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能使鬼磨推…磨……

    “不行,我得准备些药材给你姐邮回去。她婆家那个情况,哪里有余钱给她补身子的?再说她婆婆也不懂。你姐又是个傻的,方子我是早都让她背死了的。但是她肯定舍不得。不行,现在这边儿手头上的药材都是治病的,调养的还是少。我得给老何写信,让他把药直接弄好了给她送去,这女人怀孕,特别是第一胎,身子必须得调养好了,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

    黄芪一接到信,知道大女儿怀了孕,一边儿是感慨这时间怎么这么巧,她离开京城了,闺女那边儿偏还怀孕了。没办法亲自照看着,就挖空心思的想着,自己还能做什么。

    胡魁天天跟着学医,自然也知道了方家大姐怀孕的消息。第二天胡大婶就跟他一块儿来了。还带着一大包的山核桃,一盒子阿胶,两罐子野蜂蜜,还拿了一棵五十年的人参。

    “这阿胶还是早年我攒下来的,一直没舍得喝。全都陪送给闺女们做月子了。就这个难得点儿,别的到还好,要多少他爹都能弄到。我寻思着多了也不好邮,先拿这些让闺女吃着,吃完了咱再给邮。”胡大婶开门见山,一点儿也不见外,连客套都没说,一样一样的把东西拿出来细说。

    “谢谢嫂子啦。这些东西我还真是不好弄好,就不跟你们客气了。都是补身子最好的东西,我代淮清谢谢嫂子。赶明儿个孩子生下来,一定让他记得胡姥姥的恩情。”黄芪拉着胡婶子的手不松开。这两口子,把人情做到,你不对人家孩子好自己都过意不去。

    “什么恩情不恩情的,说那个不就远了吗?”胡婶子不肯受。

    “不说那个。嫂子,我可得提一句,这人参,孕妇可不能随意的吃啊。实在要用到,也得看具体的情况,不到必要,不能用人参补的。别的到真真是对孕妇再好不过的。正好,我这儿也不忙,这人参咱不邮了,明儿个让胡魁再把胡老哥藏着的好酒搬来一坛子,我可还欠着他一坛子药酒呢!”胡大婶的态度,让黄芪也就有啥说啥了。做大夫的,就看不了别人乱吃药,乱补也不行。

    “好好好,就听妹子的。”黄芪这个实在的劲儿,胡婶子就很高兴了。

    再加上黄芪自己准备的几样适合孕妇吃的能入药能食用可以做食补的药材,转天儿就又让林援给捎到镇上去邮。头一天是罗玄跟车,他们几个现在是车队到火车站卸木头的时候,就自个儿在县城里逛,每天都必去的地方就是邮局。方淮清的东西和信是罗玄给带回来的。

    知道她们肯定还会给方淮清回邮东西,第二天林援跟车,特意来了一趟。

    东西邮出去了,再多的事情也做不了。

    “小酒盅,你安排人,盯着点儿方家其他人的消息,有什么情况马上告诉我。”之前方淮心一点儿也没想起来,自己有一个特别好用的传递消息的渠道。盯人盯梢儿,还有什么人能比鬼更方便的呢?

    “主人,如今这世道,咱们这样的,在上面待不长啊……”人间什么样不说,反正是随着各种破四旧的运动进行,孤魂野鬼,狐黄莽怪的这些个,是没有什么生存的空间了。不是死就是伤,要么就是躲到深山老林里不敢露头儿。入了冥界领了名牌的大鬼小鬼们,那是打死也不想上来人间的。那个气氛,它们很难维持住鬼体的。

    “不让你们天天盯着,也不用到地面上来。就多注意点儿就行。不怕花钱,多花钱,雇老鬼,修为越高的越好。”并不是修为越高的老鬼就越有钱的。

    为啥会有那句有钱能使鬼推磨?那是因为没有钱,鬼想要过得安生那万万不可能的。冥界比人间黑暗一万倍都不止的。

    有些个老鬼,熬了几百上千年,都没能混到个投胎的机会,还不是因为没钱疏通嘛。只能一直在冥界滞留,为了不被欺负得太惨,只好努力的修练。偏偏修练又是个相当费钱的事情,不给人打工怎么办?

