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怒火中烧

    夜尊饶有兴趣地看着县令被连城璧吓得脸色数次变换，忍不住笑出了声，之前听海星的年轻人说“脸像调色盘一样”他还不以为然，没想到在这见到真的了。

    夜尊的笑让现场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不少，连城璧那若有似无的杀气也无影无踪。拿回了银两，青家的人对连城璧是又感激又佩服，青虎还想把银两给陈何氏，让她给青鱼冲喜，好在青鱼第一时间看懂了青虎的想法，悄声告诉青虎：“大哥，我有心上人了，你怎可乱点鸳鸯坏我姻缘？”

    一听说青鱼有了心爱的姑娘，青虎立刻就忘记了“冲喜小媳妇”的事，推着青鱼出了县衙大门。

    解决了青家的事，连城璧和夜尊也离开了县衙，萧十一郎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也不知是离开了还是单纯的隐匿起来了。

    隔天，连城璧带着沈璧君向青家人辞行，青虎拦着没让走，让他们留下来一起过巧手节。

    “巧手节是什么？”沈璧君问，听名字，应该是跟手工有关的节日吧。

    “我们村穷得很，外面有的东西我们这都没有，最早的时候，巧手节只是里正为了激励村里的人自己动手满足自家生活所需而开展的一项活动，后来啊，慢慢就变成了节日，在这个节日里，村里人都拿出自己最棒的手艺，谁要是得了第一，谁家就能获得七桶水。后来，有个小伙子借着巧手节给心爱的姑娘做了一个勺子表达心意，而姑娘用鲜花做了个糕点也来表明心意，最为巧合的是，小伙子做的勺子刚刚好能把姑娘的糕点盛起来，既没有多余的空间，也没有一粒粉末溢出来，就好像他是量好了尺寸才去制作勺子似的，所以啊，全村的人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让好多未婚的年轻人无比羡慕，最后就慢慢演变成了有情人的节日，无论是夫妻还是定亲还是表达心意，都在这个节日进行，姑娘们制作鲜花糕点，小伙子们制作勺子，一定要漂亮，这代表着花轿，而且一定要和姑娘们的糕点相匹配，差距越小越好，不能溢出来太多，也不能装不满。”

    “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也算不上是有啥特殊意义，就是当初那一对儿小年轻不是尺寸刚好嘛，所以后来的年轻人就也想要尺寸刚刚好，就赋予了‘全心全意’这样的意味，如果糕点溢出来，就代表姑娘心里有别人，如果勺子装不满就代表着小伙心里不止有姑娘一人。不过呀，这都是胡编的，图个热闹而已。有些老夫老妻就说，糕点溢出来代表夫人的心里满满都是相公，勺子有空余的地方代表夫人是相公心里的唯一。”

    “青虎，你和你的小花是什么样啊？”青虎和小花的婚事是青牛的媳妇一手定下来的，订婚没多久青夫人就过世了，青夫人过世之后，青牛万念俱灰，只觉得生命了无生趣，要不是还有青鱼青虎，他都想跟着夫人去了，所以他对青虎和小花之间的感情进展到什么程度他完全不了解，甚至都没想起来要给他们完婚，还是去年跟着连城璧打逍遥侯的时候青牛算是走了出来，对自己的儿子们越发上心。

    “嘿，嘿嘿嘿……”青虎满面通红，笑得一脸傻样，不用回答也知道答案了。

    “还有几天是巧手节？”连城璧起了兴致，他觉得这样的日子极为难得，他不想错过和沈璧君互通心意的任何一个时刻。

    青虎从傻笑中回过神，积极回答：“还有三天就是巧手节啦，这几天村里可热闹了，姑娘们采花做糕点，满村子都是鲜花的香味，男人们都在做勺子，这几天的手工品全都是勺子，各种各样的勺子。”

    “璧君。”连城璧看向沈璧君，心里眼里都是她，他嘴唇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嘴角留下浅浅的梨涡。

