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能亲自过来对王夫人说这么一番话,也当真算的上是诚意十足了。毕竟贾母身为婆婆,便是要给赵氏体面,王夫人也只能笑着说好的,大可不必特地向她解释的。
常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者如王夫人,这一回也不能不在心底承了贾母的这一份情,便是想再找些借口骂一骂老太太也是不能的。
其实王夫人对自己还是有相当的自信的,她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诸如家世、能力、儿女以及未来都非常地自信,所以一个出身下贱的赵氏她根本都不放在眼里的。
怀孕了又如何,便是将来能生了儿子又如何?有一个做奴才的外家,生母又是那般地粗鄙泼辣,这样的庶出还能有什么造化!
王夫人倒是没有想过不让赵氏进门,毕竟把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总比让贾政去偷强一些,等人进来了她自然多得是手段去整治赵氏,那时候才叫那小骚蹄子有苦说不出呢!
且她也暂未打过赵氏肚子里面那团肉的主意,这并不是因为王夫人有大肚能容之海量,而是根本就觉得赵氏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更不必说做自己的对手了。何况这事老太太已经插手,若是那赵氏的孩子没了,只怕头一个就要怀疑到她的头上来,以老太太的手段,她定然瞒不住,所以何至于脏了自己的手呢?
如今也好,那赵氏还未进门,老太太就先将这话放在这里了,王夫人就更加无所顾虑了,当真就将赵氏看做了一个解闷的玩意儿,左不过是个奴才秧子,除非她突然成了遗落在民间的公主娘娘,否则任她有千般本事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所以,王夫人终于觉得贾母像了一回人样儿,感谢的话难得地真诚了几分,说道:“老太太的一番苦心,倒叫儿媳惭愧。老太太放心,赵氏进门后,只要她规矩守礼,好生地伺候老爷,儿媳自然优待于她。周姨娘是老人了,她那性子都是知道的,最是温和好相处,听说赵氏伶俐机敏,能进门来想必也是个好的,老太太只管放心。”
那小妖精规规矩矩的还好,若是敢闹幺蛾子,瞧我怎么治她!
都是做正房太太的,贾母又如何听不出来王夫人话里的意思呢!只是当年她自己对老国公爷的那些小妾们就没少使手段,到了王夫人这里自然也懒得多管,反正二房都有两个嫡子。一个嫡女了,这根本已经十分坚固了。那小妾就是来伺候政儿的,能生自然是好,不能也无所谓,且贾母知道王夫人不会这么蠢,赵氏的孩子没了王夫人那是有嘴都说不清,二儿媳妇向来都把名声看的跟自己的命一样,所以倒也根本不在意这番话。
且贾母的劝解不过是不想与王夫人这个正经儿媳在这样的事情上生了不必要的嫌隙罢了,本来就不存在任何敲打的意思。
迎春眼见婆媳二人现在又握手言和,一派你慈我孝的样子是不得不佩服了。她觉得想送元春进宫其实真的不应该另找教养嬷嬷的,只让二婶子把亲闺女放在自己的身边,手把手地教导着,想必以元春的聪慧,定然也能将二婶子那一身过硬的演技学个十成十的,届时何愁不能在宫里混个风生水起的呢!
假如迎春能说话的话,此时她一定会力劝二婶子,还是快把孩子从老太太那里要回来的,不然这不是就硬生生地把孩子给耽误了吗?不过她“不会”说话,等她以后再说也不迟。
再瞧瞧她嫡母邢夫人,站在那里使力气陪笑脸,仿佛是个为了人家的绝美婆媳情鼓掌叫好的观众朋友,当真是有些尴尬。
她突然想起来,上一世在宫里的时候,有番邦上贡了一种名为“柠檬”的果子,此时也不知道怎么就从嫡母的表情上联想到了这种水果,那果子不大好吃,就是非常之酸。
确实此时邢夫人的心情仿佛喝了一坛子醋一般,又酸又涩。不就是个小妾吗?也值得老太太这般特地向王氏解释!
要解释也行,难道就不能一碗水端平吗?怎么二老爷要纳小老婆老太太就巴巴地来劝慰,没看见他们家大老爷后院里还有那一堆的小妖精吗?若都是迎春她姨娘和二房的周氏那般性子的也就算了,现如今他们东院的,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又不是不知道她没本事,在这方面根本就说不上话,为何老太太就不来管管了呢?