    “明白了。我回去就找人。主人,之前咱们说的开店雇人的事儿,我已经开始安排了,人也雇了一些。酆都鬼市的钱婆婆您知道吧?她同意来做咱们服装店的掌柜的了。研究所的负责人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读书人的脾气您也知道,真正好的吧,脾气硬钱买不动。能花钱买动的,我都看不上,何况是您了。还得再看看。”小酒盅借机汇报了一下工作成果。

    如果说冥界也有首都,那酆都就是了。酆都城里住着几千万的鬼民,繁华得人间难以想像。酆都鬼市也是整个冥界最繁华的所在。

    小酒盅说的钱婆婆正是鬼市里最有名的绣娘,不光一手绣花的功夫出神入化,栽缝的水平也是无人能比。偏她命苦,活着的时候,一生未嫁,收了几个徒弟,死后又赶上了乱世,徒弟们也都死了个差不多。没有祭祀供奉,日子过得很是凄凉。再加上有人相中了她的手艺,故意从中做梗,不让她投胎转世。只能要冥界飘零。最后没办法,为了不魂飞魄散,只好寄身上鬼市的一家裁缝铺里做绣娘。她的作品,万金难求。可卖出去一件,她本人连万分之一都拿不到。

    这就是冥界。

    当然,那裁缝铺的幕后老板,就是不许她投胎的那一位了。

    其实那人也不过只是个小人物,大人物是看不上小小的裁缝铺子生意的。所以小酒盅根本不在意那人,直接挖人。钱婆婆被拘了几百年,有人开出了让她满意的条件,当然会抓住了。

    冥界呀,有功德有根基的,都去投胎了,差一点的,也能混上个一官半职的。啥也没有的,就只有被剥削的份儿了。可别以为像是裁缝铺老板那样的小官就能多有钱,冥店的店铺多了去了,他那样儿的多如过江之鲤,数都数不清。那店铺的收益,他能得到十分之一,就算是混得好的。为啥大人物们一个个的啥心不操还过得那么滋润?还不是层层都得上贡吗?

    更重要的是,几乎没有人能做到吴翠花那样,从后代子孙那里得到数额巨大的孝敬,既便是少数能有的,不是花钱买了投胎的机会,就是坐享其成了。也没有她这样的良性循环的。吴女士能成为数得着的大富婆,原因实在是很复杂,时也命也,更是运也!

    “行,那些事情你看着安排就行。把方家的事儿一定要做好了。”方淮心不怎么关心冥界的事情。经营多年,她的身家跟地位已经稳了,除非阎王爷亲自下令抄了她的家产,要不然,谁也动不了她。这些年,早都喂熟了。

    明面上,暗地里都做了安排了。就没什么再担心的。

    没过几天,东州的方淮运也来了信和包裹。信呢就是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盐场子里也是对他们这样的知青挺重视的,他一去就做了技术员儿,在包装车间里看管机器的。吃住都是在盐场里,大锅饭,大宿舍,大家都一样,没多大差别。

    被褥收到了,帮了大忙,东州在海边儿上,冬天没有暖气,那个冷,是能冻到骨头缝里的。他这样的北方人是真的有些受不住那个冷。盐场里倒是给发了一套被褥,可是太薄了,根本不保暖。

    别的就没再说什么了。

    包裹里邮来的,是两布口袋粗盐,得有十来斤。这可真的是干什么就有什么了。还有一小包绿茶,说是盐场子旁边山上产的野茶,车间工人给他的,他尝了,味道非常好。这就些东西了。