    沈璧君被他专注的眼神所感动，略带羞涩地点了点头：“那就再留几天。”

    既然决定留下来过节，沈璧君肯定要跟连城璧分开行动的，沈璧君跟着妮儿与荷花，妮儿一边教她们认草药，一边教她们认鲜花，哪些鲜花可以吃，哪些鲜花味道好，哪些鲜花跟酒搭配最香甜。

    荷花最喜欢闻荷花的香味，可惜山上基本见不到荷花，偶尔能见到也是在山坳坳底下的池子里，她根本爬不下去。除了荷花，荷花最喜欢的就是芍药花，芍药花有很多种，她偏爱白色带粉红的芍药花，一来是与荷花相似，二来是芍药花的味道清香，制作成的糕点会自带白里透粉的颜色，让人食指大动。

    妮儿也喜欢芍药，芍药的食用不仅仅可以做糕点，还能用来做粥，做汤，用芍药做出来的食物比其他食物要鲜香。与此同时，芍药还有一段美丽的爱情传说，是忠贞爱情的见证，妮儿也是大姑娘了，自然十分羡慕矢志不渝的爱情。

    “芍药的爱情故事？”沈璧君从小学的不外乎就是三纲五常女训女戒，顶多会比寻常人家的女子再多学一门防身的功夫——沈家家传武学：金针。不过，沈璧君并不是学到呆板无趣的女子，看的书越多，她对外面的世界就越发向往。眼下，她从来没听过芍药的爱情故事，可谓是好奇极了。

    荷花也听过芍药的故事，拉着沈璧君寻了个地方坐下来，迫不及待的把芍药的爱情故事讲给沈璧君听，荷花倒是好口才，讲到开心的地方时，逗得妮儿和沈璧君哈哈大笑，讲到伤心的地方时，让妮儿和沈璧君隐隐落泪，最后听到结局的时候，连妮儿这知道故事结局的人都大大地松了口气，更别说沈璧君这第一次听故事的人了。

    沈璧君还在感慨着，眼前冒出来一个身穿深蓝色劲装的人，来人头发微卷，背上背着大刀，他背对着太阳，沈璧君直觉认为他相貌不错，却认不出他到底是何模样，当他开口说话时，沈璧君心跳加快了速度，她似乎听到过这个声音，不知为何，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姑娘……”萧十一郎假装不认识沈璧君，面上笑意盈盈喊着“姑娘”，心底喊的是“璧君璧君璧君璧君”

    “请问下山的路怎么走？”

    “你是要回村子吗？”

    “是啊，采了花和树枝，结果分不清方向了。”

    沈璧君给他指明了方向，萧十一郎把手里的那捧花给了沈璧君，吊儿郎当地说：“谢谢你啊姑娘，这束花送你当做谢礼！”

    “谢谢。”沈璧君下意识接过花束闻了闻，“挺稥啊，这是什么花？”

    “这是点地梅，漫山遍野都是。”

