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麓山别墅小区内,专门为住户在小区内设立了吸烟的角落,正好在两栋建筑物之间,一个狭长的通道。
向阮阮抖了抖烟灰,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侧身看向傅以南,“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细长的女士烟夹在她的食指和中指尖,格外好看。
“我爸死了以后没多久,那段时间压力大。”傅以南垂下眼,长长的睫毛覆盖下的阴影微微颤动。
向阮阮一时无话,两人都只静默地享受着吸烟带来的片刻安宁。
傅爸爸傅文韬去世后,傅以南一个未成年勉强接管下傅氏集团,外界一片唱衰之声。哪怕是局外人的向阮阮,也能从各家媒体报道中看出些端倪来。
傅氏集团能从一个专注于单一行业的公司变为囊括普通人方方面面的大帝国,傅文韬功不可没。
傅家有不少亲戚,傅文韬极会用人,傅家大家族里的亲戚,但凡在某行业上表现出点天赋,都会被他挖出来启用。但他又不至于任人唯亲,并非什么亲戚都往公司里安插。
傅文韬骤然去世后,傅以南首先面对的就是一众亲戚,任谁都想借着亲戚的名分,从年轻而稚嫩的傅以南手上分一杯羹。
谁是真正有本事的人?谁是想浑水摸鱼的人?
傅以南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摸清,而在那两三年里,他少不得吃亏摔跤,也幸好傅家底子厚,被自家亲戚坑了一两回也还撑得住,仍然是商业帝国中的巨大怪物。
只是,这样的成长到底是有代价的。
或许是肺活量比向阮阮大,傅以南手中的烟很快就只剩烟蒂了,他把烟蒂摁灭在灭烟沙中,动作干净利落。
向阮阮斜着将烟盒递向傅以南,角度卡得刚刚好,正好有一支烟倾了些出来,“再来一根?”
傅以南直接把整个烟盒都拿了过来,但他却不从中拿烟,而是皱着眉头反问道:“你一天要抽多少?”
“抽得狠的时候一天一包吧,有时候一天不抽也没什么。”向阮阮手上的烟也烧到了烟蒂处,她动作优雅地反复轻碾着。
傅以南神色复杂,父亲出轨这件事已经给她造成了那么大的困扰吗?
看着向阮阮手上的动作,傅以南突然想起了早上走之前傅母说的话——“她妈妈正急着给她张罗相亲对象”。
从再次接触到现在,傅以南清楚地感觉到向阮阮的变化。要说她会为了家里的事,立刻同一个不相熟的男人相亲、结婚,傅以南是信的。
既然是这样,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他?
他很难眼睁睁地看着向阮阮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很难说服自己放弃这个机会。
傅以南从烟盒中取出一支烟,却不抽,只是反复地在手中捻着,像是在思索如何铺开一张网捕到猎物。
“要不我们结婚吧。”或许是一时冲动,或许是蓄谋已久,总之,在此时此刻,傅以南就这么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什么?!”向阮阮被吓了一跳,几乎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就连正被她反复轻碾的烟蒂也突然折了一下,她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灭烟沙。
向阮阮很快把情绪调整过来,脸上像是重新戴上了面具,似笑非笑地盯着傅以南,“你是在开玩笑吗?”
傅以南面上不懂声色,脑袋里却飞速地转了起来,他已经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
“我听说,你妈妈最近正急着给你相亲,想找一个懂生意的女婿争家产。正巧,我最近也遇到些麻烦,需要对外营造出可靠的身份获得投资者的信任,最好是已婚身份。”
向阮阮想开口拒绝,她想说:她妈出的是馊主意,她已经打定主意走法律途径让向达华净身出户。
可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你现在在傅氏还能遇到麻烦?”
“嗯,最近有人不□□分。”傅以南的厚脸皮早已经磨练出来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
老天爷猛然砸了一个小甜饼下来,向阮阮被砸得有些晕,她下意识地顺着傅以南的话往下说,“那我们结婚前是不是需要签一个婚前协议?”
“嗯,可以,我会尽快让律师拟好给你看。”只要先把人拐回家就好。
骤然听到“律师”两个字,被向阮阮抛到九霄云外的意识终于回来了,她甚至有些懵,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她有些艰难地开口道:“等等,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下。你不觉得这样太仓促了吗?”