    还别说,别看那是粗盐,可真是好东西。这年月,那真是什么都缺。林场农场这边儿不缺吃的,可是山上不产盐哪。供销社里盐都有数儿的,两位场长路子再广,也没能弄到太多盐。所以,每年到了做大酱,腌咸菜的时节,那盐总是不够用,东北人又离不了这些东西。那酱啊,因为盐不够,好些个人家的酱没几个月就都酸了。都是将就着吃。

    为啥赵场长不同意孙小云做酱菜?还不是因为盐不够嘛。这会儿有了方淮运这个路子,多多少少能解决一点问题的。最起码,自家不会缺盐吃了。

    也是黄芪说了,方淮心才知道,山里居然缺盐。

    缺盐跟她说呀,要多少有多少!

    这下好了,有了小哥这个晃子,以后她往里添上些,也就不引人注意了。

    黄芪给方淮运回了信,提了一下大姐怀孕的事儿。又嘱咐了几句。没再邮东西。

    随后,方南国与方淮远的信也到了。他们毕竟是爷俩,有个照应,再加上方淮远这个大夫在,受不着穷,挨不到饿,日子过得也还不错。方南国还说,虽然不能搞研究了,但也有时间好好看几本书了。他能稳得住。

    他们也给邮了东西,就是一袋子柿饼,一袋子枣。

    这回没给回信也没邮东西。

    “妈,把枣给我姐邮过去吧?怀孕吃这个好。”方淮心一看是大枣,就没往出拿。

    “不用,你留着泡水喝吧。你爸肯定也给你大姐邮了。不用你操心。”这点儿默契两口子还是有的。

    好吧好吧,她一个独老太太,一个人时间太久了,忘了夫妻是怎么回事儿了行不行!

    又过半个月,大哥方淮元的信才到。国家太大了,南北两端,写封信,来回一路上就走了一个多月。

    方淮元在部队上,又在管后勤,除了不能带兵打仗了,不缺什么。也给邮了东西,一样是当地的特产,就是一些民族特色的土布还有小装饰品。吃的是不能邮了,路上这么长时间,而且他那边儿温度高,时间长都坏了。方淮心给他邮的东西里就全是干货,没有冷货。就是知道到不了地方就得坏。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保持着每周跟方淮清通一封信,每个月跟其他家人通一封信。日子就这么安定的过下来了。

    黄芪还是没有听方淮心的劝说,到底进山去了。不过有老胡爷俩陪着她一起,安全上还是有保障的。李场长不是都说了嘛,这后山主是老胡家的后园子。

    收获很丰富。大山就是宝藏,又都是人迹罕至的老林子,好东西都保存得完完整整的。老胡都下山二十来年了。哪怕是当年山里的珍禽树木被他们消耗了不少,也早都恢复过来了。更何况他们不过是一个山寨子,就是天天吃榛鸡,又能吃多少?对于大山来说,九牛一毛而已。

    随着他们采回来药材越来越多,林场跟农场的医务室储藏都丰富多了。甚至还有不少,能送到县城、省城的医院去,通过两位场长的各种辗转腾挪的手段,把供销社的货物品种又丰富了不少。

    过了清明节,方淮心就搬回农场了。

    江水已经化开了,林场的伐木工人,三月初江水开化,跑不了马车的时候,就停工休息了。接下来就等着清明之后开始的植树和护林工作。

    三月之后,过江就得坐船了,别看这一段江面不太宽,那船也得走上二十分钟呢。又没有顺路的马车可以搭。每次来回还得求老胡赶车接送。不方便了。

    清明之后,农场要开始忙。方淮心就回来了。

    县领导还是说话算话的,真的一开春儿,就给农场分配了十辆拖拉机。知青们在军垦农场那边儿实习了一个月,都能上手了。赵场长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到县里,把拖拉机开回来,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拖拉机开回来没几天呢,人家自己出电线杆子,自己负责按电线杆子,县里只要同意安电,再给准备足够的电线,给配个变压器,人家自己就把电给接上了。有电了,电话也就通了。

    电灯电话的小日子,这就过上了。

    万事俱备,等到能动工的时候,可就省了大力气了。十台拖拉机,突突突的来回在地里跑,一天就能开出来二十亩地来,再回上手工开荒,拖拉机先走一遍,那地也好翻了,一千来号工人,一天也能开出来三四十亩来,按这个速度,到了五一开如种地的时候,能开出来差不多两千亩地来呢!

