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哥，这一切都是那该死的虎妖的主意，小、小的是被逼无奈，才被迫对您下手的。求您放过我吧……”一向趾高气昂的狐妖哭得满脸涕泪横流，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语气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如果不是见识过他先前洋洋得意的嘴脸，清涟恐怕真要被蒙骗过去。
见狐妖的前爪就要抱上清涟的小腿，罗睺冷哼一声，上前就是一脚，把狐妖踢翻在地。
——师父的腿，只有我才能抱！
这一脚不可谓不重，狐妖被踢得在地上滚了几滚，好不容易停下，眼冒金星，好歹不敢再造次。
一旁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虎妖见状，强忍着胸口的疼痛，重重啐了一声：这狡猾的狐狸，竟敢背叛他，该！
狐妖才不管自己这前·大哥对自己是什么态度了，见识了这些人的手段后，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该如何保住自己一条性命，至于老虎他是死是活，又与他何干？
可以说，狐妖把“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一原则发挥得是淋淋尽致。
“师父，你有没有事？”罗睺挤到清涟身边，目露忧虑之色。
除了脖子上有被狐妖捏出来的一点印迹，清涟倒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受了惊吓，好在他向来心理素质不错，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清涟对徒弟俩笑了笑，示意他们不用担心，随即转向一虎一狐两妖。
狐妖忙打起精神，对清涟讨好地笑了笑。虎妖虽形容狼狈，浑身皮毛被烧得不成样子，脸上跟开了酱油铺子似的，眼睛里却依然满是桀骜，与他的小弟截然不同。
帝俊看着，不由轻轻点头：妖族就该这样，哪怕战死，也绝不服输。这小老虎虽眼神差了点，有眼不识他帝俊小爷，但好歹也是个有骨气的。或许，他应该开口向清涟求求情？
“我问你，你既已是大乘修为，又为何要伤害无辜？”清涟严肃地问虎妖。
方才罗睺与虎妖的战斗清涟都看在眼中，很快就发现这虎妖已是大乘修为，离正式飞升只差一步，甚至比罗睺还高了一级。说实话，要不是罗睺专门用火属性的功法对付它，恐怕没那么容易成功。
虎妖扫了清涟一眼，冷笑：“成王败寇，我老虎没什么好说的，要杀就杀，废什么话！”
“你说话放尊重点！”罗睺沉下脸，又想上前给他些教训。
清涟拉住罗睺，他倒是没怎么生气，老虎的性子本就暴躁，如果他像狐狸一样油滑，反倒是件怪事了。
“你不说我大致也能猜到，”清涟语气平静，“你是想靠着吃肉提升自身修为，而童子的肉大补，你想吃了我这两个徒弟。”
虎妖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他没想到清涟能一语道破他的目的，莫非他也是兽族？
洪荒各生灵的修行方式都不太一样，像巫族，就是修肉身不修元神，而他这样的猛兽，想要修行，最方便的方式就是靠吃其他生灵的肉来提升自身修为。
童子的肉比成人的肉更有助于修行，这是虎妖在不断“实践”中总结出来的经验，连狐狸都不知道，他不明白清涟是如何得知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清涟同他一样，也是靠吃肉来修行的兽类！
想到这里，虎妖的心重重一沉：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没想到他老虎吃了那么多肉，如今也要被吃了。罢了罢了，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吧。
“你闭眼做什么？”清涟语气有些奇怪，随即恍然，“该不会是……你以为我要吃你吧？”
清涟当然不是兽族，他只是过去在古籍上看过记载，说上古时除了废品灵根和凡品灵根外，世间万物都能修行，包括普通的兽类。兽类修行要比那些灵兽或是其他生来就有灵力的种族困难得多，因此不得不借助其他方法，如吃别的生灵来提升自己。到了末法时代，别说兽类了，连适合修行的人都越来越少，清涟也是第一次见到修行的兽族。
这里顺带要说明一下，普通兽类与灵兽是两种概念。普通的兽类生来并没有灵气，也没有神识，靠着本能生存，就跟后世的动物没什么两样，偶尔有些兽类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开了灵智，才与一般的动物区分开来。因为普通兽类的性命不过区区几十年或更少，往往这些通了灵智的兽类会选择修行，因为只有修行，才能让它们获得长生。譬如昆仑山上大部分动物都是普通兽类，只有少数一些才算是真正的灵兽。
