随便你怎么称呼吧。名字对我们自身而言不是很重要,只是为了便于你们此时此地的区分。我们是魂使(psychopomps)。”
“什么?”
“换个词你们可能更容易理解些。收割者(Grim Reaper)。一说你们首先想起来的形象是披着黑袍的骷髅拿着镰刀的那玩意。我想这么说了就不难理解了吧。而那位大人就是我们大boss。”
阿伯道尔不由自主地看向他们。
“这样解释确实就很好理解了。不过,你说的那位大人,为什么他反而是人类?”
“你确定要问这个问题?”刻瑞斯笑得很好看,是那种高中男生的笑容。
“是的。”
“往上回溯下大人之前刚刚讲过什么。这对你们来说很危险。”
“我不介意。”
“但是我很介意。所以,你确定?”
吸血鬼避而不答,问了另一个问题。
“所以,你们的工作是把灵魂送往该去的地方?”
“差不多日常工作是这样吧。”
“那我们对你们来说算是什么?”
刻瑞斯想了想。
“怎么说呢。我们只是做义务劳动,不是责任。所以你也能看到很多鬼魂滞留人间闹鬼的故事。他们不想走,我们也就懒得管。我们的宗旨是:爱咋咋。”
阿伯道尔发出一声扑哧的笑声。刻瑞斯无所谓地摊了下手。
“是的,就是这样。至于吸血鬼什么的,你们爱死不死。”
阿伯道尔笑得更大声了,又赶紧捂住嘴。
“所以我说了,我们基本上不会有交集的。”
“你们不会想要杀了我们。”
“是的。不过提醒你一点。”刻瑞斯的笑容突然变得很狡黠。“这不是意味着我们不能,而是不想和不在意。你会发现这一点的,如果别人愿意和你共享情报的话。”
“所以你已经动手杀过几个吸血鬼了?”
“如果别人愿意和你共享情报的话。”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们?”
“非必要情况下,我们不想动手,不想扯入命运因果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中。但是如果你要求的话也可以。还有其他问题吗?”
“你们是受造物吗?”
“什么?”
“人类靠繁衍扩大种群,而我们靠转化,你们是怎么出现和增加成员的?”
“这个回答起来太过麻烦。总之,跟你们无关就是了。”
塔纳托斯站起身,推开餐椅。三个魂使跟着站了起来。不明所以的阿伯道尔也跟着一起。
“走吧。”他说。
“贝利亚。你的书。”阿伯道尔尽责地提醒。
“如果你不想要,就把它放那吧。谁爱拿谁拿。”塔纳托斯冷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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