傅以南强按下心中的失落,面上却丝毫看不出,“嗯,只是我想着我们俩的事情都比较急。”
听到傅以南说“急”,向阮阮心里咯噔一声,像是看到自己把老天爷砸下来的小甜饼硬塞给了别人一样。
她稳住心神,尽可能地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嗯,我尽快考虑好告诉你。”
要是平时,傅以南说不定能听出向阮阮话里微微的颤音,但眼下,他自己的心神也乱了,只胡乱地应答着,“好,我会催律师尽快把条款拿出来,你可以看了再决定。”
事情莫名其妙发展到这一步,四个人都没有什么心思继续“相亲”,草草地吃了一顿晚饭就各回各家了。
或许是受李丽丽影响,向母季海慧的情绪有些不好,连情书的事情都没有追问向阮阮,就去房间休息了。
等到季海慧想起来的时候,傅以南和向阮阮结婚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傅以南的速度太快,第二天一大早就给向阮阮发来了婚前协议。不用多想都知道:这人绝对是让律师加班加点熬夜赶出来的。
向阮阮翻看着文件。
老实讲,这份文件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正常得就好像所有豪门夫妻的婚前协议那样,婚前的财产罗列应有尽有,各项约束的条例也非常公平地对待两人。
只是,向阮阮免不了有些疑惑:按照他们开始商量的样子,两人难道不应该只是假结婚,以夫妻的身份帮彼此摆脱麻烦吗?
怎么现在有种要真的要结婚的感觉?
难道他的想法和自己一样?
脑子里冒出这个可能,向阮阮赶紧甩了甩头,她不敢让自己自我感觉过于良好。
向阮阮拨出一个电话,这个电话她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只是六年没有拨打过。昨天“相亲宴”后两人交换联系方式,这个电话才算是过了明路。
铃声响起还不到一秒,傅以南立刻接了电话,像是特地守着电话在等待谁一样。
“傅以南,你发给我的协议文件我看过了。”
“嗯。”傅以南有些紧张,不自觉地用力捏住手机,等待最后的宣判。
对于傅以南给这段婚姻关系的定义,向阮阮没法直接问出口,她只能小心地试探道:“我们是不是需要给这段关系加上一个时限?比如,一年?”
傅以南有些窒息,像是被掐住脖子似的,他不敢直接拒绝向阮阮的请求,生怕对方会因此换一个结婚对象,他只能说:“一年太短,三年吧。”
不管是三年还是几年,总之先拐回自己家户口本再说。
向阮阮心里有些失望,果然他对这段婚姻关系的定义是有时限的,这段婚姻关系只是为了解决双方眼下的困境而已。
不过也好,有三年,她不亏。
“那我们尽快领证办婚礼,可以吗?”傅以南生怕夜长梦多。
“好。”向阮阮没有再拖延。
按理说,这样的人生大事,是要和家人、闺蜜商量一下的,但她心里清楚:即便周围的人都持反对意见,她恐怕也心甘情愿地走入这段婚姻关系。
“明天周一,我来接你去领证,你记得带上证件。婚礼的话,给我两周时间准备,你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没有,明天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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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要和谁结婚?!”向母季海慧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个度。
向阮阮抿了抿唇,“傅以南,你昨天见过的。”
季海慧突然想起她还没来得及问女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两是怎么一回事?是从高中一直恋爱到现在吗?”
“没有……”只这么简单地回答一句,向阮阮就闭了嘴,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两人奇奇怪怪的关系。
两人沉默片刻,季海慧也不再追问,她大概能猜到是两人之前是有什么误会,“你们年轻人啊,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了。”
季海慧说着说着,眼角就泛起了泪光,她略带哽咽地说道:“妈妈也是看你这么几年没谈过一场恋爱,才心急着拉你去相亲。现在好了,我看以南是个好的。”
不止是向阮阮,就连季海慧也没有真的把“让女婿帮忙争家产”当做相亲的正当理由。真正急着让向阮阮相亲的原因,无非是从向阮阮成年到现在,她的感情生活还是一片空白。
“你啊,要和他好好过日子,不要最后像妈妈这样。”
向阮阮想说的话全被堵在了嗓子眼,她什么也没说,只沉默地抱了抱泪眼汪汪的母亲。
老天爷,就让她做三年的梦吧。
哪怕只有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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