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这么多年，孟沉原本以为他已放下。可如今看到这些墓碑，依旧有阻止不了的悲恸在胸腔汇集。
“这是昆仑道战死沙场的弟子们最终的归宿……”孟沉说得轻描淡写，很明显，他并不想让江焉过多了解此地。
他没有注意到，江焉自见了此地，就一直反常地沉默。更没有看到，她此刻握紧的拳头上，已然泛白的指节……
孟沉没有细说是什么战役，也没有说什么时候，但江焉心里清楚……
这里，有很多只是衣冠冢……
那一场惨烈的战事，太多的昆仑道弟子连骸骨都未曾留下！
然而，她最恨的，不是异族的入侵，而是来自友军的倒戈！
在这一瞬，江焉忽然就明白了将墓园修于此的意图。
“江道友，峭壁上的洞府，是亲传弟子和长老们的住所。”孟沉平复了一下心绪，重新扬起温和的笑容，“其余弟子大多住在第二峰上。”
他不欲停留在这儿，于是转了话题：“江道友是我昆仑道的客卿，自然也居住于此。孟某估摸着几个师伯已经凿好洞府了。”
听得此言，江焉将万般思绪藏匿于心底，依着孟沉的目光看去。
峭壁之上，果然较之方才多出了一处洞府，向内凹陷约有三尺之深，一扇打开的雕花木门内隐隐透出几点灯火。木门一侧的石壁上，挂了一块木牌，上书“江焉”二字。
“马厩在什么地方？”
孟沉想起了她来时所骑的白马，笑着说：“在第三峰上。第二峰为普通弟子的聚居地。这第三峰，便用以杂役之地。至于昆仑山剩余的山峰，因数量庞大，未曾全部开发。不过都在我们的范围内。”
“江道友是我昆仑道客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这么自在……
说话间，忽听一声尖锐的唳啸。江焉和孟沉同时抬头，一只苍鹰冲着两人所在之地俯冲下来，江焉吓了一跳，刚要躲闪。
耳边骤然响起一声口哨声，孟沉伸出右手，回头安抚道：“江道友莫惊，此乃我们传信之鹰。我们平日里皆用鹰来传信。”
那只苍鹰似见了猎物一般，又一次兴奋地长啸一声，锐利的爪子倏地抓住了孟沉的衣袖，稳当当地落在他的右手臂上。
一双眼睛盯着江焉看了看，直看得江焉怀疑它成精了。
她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昆仑道的弟子都这么猛的吗……
“江道友，师尊和诸位长老在第二峰顶的广场等候我们。”
第二峰？多半是向整个昆仑道介绍她吧？
江焉没有半点忸怩，很痛快地就应了下来。
两人旋即施展轻功，向着第二峰顶掠去。
离第二峰顶还有一段路程，江焉就听见了一个耳熟的声音，含糊不清，偏偏又理直气壮得很：
“等见了那二傻子，你们都要尊称一声师伯。那可是我们昆仑道的宝啊！听见没有！”
二傻子……
在说她么？
那声音的主人分明就是那个看上去极度不靠谱的道方，昆仑道的执法长老。
江焉只觉自己的表情一点点地龟裂开来，她缓缓转头，看向一脸尴尬的孟沉：“我看起来很傻？”
此刻的孟沉只想将他那个不靠谱的师尊一顿暴打，可他表面依旧和和气气：“大约在师尊心中，江道友的确有点……”
师尊，不怪我挖坑，您平日里也这么对我们的……
孟沉在心底非常不厚道地笑了，脸上却无甚表情。
“真不错……”江焉渐渐上扬嘴角，露出一个十分温和良善的笑容。可孟沉却觉出了一丝凉意，他抬眼望了一眼江焉，顿时一咯噔。
完了，这位只怕也是一个里外皆黑的……
道方双手抓着一只滋滋冒油的烤鸡，大口大口地撕扯着喷香的鸡肉。
一上来，江焉就看见了这样奇异的画面，而他身侧的季风等人毫无表情，大约已经习惯了……
最奇异的是，此刻这第二峰顶空旷的广场上，集中了许多身穿宽大道袍的弟子。每一个人，都淡定非常地看着道方。
再一次，江焉被昆仑道的怪异之景所雷住。
她总算是发现，昆仑道哪里是什么名门正派，分明就是个盛产奇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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