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姑娘,今日又要过河?”

    “是呀,多劳烦船伯。”忆如送上一葫芦美酒,盈盈一笑。

    忘川忘川,回首相忘已成川——两岸深不见底,以双眼视之空空如也,仿佛就只是一道看不见对岸也无底的深渊。

    可坐在摆渡其上的一叶小舟里却能听到船底被水拍击的空空之声,船身时有被水波拍动晃荡之感,甚是稀奇。

    作为第一个落入忘川中却不被厉鬼噬咬而死之人,哪怕她每次换上女装都会以乌石面具覆面,船伯却好像看穿她是谁一般,从不收取她的渡江费用。

    作为回报,忆如每回坐船都会为船伯送上一壶新打的美酒。

    忘川另一边与天界遥遥相对,双方陈兵岸边,已有几千年成对峙之势。

    不过,忆如并不关注兵事,百多年前流落此地,她曾跑出魔界,流落人间,但呆的越久越发现风土人情都与故土迥异。她失望已极,重回魔界,却在对岸捡到一柄墨玉琵琶,其制琴手艺正是自己家乡修仙之人的手法。

    其后多年间,她曾陆续捡到过一些破壶烂瓦,残卷书册,让她坚定回家的路恐怕就落在此地,也许也有人流落到了这边。

    她如今只要未闭关修行,每隔一个月便会乘船过去看看能不能捡到什么东西,第二日回到魔族坊市,或以蛇姬之名弹琵琶卖艺,或以梦斋先生的笔名写些自己家乡耳熟能详的故事话本,妄图以乡曲、故事引来同乡人。

    她所学法术与此界迥异,纵然使得出来,威力却削减了一半,且她无法像此界之人凝出灵珠做钱币使用,想着总不能老赖在卞城王府去占鎏英公主的便宜,因此索性卖艺赚些酬劳。

    最近魔族军营仿佛又出了什么动静,森严了许多,还圈了更多的地做营地之用。

    被赶回来的忆如难得清早回到坊市,待走过街道,还未考虑好到底在哪里吃个早点然后摆摊的她突然听到一声娇媚的招呼。

    “蛇姬!”

    回头望去,卞城公主坐在一家旅店大堂内(这旅店也挺眼熟),与三个眼生的妖怪坐在一处,朝她招手。

    还算她有眼力见儿,没叫她真名!

    忆如捧着琵琶,旋身走进客栈,站到鎏英身畔,左右为难地看看。

    “你要我和你挤一道?”

    客栈破旧,几案狭小,一看便知考验自己的腰腿。

    那个黑衣素面的小妖娘眼熟地把玩自己两根麻花辫,朝她抬头笑笑。

    “蛇姬琵琶千金难闻,且甚少出门,今日难得遇见,你们可有耳福了。”

    一大早伴着早饭听琵琶,也亏得鎏英想得出来。

    玄衣青年一脸为难,解释道:“公主海涵,实不相瞒,我们此番前来魔界,其实并非游赏,而是为了一桩公案。若叨扰府上,恐有诸多不便。”

    她与座上的人都不熟,便只能与鎏英分享一个座位,微微屈膝躬身后夹在她与那玄衣男子间,怀抱自己的墨玉琵琶安分入座。

    鎏英这女子性情虽然豪爽,但也不脱女子的八卦雅兴,盯着火神俊美非凡的脸庞,夭夭娇娇地嗔道:“我看定是火神有了心仪之人,故意疏远我等魔女之流。”

    噗——咳咳!锦觅一口茶水喷出来,咳个不停,万幸小鱼仙倌出手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旭凤不着痕迹地往一旁避了避,狐疑地看了看失态的葡萄精和突然口出惊人之言的卞城公主。

    倒是忆如,忍着腹中饥饿惋惜地盯着一桌佳肴,只分出一二分的精力竖起耳朵。

    “公主何出此言?”

    “适才我在院中看到那魇兽吞吐梦境,梦中女子与二殿下举止亲昵,难道……难道不是二殿下心尖儿上的人?”

    旭凤面色一红,双眼秋波流转,死死盯住葡萄精,好像要吃人一般。

    锦觅吓了一跳,赶紧摇手缩脑袋。

    “不关我的事儿,我没跟她说,不是我弄的!”

    “大殿的魇兽如今窃梦造诣越发高强,连上神的梦都能盗得——”

    玄衣男子一边一下接一下给锦觅顺气,一边气定神闲地辩解道:“我这魇兽便是有通天本领,也入不得二殿的结界啊。难不成是——二殿昨日疏忽了,未设结界,才让魇兽盗了梦境?”

    “我说呢,定是你昨日忘了设结界才让魇兽吞了你的春梦!”锦觅一听说与自己无干,马上出言撇清关系,却见火神脸色一黑,茶盏重重扣在桌上,被吓得立时声音低了起来,屁股一挪一挪,更靠近小鱼仙倌那边了。

    “你!”

