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失职，自然是该拘的魂没拘住，使得阳间又多了只野鬼。
“没有！”牛头于博恼怒地冷笑道：“咸吃萝卜淡操心，这里没有闹事的鬼，你来干什么？”
刚死的阴魂稍有不慎变回化为厉鬼，未曾划分清楚归柳小葵还是于博来管，她偶尔会因此类问题和他起些争执。
现在不见死去的沈兴正，她当然不是来履行职责的，但——
柳小葵摸摸鼻子，答得无比自然：“我在这里上学呀。”
倒衬得于博的问题没有道理。
于博哽了一下，不和她多说这个，往前飘了飘，看着警察们清理现场。
沈兴正的尸体被搬进了车里，迟到许久的校长与齐衡真握着手，掩不住得焦虑。
“齐先生，又见面了，你已经检测完了？结果如何？是自杀还是他杀？”
柳小葵缓缓飘前，和于博肩并肩站着，俯视下方的众人。
“你看什么？”她冷不丁的问。
若不是感知到了牛头到来，她也不会折回来。
于博眼角抽动，听到下方的齐衡真坐进了车里，语气平淡地回答校长：“还要带回所里检查，具体结果会有人通知你的。”
“你有推断吗？能先说下吗？”吴校长寸步不离的跟着齐衡真套近乎，隔着车窗给他说话，试图从他口里得出一言半语，好去给沈兴正的家长交代。
齐衡真眼皮动也未动，吐出没有感情的三个字：“等结果。”
柳小葵往日里见到的校长都是高高站在讲台上演讲的，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平和的样子。
她觉得有些新奇，不自觉地跟着往前飘了飘。
“你干什么？！”不料于博没好气的一把将她拉回来，低斥道：“别往前凑！”
他紧紧盯着欲要拉上车窗的齐衡真，神情略有些阴暗。
这只老鬼……
柳小葵顺着他的视线往前望，映入眼帘的是坐在车里，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下，增添了几分神秘之感的齐衡真。
“没想到你是这种志向的牛头，”她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道：“可是人鬼有别诶……”
“胡说八道些什么！”于博差点跳起来，反应过来后，古怪地重复了句：“人……鬼有别？”
他瞟了眼柳小葵，忽得笑了起来。
她竟然没看出来，也是，自个以前同样是不知道的，若不是机缘巧合，恐怕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她早晚会在这跌个跟头。
于博不动声色地轻笑，凭空升起一股黑雾将他包围，消失在了半空中。
“这就走啦？”柳小葵来不及挥手，和于博说了再见。
牛头来此，肯定是失职不敢说。
她嘟哝了两句，干脆穿过前方的一连串物体，径自到了运尸车处。
中间再次经过齐衡真身边，像是一只在空气中生活的小鱼儿，闲适地从他旁边游过。
齐衡真微微皱眉，拉上了车窗，不再和吴校长多话。
柳小葵横飘在半空中仔细查看沈兴正的尸体。
脸部青肿的沈兴正看不清表情，胸口失去起伏，安静得躺在车里。
人刚死之时，最容易在两个地方停留。
一个是停尸之处，另一个是死亡之处。
现在柳小葵两个都看过了，却不见沈兴正魂体的一丝踪影。
于博一个大忙人，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此。
她疑惑着掏出如冥随行牌，在沈兴正逐渐僵硬的躯体上敲了敲。
若是阴魂困于尸身中没有离开，被她这一敲也该出来了。
柳小葵蹲在一边聚精会神地盯着沈兴正尸体看。
等了半天，还是不见任何动静。
柳小葵挠挠头，宣告放弃。
她的手机响好几次了，舍友实时地给她传达班主任点名的情况，据说这会正在大发脾气。
二十三班，就少了她一个。
柳小葵嗖地一下从运尸车里飞了出来，在校园里自由疾驰，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她离开后，齐衡真才拉下车窗，望着她离去地方向，修长的手指揉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小葵从还未到教室门口，便听到了宋树仁的咆哮。
“停课！一分钟内柳小葵不来606全体给我停课！！！”
“你们仨给我站起来！站着等！”
班里同学噤若寒蝉，听他一个人大发脾气。
柳小葵蹑手蹑脚地走到前门，犹豫一番，又想转到后门溜进去。
如何才能在班主任注意不到的情况下进入教室？
她苦恼地咬住下唇，思考着这个严肃的问题。
