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棉自从解了足,每日都出门溜一圈,她有时兴致所致,还会甩开身后的宫人,独自找个偏僻的地方待一会。
这日,几个下人眼见她们静妃娘娘迈着似乎极为缓慢优雅的步伐,左拐一下,右拐一下,眨眼失去了踪影。
大白天的简直太灵异!
无可奈何,一群人分散开来寻找自家姑奶奶,她肯定又在什么偏僻的地方缩着发呆,等他们找到她。
娘娘啊,您也老大不小了,能别和奴才们玩捉迷藏了吗?
轻易的甩开宫人,穆棉随意乱走,她五感极佳,远远感觉到要撞见人就及时避开,再加上运气好,一路都没被人发现,她越走越偏,渐渐被一道悲哀的低吟吸引,曲调极悲,凝神细听,似是哄幼儿入睡的小调,此处荒僻无人,杂草存生,分毫不似宫廷。
穆棉听的入神,缓步走进那孤僻小院,见一素衣女子正坐在廊上唱歌,她一手拿着一个小小的金镯,一手拿着一个磨得光滑的拨浪鼓,浑然不知有人来,寂寂低唱。
穆棉走到她面前坐了下来,那女子都丝毫未察觉,见她目光空洞毫无焦距,穆棉才意识到这美人是个瞎子。
她细细打量这个素衣女子,见她虽然面容憔悴,素面朝天,但依然可以看出当年丽色,秀目琼鼻,长睫微颤如花枝,让人不由得想象其当初是何等惊艳模样。
原主模样只是清秀,这女子却称得上倾国倾城。
倾国倾城……
穆棉突然从原主记忆中翻出来一个人,当年名噪一时的天下第一美人虞璇玑,和原主同时进了邵蔺后宫,生性平和,不争不抢,她和原主从小关系就不错,而且她肚子也争气,很快生了个皇子,虽是早产,但也是邵蔺第一个孩子。
然而邵蔺假造虞美人幼子病逝,将那孩子交给一低位妃嫔抚养,言大皇子由那位答应所生,原主当时刚刚小产,没余力帮她,而邵蔺又说虞家有不臣之心,不准她插手。
虞美人不过见了孩子一眼,就得知丧子哀耗,自此还被邵蔺以护子不利为由冷落下来,她自己也未想过重获圣宠,就这般沉寂下来。
只是丧子之痛难言,竟哭瞎了眼睛。
原主没倒台时还顾着她,勉强可度日,可原主一倒台,虞美人院中连下人都走光了。
穆棉叹了口气,原主记忆中,并没有虞美人哭瞎眼一说,看来并不知此事,不然也不会丝毫不管。她如今帮不了虞璇玑什么,但治眼睛还是可以的,素手轻扬,手中用内力凝出几个冰针射了过去,不久,就见虞美人轻呼一声,眼中缓缓流出血泪,等这血泪流尽,那双眼便可重见天光。
不再多看,穆棉悄悄离开了。
虞璇玑突然觉得眼睛一痛,旋即,早已干枯的眼睛又留下泪来,透过红色的视野,她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熟悉的背影,喃喃道:“挽香妹妹……”
邵蔺,他真的不是好人啊,可惜你一直不信我。
穆棉又随意逛了逛,累了后就歇着,安静让那些快跑断腿的宫人找到,享受的坐着软轿回去,吩咐春桃每日给虞美人送饭,便不再牵挂这件事。
她开始为除夕宴做准备,这可是她为数不多的可以接触别人的机会。
除夕宴。
穆棉裹着大红宫装,披着白狐狸皮的披风,抱着小手炉去参加宫宴。
摸着手感极好的披风,穆棉稍有不适,毕竟在上个世界,她和两个狐狸精几乎纠缠了一辈子。
然而这辈子的沐挽香有无数皮毛制品,可不是她能矫情的,叹了口气:“走吧。”
不念故人,不忆故人。
穆棉的位置被安排的距离皇位很近,宴会上一向来的晚的邵蔺今日来的格外的早,他目光专注,看着美丽端庄的女子一步步向他走近,几乎是条件反射站起来要将她迎在身边,又颓然坐了下来,看她坐在下首。
一切都回不去了,邵蔺。
你亲自将这一切打碎了。
群臣命妇倒是很惊讶,他们都知道这位废后身上的变故,先是疯后是傻,原本以为会憔悴的不成样子,不曾想这模样反而明艳美丽的不可方物,真真是把这世上所有的美人都压下去了。
纵不提模样,那气质也大大的不同了,同样典雅大气,以前许是受宫务杂事所扰,厚重似是载了重物的楼船,如今却不一样了,她整个人气质轻灵如月,犹然端庄皎洁,却不会为任何事物停留驻足。
怪哉怪哉。
众人所想穆棉一概不知,她胃口不咋滴,主要是因为察觉到那渣渣皇帝的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一点小动作都做不得,这让她很是被动,不由得琢磨要不要把小青龙揪出来,让他噙个书信天书啥的递给某几个有权有势的大佬,命令他们为沐家翻案。
正想的美呢,群臣开始敬酒,穆棉见状喝了两口酒,“不胜酒力”出门吹风去了。
轻松的甩开小尾巴,穆棉随意走到一旁的湖边,吸了口清新空气,穆棉琢磨着宫宴结束的时间,忽然,敏锐的五感让她察觉周围还有第二个人。
这个武力值普通的世界还有人跟得上姐姐?
她回头一看,只见是一个身量尚小的孩子,那孩子见她回头,目光干净柔和的看了过来,带着让人熟悉的温和,穆棉却不由得双手颤抖起来,那个目光,那个目光——
小孩见她这幅模样,不由得笑了,就要走过来,然而冬日湖边路滑,他踩到冰块摔了一跤,湖面没有冻严实,就那么撞开冰掉到了湖里。
衣服吸了水后极沉,他身体不好,还不会游泳,看着极为危险,穆棉几乎想也不想,脱掉披风就扑了过去,冬日的湖水凉的刺骨,她抱着小孩上了岸,冷风吹过,她说不清是冷还是激动,此时浑身颤抖。
她跪坐在湖边,紧紧将他抱在怀里,脑袋俯在他肩头,泪流满面。
小孩笑了笑,拍着她的肩膀:“馨儿,别哭了。”
“师父,师父——”
穆棉喜极而泣,欢喜中还带着委屈,那种小孩受伤后遇见无条件包容他的大人时候的那种委屈,她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还会遇到宋岑,遇到这个曾经呵护过她一世,纵容过她一世的师父。
“馨儿莫要哭了,师父在呢。”
师父在,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嗯嗯,”穆棉抬起头,露出了美丽的笑意,她不顾浑身湿透的衣衫,先看宋岑的身体,她没想到师父会是这个世界的大皇子,可惜这一世师父是早产儿,身体极差,根骨还一般,不能习武。
但对她来说,都不会是问题,穆棉把什么宴会什么任务都抛在脑后,把披风裹在如今小了一大号的宋岑身上,就要带宋岑回宫给他吃洗髓丹,没想到刚走了几步,一众人呼啦啦的走了过来。
最前方那个怔怔看过来,不知在想什么的人,正是邵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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