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实在是太冷了,白天赶了一天的路,哪怕有褥子盖着,好些个同学的手和耳朵都冻伤了,脑上也有了皲裂了。晚上零下三十多度,真没法儿赶路了。
再说这也没有公路啥的,全都是土路,还没有那么平整,晚上车开得就特别的慢。时不时的掉到坑里还得人下来推车。
在这三点多太阳就偏西,五点钟天就能黑透的地界儿,他们就这么摸黑着又走了好长一段路,估莫着都得过了七点了吧,到了一个看着挺大的村子。进了村口一户人家的院子。高胜利才招呼大家下车,说是要在这三王庄歇个宿儿。
老村长也姓王,高胜利叫人家王叔,同学们就都跟着叫王叔。
“快快快,叫娃子们赶紧进屋,上炕暖和暖和,炕都烧得热热乎乎的,饭、菜也都在锅里热乎着呢。这大冷天儿的,娃儿们可遭了罪了,快快快。”王老叔很热情。
同学们也都忘了客气是啥了,一个个的连行李也不管了,反正也不会有人拿。噌噌的往车下跳,就往屋子里跑。一进门,热气乎着就往脸上冲,鼻腔里面这冷热一接触,得,鼻涕全下来了。嘴边儿,睫毛,眉毛,全都下了霜了。
这是没有戴眼镜的,要不然还得直瞎两个。那眼镜上,用不上一秒钟,都能乎死了,保准儿你啥也看不见。
王叔家的日子过得相当不错,三间的瓦房,中间堂屋,进门就是厨房,方淮心就见有个五十多岁的婶子带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大姐正在从锅里往外拿玉米贴饼子。屋里都是点的油灯,也看不太清楚,只能看个大概,整整两大锅,上面是两圈贴饼子,下面是菜,看不清是啥菜,但是闻着应该是大白菜炖土豆了。
进了屋里,堂屋地下放着地桌儿,炕上并排放着两张炕桌,方淮心她们十个女生直接进了里屋。里屋是南北两铺炕,只在北炕上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都放着碗筷着,一人一个,正好。这肯定是早就知道他们的人数,按着人头儿准备的。筷子碗都不配套,也不知道是他们家原来就这么粗放,还是有一部分是从别人家借的。
都没有人说话,一个个的,脱了鞋就上炕了。往桌子边儿上一围,等着能吃口热乎的。
还别说,这炕烧得是热乎。
这边儿刚坐下,那个年轻一点儿的大姐就端了一个大洋瓷盆子进来了,这回看清楚了,就是一大盆的大白菜片炖土豆块儿,还有半盆子的汤。
大姐很利落,放在菜,都没跟她们找招呼,转身又出去了,速度特别快的,又端着一大盆的玉米饼子回来。这回才说话了。
“快点儿吃吧,都热乎着呢!动筷子呀,别光看着。”很爽利的声音,很利落的一个人。
那还等啥呀,开造啊。
别看是女生,这饿急眼了,谁动作也不慢,都没顾上喝汤,也没人往碗里盛,先人手一个玉米饼子,抄起来筷子,就着盆就吃吧!
哎哟,这个画面呀!看得方淮心眼泪都要下来了。
不是心疼这帮孩子,也不是嫌弃她们粗鄙。
完全就是因为这感觉太熟悉了呀!
想当年,她在山上做土匪头子的时候,为了跟手里下的弟兄姐妹们打成一片,那也是时不时的就跟着大伙儿一起聚个餐啥的,一帮子土匪在一起吃饭,可不就这样儿的吗?
她手上动作一点儿也没比别人慢。不过比别人多做了一样儿,趁着大家伙儿都抢菜吃的时候,她先给自己盛了一碗热汤放着。然后才跟着大家一起吃大盆里的菜。
这时候,谁还嫌弃谁啊?要是真有那讲究的,不愿意跟别人在一个盆子里搅着吃,那不是找事儿嘛。你是干啥来的?为啥来的?还敢耍资产阶|级享乐|派那一套?想收拾呢吧?
再说吴女士上辈子是土匪头子,她可是一点儿娇小姐都没有当过。从小跟一帮子糙老爷们儿堆里混,除了洗澡上厕所不在一起,她那真是不拘小节的。这点儿事算啥啊,肯本不叫事儿。
当然了,讲究她也会讲究,谢家公子培养了十几年,再加上方淮心之前十五年的记忆,讲究起来,她能跟宫里的娘娘那么有仪态。这不是用不上嘛!
两个巴掌大的玉米饼子下肚,再加上不知道抢了多少白菜土豆儿,方淮心就饱了,她这一路上含着糖呢,比别人啃冻馒头冻饼子可是强多了。放下筷子,再把那碗热汤一喝。这汤还稍稍有点儿烫呢,可见这吃饭的速度都快成什么样儿了。这热一下肚,热炕上坐着,里外这么一激,打两个冷颤,别提多得劲儿了。
“啊……太舒服了。”不光方淮心觉得好,谁不觉得舒服啊。好几个小姑娘都吃躺下来了,撂了筷子往热炕上一躺,才觉得又活过来了呢。
说句实在的,她们这一伙子,都是京城里土生土长的,日子再怎么艰难,哪怕就像是夏天他们家那样儿的,也真没遭过这两三天遭过的这些个罪。又都是十六到十八岁之间的小伙子小姑娘,哪个在家不是爹疼妈爱着的?
方淮心毕竟是两世为人了,到底不好意思就这么摊着。起来下了地,摸着找到了自己的鞋穿上,见大家伙儿也都吃完了,连菜捞完了剩下的汤都喝干净了,她就开始收桌子碗筷。
孙小云和李英见她动了,就跟着动。还有两个年纪大一点儿,肯定是高三的,也主动过来收拾。
“哼,就你积极?哪显出你来了?”李敏慧自己没动,在炕头儿上缩着呢,可你没动就没动呗,这一半儿的人都在炕上摊着呢,谁还挑你了?非得出声找啥存在感呢?
“英子,你回去坐着去,暖暖手,再把耳朵捂一捂,要不然明天更疼。”方淮心不让李英跟着她们忙活,这姑娘跟她同岁,也是初中的。身上本就穿着单薄,也没有手套围巾的,手还好一点儿,能放在褥子里,两个耳朵都冻坏了。因为怕把褥子弄脏了,也没人好意思把鞋下褥子里,她那单鞋哪里搞冻了,鞋估计肯定也冷了。
“去吧,去吧。就这么点儿活儿,用不着你。”方小云直接把李英手里的碗筷抢下来,往那两个空盆里一放,赶人。
“嗯。”小姑娘只嗯了一声,就听话的抓回去老实坐着了。
“哎哟,李敏慧,你不是最积极,最正派,思想境界最过硬了吗?这怎么看着别人干活儿,自己坐着呢?这是积极分子的做派吗?”方淮心跟孙小云两个把李敏慧当空气了,别人可没有,一起收拾桌子的一个姐姐就出声了。
这人,不怼不行,嘴太贱了。
要么说这熊人呢,也就敢在不跟她一般见识的人得瑟得瑟。这姐姐一个眼神儿地去,一句话怼过去。那边儿果段怂了。
呵呵了。你说她是图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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