至于灵兽，天生就有灵气，有神识，大部分生来就有修为，与普通兽类不能混为一谈。
其实从某一角度来看，帝俊这只三足金乌也算是灵兽中的一种，只不过他属于特别强大的一类，一出生就是仙，灵根还是最强的那种。
听了清涟的话，虎妖愕然抬眸：难道不是？
清涟失声哑笑：“你放心，我不是兽族，不用靠吃肉才能涨修为，况且我对老虎肉也没什么兴趣。”
罗睺在一旁点头应和：“师父，这虎妖一看就皮糙肉厚的，肉一定很柴，不好吃。师父你若是想吃肉，徒儿替你打猎去。”
“大、大哥，小弟我也皮糙肉厚不好吃。”狐妖生怕自己遭殃，忙补充一句。
罗睺狠狠瞪了狐妖一眼，他还没忘对方对清涟的所作所为：“闭嘴！”
狐妖呼的一下忙捂住嘴，不敢说话了。
“兽族修行方法并非只有靠吃其他族类的肉，你为何偏偏要选择这最残忍的方式。”清涟皱眉道。
虎妖冷哼：“不然呢？除了吃肉，难道还有其他办法？”
他原只是一只普通的老虎，一次无意中食了某种仙草，这才开了灵智。这之后，老虎一心想要修行成仙，因为他知道这是唯一能长生不死、改变自己命运的方式。然而，老虎却不懂任何修行之法，只能靠着最原始也最有效的方式来提升修为，那就是吃肉。
清涟被问得有些哑口无言，下意识看了鸿钧一眼：某种程度上，这只老虎同鸿钧一样，都是一心向道却修行无门的那种，只不过老虎选择了吃肉，而鸿钧选择了偷师学艺。
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这虎妖伤及无辜的确该死，可他的初衷只不过是修行成仙，以改变自己的命运罢了，只是他用错了方式。
从这个角度来看，也许，他当初就不该吃下那株仙草，就这样浑浑噩噩度过二十来年，最后垂垂老去，不知外面还有那样广大的世界，这样反而更好。
清涟原本想杀了这只虎妖，也以免他再伤害无辜路人，听了虎妖的的话后，他改变了主意。
杀|人的刀子若是用对了地方，未必不能变成救人的宝器。
“如果不杀你，而是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可愿意接受？”清涟问。
虎妖浑身重重一颤，不可置信地抬头：“你、你不杀我？”
帝俊松了口气：说实话他还是蛮欣赏这只虎妖的，如果清涟真要为民除害，他不知该怎么开口。
“你的确该死，不过，造成如今这一后果的，也不完全就是你的错，你想修行是好的，只不过用错的方式。”清涟轻叹道，“过去你杀害了那么多生灵，是该受到惩罚，但若只是以命相换，未免也太便宜你了。”
死在虎妖口中的生灵数以百计，他只有一条命，如此比较，他的确是占了大大的便宜。
“你想做什么？”虎妖脸色一僵，脑海中闪过各种酷刑。讲真的，若是要他再经历过先前的火烧，他宁愿现在就去死。
清涟静静看着虎妖，微微一笑。
***
蜿蜒曲折的山道上，远远走来三个身影，仔细一看，还可以发现在最高那个身影的肩上，蹲着一只小小的鸟。
那正是化为鸟型的帝俊，以他的性子，自然是不愿待在鸟笼子里，只肯高傲地站在清涟的肩头，用睥睨的眼神看着周遭一切。
美中不足的是，在场三人，没一个察觉到帝俊散发出的王霸之气，清涟甚至还觉得这鸟挺有趣的，明明有舒适的笼子不住，偏生要往外跑，刮风下雨也不怕，难道这是只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小鸟？
“师父，您真打算放过虎妖？万一他又出来害人怎么办？”罗睺语气中透着些许不赞同。
“我想他不会的，”清涟笑着摇头，“看得出，他是真心想修行。”
清涟最后还是放过虎妖，他的条件是，虎妖必须改变过去害人的习惯，非但不能吃人，还要救人。只要虎妖能做到，他就会教虎妖适合他的修行方式，如果他违反了约定，清涟则不会手软，定会取他性命。
为了取信于虎妖，清涟还特意教了虎妖几手修行之法，只要他不是太笨，就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从昆仑山脚下走来，一路上其实可以算得上是危机四伏，清涟发现，这里的修行者个个都充满杀气，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或为争夺灵气充沛的宝地，又或是抢夺上好的灵草灵果。昆仑山上异常凶险，少有野兽出没的山下，自然就成了修行者必争之地。
虎妖的修为，在这些修行者中也算得上是高的，否则他也不会纵横这么多年也平安无事。清涟不忍看到那些修行者为了蝇头小利大打出手，在他看来，修行的最终目的应该是维护天下和平，而不是为争资源挑起战争，因此他让虎妖改过自新，维持山下秩序。
至于狐妖，清涟也暂且放过。狐狸虽狡猾，但也不是没有用的，他正好与虎妖互补，一个动脑子，一个动手，定能取得不错的成效。
此时清涟不会想到，这一虎一狐的组合，正是日后“昆仑护卫队”的雏形。自己的一念之差，使得混乱血腥的昆仑山从此变成洪荒有名的和平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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