    这得多种多少粮食呢!

    赵场长多精啊,跟县里报的时候,人家说了,今年大家宁肯不睡觉,也要在春播之前开出一千亩地来,往年也就是开出来二三百亩,人是有数儿的,开得太多也种不过来。今个要不是为了拖拉机,他也不会报这么大的数儿,就这人家也留出了一半的余地来。

    那少报的数儿,也不跟农场的地放在一起开。而是接着江湾屯的地开。往山后开,没有人带路,轻易都发现不了,山后还有这么些地。荒地太多了,没有大里面儿去的。

    两边都有默契,那地里,有两百亩是给江湾屯的。剩下的八百亩,按户分给农场和林场的工人的,只要不耽误公家的活儿,地里的收成都归各家自己。有这些能落到自家腰包里的好处,两边儿的口都严得很,谁来也看不露。

    知青们是后来的外来户,但是小孩子,好哄。赵场长给知青们的待遇比他自己的都高。借着机械化需要的名目,他们是吃的好住好,挣得也多。家里条件不那么好的,像是夏天、王红梅、李敏慧、高明他们,每个月都往家里不少寄钱寄东西。就是那些条件好的,能在单位里这么受重视,那也说明孩子有出息了,一个个的跟家里通信,都被夸得能开了花儿。

    这种情况下,在来了农场这么长时间,跟场里的年轻人也都打成一片以,连李敏慧那样儿的,都交到了几个朋友,彻底不跟女知青这边儿交往了。通过他们那些个小伙伴儿的嘴,把需要保密的事情,以及保密的重要性跟他们说清楚明白了。就都知道了,跟家里人写信,都保留着说的。

    等到了播|种的时候。除了往年的玉米大豆和油菜,今年又种了很大一片的高梁,谷子,麦子,还有大黄米,也种了几十亩。这是冬天包豆包必须要用的。产量底,往年为了完成交公粮的量,种得不多,到了冬天,好些个人家还得从江湾屯买大黄米。

    还有更重要的,白菜土豆地瓜那些个,边边角角的地方全种上,也就够分的了。各家都有自己的自留地呢,人家都吃完,用着农场分,就是供着食堂和知青,才能用多少啊。

    还有承诺孙小云做咸菜的,萝卜甜菜芥菜的,赵场长也没忘了,都种上了好几亩。

    林场的工人每年春耕的时候都会过江来帮忙,农场供三餐。

    算下来,地里也是几千人忙活。热闹得不行。

    方淮心不用下地,就在医务室里坐班。带赵雅丽跟江彩霞。可大家都下地去了,她们这么干待着,实在不好看。仨人就每天往江边上跑,江边还有不少半大孩子,也都在下网捞鱼。她们就帮忙。在水浅的地方,就网子直接都能捞到。

    棒打狍子瓢舀鱼,那不是开玩笑的。

    每天一篓子鱼,别管大小,也得有个二三十斤,回去送到食堂用水养上,再加上孩子们网天的,养上了两三天,大家伙儿就能改善一顿。

    医务室里,也偶尔有病人来。都是开荒的时候受伤的,大部分都是外伤,上上止血药,包扎上就行。有些磕了碰了於到血的,揉开就行,都是小问题,俩学员都很快能上手了。

    大病呢,也有过,有老伤发作的,也有年纪大了出问题的,也有急症的,能动的都是送到林场去给黄芪看。不能动的,黄芪也时常过江来农场支援。林场只剩下护林队的,她更不忙了。

