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水儿手中的脸盆摔在地上，地面瞬间湿了一片，水儿忙道：“姑娘，奴婢……”
“无妨。”水儿想要解释说的话刚吐一半，荼蘼便毫不在意的淡淡打断。
水儿弯腰正要捡脸盆，只听猛的“扑通”一声，门被撞开，小月闯了进来，嘴里慌张喊着：“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水儿眸子一冷，站正了身子，怒喝道：“大胆。谁许你擅自进来的？”因小月等人皆是皇贵妃奴才，水儿对他们始终持有警惕，但凡有关荼蘼贴身伺候之事与荼蘼卧房，除了水儿自己，其他人没有水儿或是荼蘼许可，绝对不能擅自进入。而荼蘼又从不理这些琐事，便全权皆是水儿在操心打理。水儿见小月无视规矩擅闯卧房，顿时怒了。
小月只觉委屈，一副泫然欲泣状的样子要解释：“奴婢，奴婢就是听到……”
“闭嘴。滚出去。”水儿哪里肯小月解释，沉着脸色，直接将她赶走。
小月便擦着眼泪退了出去。
水儿再次弯身捡脸盆，顿时感觉双手痛意似乎变的更加强烈几分。方才她会不小心将水盆摔落，便是突然感到双手一阵刺痛，这种痛是每一寸皮肤都被灼烧般的痛，只因是一瞬，水儿也就没在意。可现下这痛意越发明显，水儿将水盆放在架上，这才仔细瞧了眼双手。这一瞧，竟发现双手皮肤在以肉眼可见速度泛红，且从指甲周边开始有腐烂迹象，水儿顿时惊叫一声：“啊~~~”
荼蘼本坐在梳妆台，等着水儿为她梳发，因荼蘼平日都只是用一根丝带束发，甚至连梳都不怎么梳，就随便一绑完事。入了宫，水儿看不下去，说没有哪家主子发型是这样素净，便换着法儿为她梳各种发型，当然，都是一些比较简的，毕竟荼蘼还只是一个小姑娘，不用盘发髻。且水儿也并未为了体现华贵，而刻意给她插戴一头珠钗饰品，一来不适合她年纪，二来她发色绯红罕见，寻常珠钗发饰不好搭配。
荼蘼被水儿这一声惊叫，叫的从梳妆台起身，走至水儿身前。见水儿盯着腐烂双手，表情很是痛苦的样子。荼蘼不知水儿为何会发生这种事，她即不会安慰人，又不懂处理事，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怎么了？”
水儿已是被吓呆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半晌才抬头，张口正要说话，却是不知为何，表情从方才的惊吓，变为惊恐，瞬间面如土色，她艰难抬起抖个不停的手指，对着荼蘼面庞道：“姑娘，您的……您的脸……”
荼蘼听水儿说她的脸，随手摸了一把，指尖感觉有些粘，放在眼前一看，鲜红血迹染满了指尖，便知水儿为何会如此惊恐。看来她的脸同水儿双手一般，正在腐烂，但荼蘼丝毫不担心，神色与平日一般没有任何波澜，淡定到不能再淡定的说了句：“无妨。”
“无……无妨？”水儿简直不知该说什么了，她仅烂双手已是很难接受，更何况荼蘼姑娘烂的可是脸。荼蘼姑娘原在宫中最大仰仗的资本，便是这张貌美脸蛋，如今她的脸毁了，莫说陛下，便是个普通男子，怕也会嫌弃。可她怎么还能这般轻描淡写的说出无妨二字来，水儿当真气的想扒开她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当水儿正恼荼蘼不争气时，惊奇一幕使得水儿浑身一震。她竟看到荼蘼姑娘面庞腐烂之处，正以肉眼可见速度恢复，没多久，她的脸便完好如初，没有留下任何疤痕印记。水儿再看看自己的手，腐烂仍在继续。水儿此时震惊的无以言表，甚至忘了双手痛意。她终于明白为何荼蘼姑娘会轻描淡写的说出无妨二字，照她这种恢复能力，的确是无妨。水儿面对如此诡异的荼蘼，不仅没有感到害怕，反而很开心，开心荼蘼姑娘有着如此能力，她也就不用总担心有人害她性命，虽然此番明显已经是有人开始害她。
水儿分析。荼蘼姑娘虽入宫时日短，可前有皇后娘娘面色不好的离开凝霜殿一事，后有陛下因凝霜殿流言处决百余条性命的震慑，仅这两件事，便可令大半人不敢轻易对荼蘼姑娘乱动心思。再来不管陛下待荼蘼姑娘是个怎样想法，终归荼蘼姑娘还未得封号，便暂时对后宫妃嫔地位无法产生实质威胁，且荼蘼姑娘又少与妃嫔接触，不曾得罪人，依着后宫妃嫔磨练出的人精性子，定不会主动找麻烦，以免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倒不划算。便是皇后娘娘因早前之事对荼蘼姑娘存了些不满，但偏巧她娘家近来与陛下关系不和睦，亦不得不老实卧着，哪敢轻举妄动？倘若她对荼蘼姑娘动手，被查出个什么线索来，陛下难保不会借机废了她后位，并削弱她娘家势力，皇后娘娘便是不为自己，为了她娘家盘根错节的势力，她也只能暂且忍气吞声，以免与陛下再添嫌隙。