    沈璧君点点头，“哦”了一声，下意识觉得这对话好熟悉，莫非是在梦里梦到过？

    “沈姐姐，你快跟上来！”荷花远远的喊。

    沈璧君回了声“来啦！”。她想向萧十一郎辞行，转头却发现刚才还在向他问路的人已经消失无踪，压下心中莫名的失落感，她跟上荷花和妮儿，继续采摘鲜花。

    另一边，连城璧正在向青鱼学习怎么雕刻。连城璧本身是使剑的，而且擅长袖中剑，在动手能力上他极为有天赋，青鱼只是教了他几个雕刻勺子的要点，他自己就琢磨出一套东西来。夜尊除了日常观察连城璧哪里像沈巍，哪里不像沈巍之外，闲着也是闲着，他也跟着青鱼学雕刻，他习惯了使用黑能量，让他单纯用手不用黑能量去雕刻着实是难为死他了，后来，夜尊灵光一闪，决定效仿割鹿刀——夜尊弄了把黑色的刻刀，在雕刻的时候注入黑能量，黑能量运转，吞噬异能发动，别的人看他是在雕刻，事实上他是在用异能吞噬掉多余的木头，留下勺子的形状。他弄坏了好多木头，要么把木头给挖空了外面还好好的，要么就是挖了个碗，最成功的一次是挖了个炒菜铲，尽管如此，他还是乐此不疲，因为这样做的好处是让他对黑能量的运用更加纯熟精准，他甚至觉得，若再让他吸收一次当初止墨和小煌儿的毒素，他绝不会因黑能量耗尽而被毒素反噬。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巧手节的这一天，本就不大的村子显得更小了，因为大部分人家都在自家门前摆上了小摊，夫妻俩自己烧起小炉子，妻子做糕点，丈夫修饰着自己的勺子，未婚的年轻人们则更为热闹，有了心仪之人的，会拿着自己的糕点或者勺子到心上人那里去，大部分的糕点和勺子都没有办法完全匹配，要么是勺子大一点，要么是糕点大一点，不过，若对方真的是自己心里想要过一辈子的人，他们总会找到自己觉得既吉利又喜庆的解释。

    没有心仪之人的，他们就做好自己的糕点或者勺子，等人上前与自己的搭配，如看上自己的是个值得一交的人，他们会当做是定情信物从而定下婚约。当然，如果是个自己看不上眼的，他们会借口勺子和糕点不匹配进而婉拒。

    除了有情人之外，村里出现得最多的就是勺子和糕点了，因为是花朵制成的糕点，所以香味扑鼻，而且各种香味不会混杂，完全没有让五感异常灵敏的夜尊感觉不适。夜尊拎了好几包又好看又好闻还好吃的糕点回了青家，一脸满足。

    青家并没有把桌台摆到外面来，而是放在后院的凉亭，环顾四周，既能看到花圃，又能看到耕田，还能看到山上的郁郁葱葱，可谓是美不胜收。瓜果梨桃、美酒佳肴必然都不可少，还有各式各样的糕点，凉亭的石桌被塞了个满满当当。

    青鱼拿着自己制作的勺子来到妮儿面前：“妮儿，我的勺子，只想盛装你做的糕点。”

    妮儿愣了一下，羞红了脸。

    青牛听青虎说青鱼有心上人了，但是一直没有问出来到底是谁，没想到青鱼是早就做好了打算，准备在今天表达心意。最重要的是，看妮儿的表情，似乎，希望极大啊！

    妮儿嘴角挂着害羞的笑，继续打开自己正准备打开的这个个篮子，这个篮子里摆放了六小碟糕点，其中最中间的那一碟最为显眼，其他的碟子都是棕色木质的，唯独中间这一碟是白色的瓷碟，糕点做成了椭圆形，底色是粉红色，中间渐变成了白色，最上面一层糕点四周是浅浅到几乎与白色融为一体的粉色，中间是一条青色的小鱼，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糕点是做给谁的呀。

    青鱼看到这碟糕点，心里好像开了一朵鲜花，他算是知道为啥青虎一遇到小花就笑得那么傻，原来，被心上人装在心里竟是这么令人开心的一件事。

    青鱼的勺子也是椭圆形的，勺子柄被青鱼雕刻成了水的波纹，之所以会漾起波纹是因为一朵美丽的芍药花。妮儿小心翼翼把糕点拿出来，放在了青鱼的勺子上，不偏不倚，刚刚好，这勺子和糕点放在一起，似乎是在告诉大家一朵美丽的花儿引得鱼儿沉醉不愿远离。

    因为荷花的关系，陈家人也来青家过巧手节，陈何氏要比在场所有的人都要激动，因为青鱼和妮儿的结合代表着她新生活的开始，不仅可以安心做陈愣子的媳妇，还因为妮儿可以治好荷花的病。陈何氏像青鱼和妮儿敬酒，她感激感动的心情感染了四周围观的人，让节日的气氛越来越浓。