    所有的事情都很顺利。一切都在向着大家最希望的方向发展,连天气都很和大家心愿似的,风调雨顺。地种完了就下雨,正好,最有利有种子生长。

    他们都活在桃花源里呢。

    外面却是天都翻了个儿了。

    从五月开始,不断的有大人物落马入狱,动了真格的了。□□开展到了全国的范围。小兵小将们想去哪里去哪里,想斗谁斗谁。

    小酒盅一直给方淮心送消息,冥界的鬼民已经完全没办法在人间待了,修为高深的大鬼也只能短暂的停留。她收集消息,主要是通过那些刚死的新鬼。还有就是港岛和湾岛那边儿。

    方淮心知道乱,但也都是意料之中的。方家人早半年都避出去了,也没人找他们麻烦,她就是很稳得住。

    大人物的事儿,跟她没关系。

    消息传到农场的时候,上上下下的,除了唏嘘,也没有别的能做的。对山里影响最大的,还是那些个在外面上学的孩子,都不消停,在外面跟着瞎闹腾。有那傻的,还回来跟家里能耐,跟爹妈叫劲。

    丫就是歉抽。挨揍挨得少了,被家里一顿毒打,也就消停了。在外面爱咋闹咋闹去,少回家里得瑟来。

    也算是教育成功,哪怕是再傻的,也没有把场里的秘密往出讲的。在外面吃不饱,糊口都费劲,对于吃,越是孩子越是护食。

    等到了六月,又有新消息传回来,取消升学高试了。中考高考以后就没有了。

    得,正好是农场里这批知青的同学。原来还有些人觉得他们到农场插队了,没前途了。还想着上大学,出来就是干部呢。这回好,路还堵死,没大学可上。

    接着就是新精神,动员更多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十几万知青走向了农村。

    光荣农场与砬子山林场实在是太偏了,又刚分了三十个知青,这一次就没分到。也好,这个形式,外人来得多,也是麻烦。

    “黄大夫,看在胡叔的份儿上,您能跟我回一趟京城吗?”这一天,黄芪正在医务室里教方淮心和那俩姑娘,她来了两天了,一直没走。罗玄一脚踏进来,就给黄芪跪下了。

    “罗玄?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随便下跪的。”黄芪伸手要把人拉起来。

    “我妈病了,我爸也治不好。来了信儿让我回去见最后一面。我知道您是大神医,求求您帮我去看看我妈吧?”

    方淮心还是头一次见罗玄这样声泪俱下。

    “好,咱们立刻就走,好孩子,别哭了。赶紧收拾东西,找领导请假开介绍信去呀。”黄芪连个磕巴都没打就应了。就算不看在老胡的面上,罗道士有事找到她,也不能拒绝的。

    “对,对,对。”罗玄起身就又往走跑,脚被门坎拌了一下,还摔了个大马趴,爬起来就接着跑。

    这是真急眼了。

    “回林场请假来不及了,我得去跟赵场长说一声。”黄芪没啥要收拾的,自己常用的东西都在一个小药箱子里放着呢,药箱子也就两个巴掌大小,她是随身携带很少离身的。别的都不用上。想交待闺女几句吧,一想,在这边儿也没啥需要交待的,就什么也没说。

    “妈,我回趟宿舍,马上就回来,我没回来你们先别走哈。我给大姐带点儿东西。”方淮心起身就往宿舍跑。

    其实宿舍里真没啥东西,就是之前帮人家看好了病,农场工人送来的半袋子核桃。她这是找了借口出来,从自己的仓库里往外拿东西呢。别的也没拿,就是两罐子奶粉,还有两袋红糖。

    “你还有这东西呢?怎么弄到的?”回到医务室的时候,果然,黄芪与罗玄两个都在等她了。拿着往罗玄怀里一放,黄芪看了一眼,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马上意识到时机不对,也就指望着闺女能马上给答案了,直接上了车就走。