    旭凤神色冷淡地举起手,作势要抓人,见她瑟瑟发抖更往夜神那边靠拢,旋即压住自己的脾气,冷声道:“夜神大殿可是有婚约在身,若被你这小仙婢带坏了名声,叫我栖梧宫如何担当得起。”

    一边说,那鸟眼一横,恨恨盯着锦觅抓牢对方袖子的手。

    锦觅见他气势压人,垂下头,屁股一挪一挪,又靠回他身边,方才让他面色稍霁。

    “久闻天帝为夜神大殿订立了一门婚约,却不知这天地六界之中哪家姑娘有此殊荣?”想是也看出这两人间又别扭又奇怪的氛围,鎏英识得眼色话锋一转,变了个话题。

    却不知,又给自己挖了个坑,但见那夜神眼睫半垂,惆怅地幽幽道:“水神长女。”

    “水神长女……这水神与风神不是至今尚无所出吗?”

    便连跟着一块儿闲坐的忆如面具下脸色也是一僵,觉得若非鎏英顶了一个卞城公主的身份,非得给人打死不可——如此说话,若叫有心之人听见,定是要记仇的。

    她斜睨一眼身侧与她保持一臂距离的男子,只觉这不是一盏省油的灯,鎏英怕是以后若有所求,定要被他磨上一磨。

    润玉仿似感觉到她的眼神,无辜地回头一笑。

    这般皮笑肉不笑的风范,反而让忆如想离他远一点,因此将鎏英差点儿挤下木凳,挤到一边火神怀里去。

    “蛇姬,你作甚?”

    救你小命——

    忆如横了眼口无遮拦的鎏英,微微侧过身,让琵琶彻底挡住自己。

    若说鎏英不识眼色,今日却有人更不识得,慈悲地将她话头接过。

    “啊?小鱼仙倌,原来你的正宫天妃还没出生呐?——啧啧,这天妃呀,也太不给面子……啊!”

    只闻得火神出脚如电,给了不识好歹的葡萄精一脚,见她吃痛惊叫起来时才从牙齿缝里挤出“闭嘴”两字。

    锦觅不识他苦心,满脸忍痛,鼓起双腮,恨恨瞪他,偏偏思及两人相差甚远的灵力,只能憋住怒气,硬拧出一个古怪的笑脸来。

    润玉见到两人相处,反而衬的自己更显寥落,轻叹一口气,万般无奈地调侃起来,“锦觅仙子说的不错,要是到时候我见到她,定要向她好好问上一问。”

    “阿啾——”

    话音刚落,忆如鼻子一痒,打了一个喷嚏。

    见被吸走的目光又落到她身上,她心里暗暗发苦,怨念自己鼻子痒得不是时候。

    她抬袖掩鼻,只做出一副娇柔的羞态,“奴家失礼,还望海涵——”

    其实她虽被鎏英叫来,但在座无一人将她放在眼中。

    两位上神自然是地位尊贵目下无尘,眼中容不得一个遮遮掩掩又无甚特色的小妖娘,而随侍的仙娥瞧着不是特别聪明的样子,哪里会一心多用,将心思从谈天说话里透出的八卦上□□,去关注一个默默无言的小妖。

    此时被那个喷嚏引来关注,果见得葡萄精好奇地伸手:“姑娘,你为何脸上要带这样一个面具,不嫌沉吗?”

    忆如低头一拨琴弦,咯咯发笑,“你看街上多少人修炼不精,身上还留着原型未化,我不凑巧,正好落到脸上,怕吓到人,自然要遮起来啦。”

    锦觅马上化为一副甚为怜惜的模样,分毫不曾想她脸上有暇与乌石面具有何相干。

    乌石雕刻不易,因此造出了面具也是个古朴板直的呆模样,挂在面上又丑又怪,若说唯一的优点,也不过叫仙神妖魔轻易看不穿罢了。

    润玉止不住阵阵涌上的困意,双眼微红,温吞吞告辞:“这青天白日,正是好眠,且容我歇息片刻。”

    鎏英见他移形换步间没了踪影,脸上闪过不悦之意,还是火神出面解释一句。

    “夜神需司夜当值,白日里容易精神不济,还望见谅。”

    待夜神走远,忆如才觉得心里悬着一块石头落地,双肩微微松开,低头拨了拨琴弦。

    “即是有要事相商,今日时不凑巧,还是待来日我在为大家弹一曲,得一小乐吧。”

    鎏英今日本就难得见她,临时起意将她叫住,此刻确碍于有事要与火神相商,与她却无干系,只得满脸不舍的见她离开。

    锦觅双手撑住下巴,见那玄衣长发的女子袅袅婷婷款款而行的身姿远去,发间挂着的铃铛叮铃铃作响,眼馋片刻。

    满脸困意的润玉隐隐听得铃声,浑身一机灵,直坐而起,掀开窗户瞧那女妖身形,不及多思弹指将一缕咒符弹到她身上,这才打了一个哈欠,双手交叠躺回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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