水儿如此分析下来，似乎没有哪个妃嫔娘娘有足够动机对荼蘼姑娘出手，那么幕后指使，不言而喻，除了皇贵妃娘娘，想来也寻不出第二人。思及此，水儿对于小月平日都规规矩矩，今日却突然大胆擅闯荼蘼姑娘卧房一事，有了定论。
因荼蘼姑娘洗漱之事向来皆由她伺候，双手必然是要碰荼蘼姑娘的洗脸水，那么不仅荼蘼姑娘的脸被毁，她的手亦是无法避免，当她因痛意不甚将脸盆摔落，便等于是给了一直守在外面的小月一个信号。当小月听屋子动静，便知阴谋多半得逞，故而擅自闯入卧房来确定，但因荼蘼姑娘背对着小月，小月未能瞧见荼蘼姑娘状况如何，不过她的双手小月该是瞧的仔细，小月当时心中必然已经认定荼蘼姑娘容貌尽毁，在被她喝斥之后，应该正想法子如何离开偏殿，去禀告皇贵妃邀功呢。
“嘶~~~”见荼蘼无碍，又得知了幕后黑手，水儿便再次感受到双手痛意，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荼蘼见状，道：“你需要大夫。”
水儿忍不住一笑，这笑与痛夹在一起，表情滑稽，她道：“姑娘，咱们宫里只有御医，哪里来的大夫。不过此番咱们的遭遇，明显有人捣鬼，毁人容颜着实阴险。奴婢建议，您呀，就在屋里呆着千万别露面，奴婢先差人去传御医，就说您身子染了风寒，那害您之人必是知晓您的真实状况，咱们这么说，便是为了让她以为姑娘您的确遭了难，这样她必然会去寻那幕后之人报告，奴婢此时便借机抓她个现行。您看如何？”
荼蘼想也没想，随意道：“你看着办吧！”其实她根本就不在意谁要害她，不过在洗脸水加了些毒药而已，痛感小到她几乎省略不计，哪里又有功夫去追查凶手。不过念着水儿遭了罪，想她自己出个气罢了。
水儿干劲十足道了声：“是，那奴婢这便去办。”
水儿忍着双手痛意拉开门，招手唤了声：“小柜子”。小柜子是分到偏殿的其中一个太监，年纪不大，十三四的样子，小柜子正在打扫殿前，听了水儿招呼，一路小跑来，道：“水儿姐姐有何吩咐？”说完见水儿双手的伤，惊到：“姐姐你的手怎么了？”
小柜子年纪小，平日算得活泼，水儿还挺喜欢他，对他说话语气也是比较温和，“我的手无碍。就是姑娘染了些风寒，你脚步快些去找个太医来。”说完又补一句，“对了，再让他带些外伤用的膏药，记得要最好的，知道吗？”
小柜子立马道：“是，奴才这便去。”说完扔下笤帚，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水儿方才吩咐小柜子时，音量较大，周围宫女太监都听的清楚，当然也包括小月。小月到底年纪还轻，不够沉得住气，小柜子方才离开不久，她便跑到水儿跟前道：“水儿姐姐，奴婢不知是昨夜积食了还是怎的，肚子实在不舒服，不知可否请半日假，歇息歇息。”
水儿故作不快道：“积食了便更该多做些活来消食才好，歇息只会越来越不痛快。”
小月因之前被水儿喝斥之后，哭了一鼻子，虽是做戏，架不住人家戏够足，一双眸子愣是被揉的通红，此时又低眉顺眼，一副可怜巴巴模样，其他宫女太监瞧着，倒似水儿有多刻薄一般。
水儿是个聪明的，她之所以没痛快应小月假期，便是怕小月会因她应承太快而起疑心，故而才会如此对待小月。现下水儿这戏也做够了，便故作一副勉为其难状，“行了行了，你若果真不舒服，便去歇上半日吧！”
小月仍是低着头，声音怯懦懦道：“是，多谢水儿姐姐体谅。”
“去吧。”
水儿见小月没了影，猛的拽起小木头随她一起出了偏殿。
小木头也是分到偏殿的其中一个太监，水儿之所以会拽他一起，便是因除水儿自己以外，还须得有个与荼蘼姑娘无关之人做证，否则单凭她一人之词，实难令人信服，而让皇贵妃的人作证，则可令信服度大大增强。而水儿之所以敢拉小木头一起，并不怕他颠倒黑白，一则小木头入宫时日短，还未被后宫风气影响，未有过深城府，心思比较纯洁。二则偏殿中宫女太监虽皆由皇贵妃那边分派，而这些人中，既已有了小月这个奸细，便不会再有旁人，毕竟奸细多了容易暴露。因此水儿才敢拉小木头随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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