整日里嫌弃他们大房乌七八糟的是谁?若是没了这帮不安分的,岂不是一下子就能清净许多?老太太你看看我啊!何况有这么多妖精缠着大老爷,她什么时候才能有好消息啊!
邢夫人现在真的很悲伤,虽说她不是原配,但她也是正经的儿媳妇啊?!老太太这么做,可不就是偏心的实锤?!
不过这也就是邢夫人的独自悲伤罢了,贾母想起大儿子那些小妾们都头疼,根本是不愿意管的!何况邢夫人本人很能自我安慰的,想想富贵人家的爷们哪有不纳妾的,便是口碑如二老爷这样的君子,不也要纳妾吗?
说归说,想想自家后院里的那一群莺莺燕燕,邢夫人当真觉得满腹辛酸泪,无处与人说了。苦,还是她苦!
贾母今日出来逛了一圈,在王夫人这里耗了半日的功夫,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便心满意足地想要离开了。
邢夫人眼看了外面的天色也到了快该用午膳的时辰了,自然是要跟着贾母回去的。而元春今日来了了这里后竟也没有说上几句话,所以王夫人倒是趁此机会试着与贾母说:“知道元丫头课业重,只是儿媳自打进了月子也许久未与这丫头好好地说一回话了,倒是想念的紧,老太太可否允这丫头在这里再耽搁一会子,等用完了午膳,儿媳就着人送回去,必不会误了下午的功课。”
人家想留自己的女儿一起吃个午膳,贾母又不是想要故意跟儿媳对着干,自然没什么好拒绝的,便点头应允了下来。
迎春正跟在贾母和邢夫人的身后往外走去,她如今实在接受不了进出都要人抱着,所以早就自己走路了,这个时候却听得王夫人说道:“二丫头也留下来吧,二婶子不常见你,如今倒正好咱们亲近亲近。”
迎春只当没有听见,继续迈着小短腿往外走,然而贾母却是能听到的,没有怎么思考就觉得这没什么,便停下来对王夫人说了句:“你是个好的,便让着丫头也留下来与你们娘俩一处自在吧。”接着转过头来与奶娘王嬷嬷叮嘱道:“你们便留在此处好生照应姑娘们着吧。”丫鬟婆子自是齐齐答应了不提。
就在这个功夫,元春小姐姐直接走了过来,拉住了迎春的小手,说道:“老太太放心好了,有孙女在呢。”贾母一笑,只说了句:“你这丫头才多大,倒是很有长姐的风范,果然不错。”
王夫人又趁机拍了句马屁:“这都是老太太教导有方。”
迎春站在中间,她身量小,仰着头看着屋里的彩虹屁在她的头顶上飘来飘去,默默地在心里骂骂咧咧了两句,就被元春拉回了座位上。
贾母终于告辞,王夫人站在屋子门里面象征性地送了送,一扭头就满脸慈爱地走过来拉住元春的手,然后叫道:“我的儿!快快过来炕上坐,叫为娘好好瞧瞧你!。”
元春自然欢喜,只是她起身后先是挣脱了王夫人的手,然后将迎春抱到了炕上。王夫人就站在她们身后,迎春正巧面对着她二婶子,瞧着对方那只方才去拉元春的那一只手还伸在外面,分外地孤单,莫名就十分地想笑。
元春女士安顿好了自己的妹妹后,回头看见了自己的母亲还站在原地,一时竟有些纳闷,只说道:“母亲怎么楞在了那里,快上炕来歇息歇息吧。”
王夫人干干地笑了两说,一边移动脚步,一边说道:“我儿和二丫头倒是姐们情深。”
元春说:“爱护幼妹本就是女儿应该的,母亲不也时常教导,上要尊敬长兄,小要爱护弟妹,女儿自然不敢忘。”
这话是王夫人说的不错,只是,她当初说这话的意思,是想着将来等元春出嫁了,千万不能忘记了娘家的兄长贾珠和弟弟宝玉,可不是让她去爱护什么劳什子堂妹的!
其实王夫人把迎春留下来,就是想再观察观察她。看看这丫头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她所猜测的那般邪性,如今见元春言谈举止都这般将这小丫头片子当做亲妹子看待,便叫王夫人有些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定是这丫头使了什么妖术,迷惑了元春!
王夫人一向都是个行动派,这会子已经开始琢磨起了要不要请个大师来荣国府里做做法事了!或者干脆拿一盆狗血泼在这丫头身上?可能不行,万一没将脏东西给立时逼了出来,只怕老太太绝对饶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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