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无边的黑色。
风声从后方凌厉而来,吹得猛,吹得凶。
林天一什么都看不见了,视觉没有了,听觉就格外敏锐。耳机里传来宫严的喊声:“林天一你能听见我吗?你他妈说话啊!说话!别他妈吓我……”声音很微弱,断断续续的,但林天一听见了。
林天一没说话,他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头疼,右臂也剧痛。
什么都没了,是不是什么都没了?
你自己的路留着下辈子再走吧!
天一,你答应我,好好的……
是个好苗子,别走错路。
天一哥,天一阁,我们去天一阁好不好?
……
过去的片段就像电影一样从脑海中闪过,那些话,那些面孔,在脑海里越发清晰。
出来,爬出来,离开这里,离开……
跑,快跑,再等下去会出人命的,跑!
他告诉自己,跑!
扯下耳机,他在那条路上拼命奔跑,只有风声为伴,跑,别停下。
前面是谁燃放的烟花?
后面是什么,那么响,那么热……
林天一猛地睁开眼,看着头上的天花板,重重地喘着气,又做噩梦了,是的,噩梦。
没有鬼神的噩梦,比有鬼神还可怕。利益、纠葛、阴谋、恶意,这些比鬼神还可怕。
林天一起身,洗漱,在刷牙时想或许是昨天宫严的那个电话吧。这个梦从前经常做,但后来经过几次有效的心理治疗后就好了很多,基本上不会做了,上次做大概是一年前了吧。
他在这边想,忽然听见“咚”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到地上了。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听出来好像是谷函青卧室发出的动静,接着就看见谷函青打开门,眼睛眯着,左手举起摸着自己头,晃晃荡荡地走出来了。
她还穿着睡裙,淡绿色的,上边有小熊的图案。踏着拖鞋,眼睛半闭半睁的,头发很乱,刘海尤其乱七八糟的,好像《功夫》里的包租婆。
林天一笑了起来,牙刷还叼在嘴里,牙膏沫呛了一下,止不住的咳嗽。
“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谷函青走到洗手间门口才看到林天一,迷迷糊糊地问道,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语气软软糯糯的。
“我咳咳……咳咳,”林天一咳嗽不止。
“算了,你别说了。”谷函青看他咳嗽,觉得自己喉咙也像不舒服似的,出口打断了他。接着又转悠回去了。
林天一把嘴里的泡沫涮干净,胡乱地洗了把脸,把毛巾搭在架子上,转身走了出来。他走到谷函青卧室前,敲了敲门,说道:“你不是要上厕所嘛,去吧。”
谷函青正在屋里换衣服,听到他敲门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听到他说话,脸又红了起来,就在屋子里喊:“谁说我要上厕所了?”
林天一一顿,意识到小姑娘脸皮薄,接着笑了起来,“行了,我说错了行不行,我要出门了,你……”
门突然被打开,谷函青走了出来。她已经换好了衣服,上身是一件蓝白相间的格纹衬衫,底下是一条黑色西服裙,和以往穿衣风格不同,显得格外精神和干练。
林天一顿时愣住,嘴里想说什么也忘了,却又觉得自己这么傻乎乎地站着不妥,又开了口:“你今天早上……掉下床了?”说完只想抽自己嘴巴,这是什么怪问题。
“嗯,手机铃声响了,我想摁掉它,一个翻身,没想到就掉下去了……”谷函青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很丢脸,声音小小的,这传到林天一耳朵里无疑是嘟囔。
穿着职业套装的女子嘟嘟囔囔,蛮有趣的。
林天一这么想着,嘴角咧开了笑,把自己做噩梦而导致的不快丢到爪哇国里去了。
“嗯,你快去……洗漱吧,我先上班了。”林天一说完转身就要走,谷函青叫住了他。
“你不吃早饭吗?”
“啊?”林天一似乎没有考虑早饭这个问题。
“我简单做点,你着不着急,要不吃一点再走。”谷函青看着他,说道。
“哦,好。”
谷函青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早饭就做好了。
林天一落了座,吃起早饭来。
“那个?你天天都起这么早吗?”林天一似乎觉得两个人之间太安静了,决心打破这种安静,没话找话问道。
“也不是,平常会比你早半个小时吧,今天是总公司来领导视察,经理要我们提前一个小时到。”
“还要求穿正装?”