    林援开了个拖拉机的车头送他们两人。

    直到走远了,看不到影子了,方淮心才转身回医务室,又找了上厕所的借口,大白天的就把小酒盅给叫出来了,只交待了一句,让一路看着点儿黄芪与罗玄两人的安全。就把小酒盅给放回去了,小酒盅恹恹的,就跟人的全身力气都被抽干的样子差不多,有气无力的。只应了一声,咻一下就消失了。

    看来是真难受。

    交待完了,方淮心就再没什么能做的,除了在农场安安份份的待着,等消息吧。

    黄芪与罗玄两个,这才是要开始颠簸呢!

    拖拉机比马车自然是快多了,再加上林援也知道罗玄家里的事儿了,把那车开得,都快起飞了,那个颠劲儿,别提了。肠子肚子都能颠出来。

    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镇上的火车站,几个人这几个月天天出来跟车跑熟悉环境的效果就会儿终于是用上了。拖拉机都直接开到站台上了,也没有拦他们,可进去站里一问,今儿个根本没有火车。

    得,往县里去吧。县里的火车站,是全县的物资集中地,每天都有货车往出发各种物资的。

    又跑了四个多小时,到了县里。还好,还好,也是罗玄运气不错,今儿个正好有一趟货车要运粮食进京,小将们进京去了,京里粮食都不够吃,临时从这边调粮食,每周都得往京里运一车皮去。为了这个事情,县里的粮食都紧张,几个农场的粮仓被拉空,存粮也就将将够到秋天的口粮了。

    找了车站的熟人,把两人给塞到货车车厢里。将就着吧。

    “黄大夫,实在是太对不起了,让您跟着我这么折腾。”火车开了,得走两天两夜呢,在这货车车厢里,真不怎么好受,黄芪也是过了五十的人了,跟着他这么折腾。罗玄非常过意不去。一边儿还惦记着亲妈,嘴上起了一圈儿的水泡。

    “别说这个了。人命最大。能眯就尽量眯一会儿,到了家,估计就没多少时间休息了,得先把精神养足了。听话,啊。有阿姨在,总不至于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的。”黄芪大包大揽,她敢这么说,那也是人家的医术却是让她有底气这么说。

    这个情况,怎么可能还睡得着。但是黄芪说得也有道理,罗玄也明白,到了家,他是一定要寸步不离母亲身边伺候汤药的,肯定没有时间休息,时间长了必然抗不住。所以,很听话,闭着眼睛,养神。心里跟火烤似的焦躁,也只能强挺着了。

    除了跟别的火车让路的时候停一下,这货车是一直不停的走。上个厕所都不方便,为了这个,两人在车上,连水都不敢多喝,还要抓紧一切停车的机会下车把个人问题给解决了。好在黄芪是战争年代过来的,啥苦没吃过。罗玄又是个大小伙子,抗折腾。

    就这,火车进了京城站的时候,两人也跟逃荒的不差什么了。

    出了车站花两毛钱雇上一辆人力车就往罗家跑。两家住的大院实际离得很近,黄芪从家门路过,都没进门看看。也是,家里都没人了,还看什么。

    可罗家已经不住在原来的地方了。

    “玄子回来啦?你爸被撤了职,已经不在咱们大院儿住啦。走的时候,我晃乎听了一耳朵,好像是搬到二两胡同去了。具体是哪里我就不知道。要不,你们去那边儿看看?”一大早上天还没亮透呢,还是遇到了一位早起买菜去的大妈,才给了消息。

    这罗道士也是的,都能给儿子写信让回来给他妈送终,怎么连个地址都不写呢!