    沈璧君拿出自己做的糕点，她做的糕点是淡紫色的，用的是当日萧十一郎送她的那束点地梅，别看点地梅是野花，香气飘不了那么远，可胜在颜色鲜艳，放在一众漂亮的糕点里，紫色的点地梅糕点特别显眼。不过，沈璧君的糕点没有画上图案，她只是用了妮儿给做的模具，压制成了梅花的形状，算是极为素雅的，和她平日里给人的感觉很像，不穿金也不带银，因为对她来说，金也好，银也好，那都是多余的，她给人一种清雅如水的感觉，一举一动都流露着优美的风韵。但她心底有一座火山，随时等待着爆发。

    连城璧的勺子也做成了椭圆形，勺柄是一朵云，中间嵌入了一块碧玉，那是他从剑柄上拿下来的，放在剑柄上只是用于装饰，但放在勺子上却代表着他本如浮云，只为洗清污名振兴无垢山庄而奔走，如今，他只为碧玉停留。

    椭圆形的勺子自然盛不满梅花形的糕点，总有溢出来和凹进去的地方，村里人说溢出来代表女方心里有别人，凹进去代表男人心里不止女方，可是这又有溢出来又有凹进去，这代表啥呀？村里人都说不明白，连城璧自然不能让大家这么尴尬，拉起沈璧君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把她的身影映照在自己的眼里，心里：“这代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们并肩前行。”

    沈璧君把头枕在连城璧的肩膀上，柔柔的笑，眼里闪着幸福的光，没有人发现，甚至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她眼底深处藏着的是迷茫，她更想把自己的糕点给谁呢？真的是连城璧吗？

    夜晚，在人们看不见的角落，萧十一郎把一个未完成的圆形紫色糕点放在自己的勺子上，看勺子不空不溢满满当当的样子，他笑得十分开心，笑着笑着，泪流满面。他用自己的血为沈璧君解了蛊毒，可沈璧君再不记得他，每次见到他都十分防备，她以为是他掳走了她，要对沈家庄和无垢山庄不利，严重的时候甚至会直接甩出金针。他不愿意勉强沈璧君，只好把他送回萧十一郎身边，打那之后，再见到他，她竟总是仿若初次见面，无论他们曾经见过多少次面，再相见时她永远都不记得见过萧十一郎这个人。这就是情蛊，萧十一郎的父亲为了替心爱的妻子报仇而亲手给沈璧君种下的情蛊，身中情蛊时，只要爱上了一个人，那便会越来越痛苦，越来越衰弱，直至失去生命，而解了情蛊，她永远也记不起自己真正爱的人是谁。

    萧十一郎一点也不羡慕连城璧能娶到沈璧君，因为，这是三个人的伤。

    巧手节是情人的节日，更是夫妻的节日，一整天都沉浸在爱情的海洋里，连城璧也压抑不住自己想要亲近沈璧君的冲动，他亲吻上沈璧君的唇，却又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平日里他心里有所准备，所以能压下失落，尊重沈璧君的选择，可今晚的气氛太好了，他害怕沈璧君的拒绝。

    沈璧君能察觉出连城璧的嘴唇在发抖，她抬眼看着连城璧，那双眼睛里满满的只有她，她记得这种满足感，当一个人眼里满是自己的时候，自己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对方看。她不记得那个一直看着他的人是不是连城璧，但这双眼睛让她太过于熟悉，太过于安心，她搂住连城璧的脖颈，主动献上自己。

    对连城璧来说，这是迟到了将近一年的洞房花烛夜，他点燃了沈璧君，沈璧君却冰冻了连城璧的心——沈璧君在最忘我的时刻，想起了那双眼睛的主人：

    萧十一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