“嗯对。”谷函青抬起头看了看他,而后小心问道,“我穿正装不难看吧?”
“不,不难看。”林天一斩钉截铁、义正言辞。
“我没穿过几次正装,除了面试的时候。我们公司也不强迫穿。但我总觉得我穿起正装来怪怪的,有点像销售楼盘的。当然我不是说销售楼盘的不好,就是我穿起来……”
“我懂。”林天一从纸抽里抽出张纸擦了擦嘴。
“你只是不习惯而已,习惯就好了。你刚刚毕业吧?”
“嗯,这也是我第一份工作。”
“看出来了,第一次工作都这样,多穿穿就能消除这种感觉,你穿正装很好看,你应该相信你自己,多点自信。”林天一站起身,“先不和你说了,我先走了。”
“嗯。”谷函青看着他出了门。
多穿穿就好了吗?那他刚刚工作的时候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他现在几乎天天上班都是西装革履,这是用了多长的时间才适应的?
我想这些干什么?谷函青晃了晃头,起身把东西收拾好,也出了门。
待她到达公司,部门里的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韩萌把她拉到一旁,悄悄和她说:“我刚听别人说,这次总公司来人不单单是为了视察?”
“那为了什么?”谷函青问。
“听说还有人事调动。”韩萌神经兮兮地说。
“啊?不会裁员吧。”谷函青在这里工作才两个多月,还没有过试用期,对一切有关“人事调动”的字眼都分外紧张。
“傻了吧你,不是裁员,是人事‘调动’。”韩萌把“调动”二字咬得格外用力。
“你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回事?”谷函青着急地问。
“哎,大概一个月前总公司和咱们公司财务报账上出了点问题,有一笔资金对不上了。总公司查了半个月,发现是和咱们部门经理有点关系,但是还没明确。这不,找了个视察的由头下来查清问题来了。如果真的和咱们经理有关,那咱们就要换经理了。”韩萌声音低了些,对谷函青说。
“这你听谁说的,是真的吗?”谷函青看着远处来回走动的经理,白色衬衫下是微微凸起的肚子,发际线后移地比较严重。开会时会对他们新入职的员工表示鼓励,平常的日子都笑嘻嘻的,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不像是会私自挪动公司财务的人。
“我听财务部那边的人说的。是不是真的,通过这次‘视察’不就知道了吗?”韩萌也把视线投向了经理。
“不过你看经理这紧张的劲儿,估计八九不离十。唉,整个部门都和他一起紧张,我这懒觉都没睡上,起个大早赶到公司。嘿别的不说,早一点错开早高峰这路上还真不堵。”韩萌笑着对谷函青说。
谷函青没做声,眉头微微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函青,下班后一起吃晚饭吧。”一条来自李健的微信静静地躺在谷函青的手机里。
谷函青咬着牙想了半天,最终打下字:“我今天有点累了,要不改天吧。”
那边一时没了动静,就在谷函青认为就这么搪塞过去的时候,下一条微信又闯进了谷函青的视线。
“我今天生日。”
?
谷函青有些好奇,生日不应该和家人一起过吗,找我干嘛。难道是有什么生日派对之类的。谷函青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今晚七点,惠宁路221号,都谷餐厅,不见不散。”又一条微信进来了。
谷函青嘟了嘟嘴,没回。
电话另一边,李雯把手机往李健怀里一扔,“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怎么这么笨,追女孩儿也不会?”
李健手颠了几下才把手机接住,拿起看了看,抬起头埋怨姐姐:“姐你这语气不会让函青感到不舒服吧。”
“指着你自己找到媳妇儿,能到80岁。”李雯手指着李健,愤愤地说。
“谷函青那姑娘我以前去你学校见过,就是一个内向文静的小姑娘,你要是不主动还能指望着人家主动?废话别说了,赶快换件正式一点的衣服,你打算一会儿就穿这个跟人家表白?”
李健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格纹polo衫,“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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