    二两胡同离着也不远,转头又往那边儿赶。

    就是这环境吧,实在是不怎么样。人太多太杂了,大杂院儿。

    进去一打听,就找到了罗道士两口子的住处。在一住小四合院的门房里占了一间房住着呢。那房间除了放张桌,啥都放不下了,做饭的炉子都在外面的窗户根底下呢。

    罗玄还没进屋,只是进了大门,一看这挤了十几户的小四合院儿里孩子哭鸡鸭叫唤的环境,眼泪就下来了。

    以罗道士的地位,原本是能分到单独的四合院的,是罗道士自己申请的住大院里的家属楼,别看他们一家子就三口人,可也是一百多平的大房子。吴茜楠年轻的时候是金银窝子里长大的大小姐,哪怕是后来落了难跟家人走散了,也不过就是几个月的时间,就跟了罗道士,之后那也是半点儿委屈没受过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

    炉子上正熬着药,罗道士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正拿着扇子在扇火,都不用问是哪个屋了。罗玄带着哭音儿喊了一声儿“爸”。

    “回来啦?回来就好,进屋看看你妈吧!”罗道士非常的激动,手都直颤,起身的动作也是千难万难,不用会医术,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他本人的身体也是行将就木了。

    “爸,黄大夫跟我一起回来了,肯定能治好我妈的病的,您放心。”罗玄上前两步扶着他爸,边说着请了黄芪回来的事情,进门的时候,黄芪落后他一步,人又纤瘦,院子里又杂乱,她的身形正好被罗玄挡得严严实实,这会子上又上前了两步,才露出来半个身子。

    罗道士见是黄芪,明显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黄芪就在砬子山农场,自家儿子还跟人家闺女一个农场做知青,受了人家不少照顾,儿子写信回来都说过了。却没有想到他已经能请动这尊大神跟着这么折腾了。

    黄芪从一进了门,看到罗道士那个激动的状态,心里就有点儿犯嘀咕了。虽然没有共事过,但是彼此也算是不陌生,罗道士在战场上杀如麻,越到大事越是冷静的性格,她也是有耳闻的。生死他们这样的人那是见惯了的,何况罗夫人还没死呢,至于激动成这样吗?

    还有那身形,别人看着可能是他身体很不好了。可在她这个大神医的眼里,那身子十分败落里,至少得有七分是装出来的。老头子康健着呢。

    她就留了心眼儿。

    “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怎么能让黄大夫跟你这么折腾呢。但凡要是有法子,我就是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了,总能求来大夫给你妈治病的……”罗道士先儿子,倒是没有急着让黄芪进屋看病人。

    “爸,先别说这些个了,让黄大夫赶紧给我妈看病吧?”罗玄急得什么似的,哪里还有心思管他爸的态度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好,快请进吧。黄大夫,家里脏乱,你别见怪啊。”罗道士颤颤微微的,一边儿把人往屋子里让,还跟黄芪客气呢。

    “病人要紧,就不讲究这些个了,罗老哥,先看病吧。”

    黄芪这一叫罗老哥,罗道士的心就定下了,这是要以私交论了,那就一切好说了。人家能跟着自家儿子不远千里的奔波着过来看病,那交情还用说嘛。人家这是看出来了,还愿意配合。

    屋子里其实一点儿都不脏乱,除了一张床啥也没有,也乱不起来,罗夫人在床上躺着,身上的被子都看不太出来起伏。几个人进来了,也没醒。

    “妈,妈,你怎么了……”罗玄一脚上去就跪在了床边儿上,拉着他妈放在外面的手,哭得呀,那叫一个可怜。

    吴茜楠脸色灰败,死气沉沉,但就是这样,那张脸还是看着相当的精致,也年轻,一点儿也不像是年过四十的妇人。

    罗玄这么哭,才算是把他妈给哭醒了,“想想……”叫着罗玄的小名儿,声音低着几乎听不到,手都抬不起来了,只用眼睛看着儿子,流眼泪。

    罗玄也不磨叽,稍挪了一下身子,把他|妈|的手往外送了送,好方便黄芪号脉。

    黄芪在床沿上座了,拿出脉枕,上手一号脉,得。

    这个“病”,她治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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