在这种时候，606宿舍的其他三人仍胆大包天的玩手机。
“干什么？！”宋树仁终于瞥见，疾走下讲台，劈手夺了田敏和姜思巧的。
她们慌乱抬头，姜思巧还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拿回来。
吴薇趁机将自个手机塞到了裙子底下。
“你要夺？！”他怒到极致，直接将它们砸到了地上。
两部可怜的手机翻滚着裂成两半，他还想狠狠的去踩上一脚，刚抬腿便看到了在后门探头的柳小葵。
“滚进来！”宋树仁暴喝，同时一把抓起漏网之鱼吴薇的肩头，提着她一抖，手机便摔出在地上。
吴薇脸色胀得通红，大脑中一片空白。
全班同学大气不敢喘得看着眼前的一幕。
宋树仁粗暴地丢开她，指着教室后墙：“给我站那！”
“还舍得回来？”他大步走过去，手指几乎要怼到柳小葵脸上：“这么喜欢在外面跑，干脆学都不要上了，回家算了！”
柳小葵往后仰身，试图躲过他横飞的唾沫。
教室中一片死寂，不少同学悄悄地对她投注了同情的目光。
606宿舍今天咋这么倒霉呢。
当学生的嘛，总是逃不过老师骂的。
柳小葵如此安慰自己，却控制不住有簇小火苗在内心燃烧，她眸子透亮地盯着宋树仁，微微露出威胁之意。
“你还有理了是吧？”宋树仁被她看得不舒服，更为难听的话就要说出口，余光忽然看到吴薇弯腰在捡些什么，他立刻一个箭步过去，横空踢一脚，喝道：“滚！”
那一脚没踢到吴薇，但也使得她蹲坐在地，无力地看着宋树仁从地上捡走了手机。
旁边的田敏吓得开始啜泣。
教室里一瞬间骚乱，在宋树仁的瞪视下又重归于寂静。
小火苗发展为怒火，柳小葵往前一站，怒视着他：“你太过分了，不配——”
姜思巧拉了她一把。
诶？
柳小葵微微张着嘴，不明白她为何要拦住自己。
大家是因为通知她才让班主任发现的，她有责任——
姜思巧一副快哭得样子对着她摇头，眼中全是哀求。
她当即哑了火。
吴薇的手机还停留在聊天界面，宋树仁视线一扫，愤怒的神色骤然收敛。
这些学生竟然——该死！
宋树仁冷下脸，不再大喊大叫，忽略了柳小葵和姜思巧的互动，直接道：“都给我站到后面去。”
他扫视了一圈，顺手拿过旁边学生桌上的作业本，抓了三支笔，往后一甩：“世界上没有鬼。”
“抄一万遍，抄完再坐回去，”话罢，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门前丢下最后一句：“班长维持秩序。”
柳小葵挠挠头，哀求的姜思巧和冷静下来的宋树仁，让她觉出了哪里不对。
更别提宋树仁莫名其妙的惩罚了。
让一个阴差去抄写“世界上没有鬼”，这不是笑话吗？
“你还好吗？”她小声问道，上前先去扶起吴薇。
吴薇面色灰败上，双腿发软地倚在她身上，几个同学上前来帮忙，搀着她走到教室后面，不敢多说话，只以担忧的目光看着她们。
姜思巧畏手畏脚地站在旁边，神不思属的摇头：“不知道。”
“完了，完了，”田敏抽泣着喃喃自语，左右跺跺脚，忽然朝外走去。
“田敏！”吴薇嗓音尖利的叫住她，怒道：“你有病是不是？！”
扶着她的其他同学被吓了一跳，劝也不敢劝，不知道她们宿舍内部发生了什么。
略一犹豫，几个同学坐回了位子上。
“你回来，”吴薇疲倦地闭闭眼睛，再说话已经平和下来：“我们一起罚站。”
田敏扑簌簌得流着泪站了回来。
姜思巧率先捡起纸笔，贴在墙上，背对着班里同学，一笔一划地开始罚写。
“世界上没有鬼。”
吴薇随着她一起，极为用力的将这句话反复抄写，力道之大，足以划破纸背。
她们之前，似乎有着小秘密。
柳小葵扁扁嘴，忽得产生淡淡失落感，她将纸笔递给哭到浑身哆嗦的田敏，自个也开始趴在墙上，歪歪扭扭地写出这六个字。
“世界上没有鬼。”
柳小葵身为一个阴差，开始无比认真的重复写出这句话。
上课铃声响起，英语老师红着眼睛走进教室时，对站在后面的柳小葵四人只是诧异的看了眼，并未多问她们罚站的原因。
她情绪低落，因为沈兴正的事情，想起了她得意门生张萍的死亡。
兴许好学生都被诅咒了。
讲解模考试卷的时候，想到今天听说的流言，她一时间又止不住地哽咽。
“大家自己先读一遍题目，”英语老师哑着嗓子吩咐道，以此来遮掩波动的情绪。
她方走出教室，606宿舍便重新开始了抄写，前所未有的用功。
柳小葵用卷子垫着，以左手为板写了好几遍，在每句话后面都多加了一个问号，顿时改了意思。
世界上没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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