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邢沉晔失眠了。
倒是华阳,睡得莫要太过香甜,跟个小浣熊似的抱着邢沉晔这根精瘦的树桩子。
待到日上三竿,她还睡得格外香甜。
局里的电话果不其然又掐到了那个点子上,打了过来。
怕把她吵醒,他微微起身从床头柜上拿下手机。
奈何他一动,在她身上趴着的华阳也动了动,好在没有吵醒。
邢沉晔接了电话,那边传来小郭大喇喇的声音:“邢队,局里说要开会,徐来被批死了。”
“我知道了。”他看了眼趴在他身上的华阳,轻声回了句。
小郭惊奇死了,暗戳戳的道:“邢队,你干嘛呢,声音那么轻?难不成公……”
邢沉晔二话没说黑着一张美人脸就挂了电话。
好不容易悄悄的挪到了床边,他已经非常清楚她睡觉的习惯了,一定要抱着什么东西才肯睡,只好把一只枕头垫在她手下,这才起身换衣服洗漱。
走之前他在床头柜上买了热腾腾的早点,在旁边贴了一张便签,叮嘱她不要乱跑,中午时分他会回来。
一到警局,就被叫到了会议室。
原本静若寒蝉的会议室被他的到来打破,小郭都快被这气氛憋坏了,眼角瞅了好几次坐在首位板着脸的局长,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见到他来像是见到亲人似的亲热,屁股都离了座位朝他可着劲儿的招手,“邢队,坐这儿坐这儿。”
邢沉晔扫了眼,倒也看到他旁边有个空位,坐了下来。
“人都到齐了吧。”局长席文莱望了眼排排坐的警员们,一张宽脸都是铁青的,“想必大家都知道,昨晚我们失去了两位同胞,亏你们还是警察啊,一点警觉性都没有!案子还未展开就如丧家之犬灰溜溜的回来!”
说到激动处席文来气的大手猛拍桌板。
在场所有人都闭了嘴巴,挨训是必然的。
毕竟这次事发突然,谁能想到会出现如此状况,想必席文来的面子都挂不上了。
邢沉晔听得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这是他读书时候就会的本事,黑色手机在他指尖旋转,忽的想到什么,他低声笑了笑,开始查百度了。
小郭自然听得也是心不在焉,毕竟真正带队的又不是他们,闲来无事瞧见邢沉晔盯着手机格外认真,好奇心起,小郭轻轻的拉了拉椅子,脖子无声的往前伸了伸,这才看到了几个关键词。
当代小故事集:从前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庙,庙里有一个和尚……
小郭轻轻的问:“邢队,你怎么在看这种无聊的东西。”
邢沉晔看的较为入迷,听到耳边的声音,下意识一掌移开他的脸,丢给他一个冰寒三尺的眼神。
小郭顿时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席文来扫了一圈在座,其他人无非都是战战兢兢,只有邢沉晔自顾自的看着手机。
作为局长自然觉得被轻视了,当即眉毛一翘,严厉的点名道姓。
“邢沉晔。”
程杰坐在邢沉晔的左边,捂住嘴咳嗽了一声,以作提示。
邢沉晔眉骨挑了挑,慢悠悠的把视线抬了起来。
“局长,有什么指示吗?”
席文来眼皮一跳,他早已经领教过无数次,他的那种无关紧要的眼神了。
“你对此事怎么看?”
提到案子,邢沉晔多少有些兴趣,他来这儿可不是来看当局局长耍威风的。邢沉晔微微坐直身子,翻了翻面前的一沓资料,眉心蹙了蹙。
“那两个警员是全身麻痹?中毒之后不小心失足掉入井中?”邢沉晔又翻了翻几页,看到了中毒原因。
“不错。”局长身后的投影仪也放出了那口井,此时井口中已经没有尸体,只不过黑漆漆的仍然看不到底。“据法医以及医院给出的答案是,井口边或许有蜈蚣等有毒攀爬,那两个警员不甚被咬到,以至于短暂的麻痹神经肌肉,失足跌落井底,这才造成这一惨案。”
很好。
很顺理成章。
邢沉晔嘴角翘了翘。
他指尖翻了几面,翻到那两个死者的正面照面,道:“请诸位翻到第三页,观察下二位警官去世之前的面容。”
所有人闻言,也都纷纷翻到那页,等他下结论。
“他们的面容上,有明显受到惊吓的表情,或许的确是中毒了,那即便中毒,死者生前为何会露出这等表情?”
小郭先前没仔细看,此番一看,还真是如此,照片打印在册子上虽然是黑白照,但是很明显可以看出被打捞出的两句尸体已经被井水泡的浮肿了。
“还有一点。”
死寂的会议厅里响起他冷淡的声音。
“即便检验出来尸体的确是中毒,那么,为什么不是在井里的时候被蜈蚣或者毒蝎咬了呢?为什么一定就是在井边,就被毒物咬伤呢?”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脊椎尾处蹿起一股刺骨的寒意。
徐来咬着牙关,忍着彻骨的寒意,道:“可是那会儿,除去他们两,我们剩余其他人都在和那对老夫妻进行谈话,根本没有多一个人……”
小郭牙齿打颤,想到那两个诡异的铜娃娃,干巴巴的道:“……如果……不是人为呢……”
“闭嘴,少妖言惑众!”局长一听,就连他都觉得头皮发毛。
邢沉晔低声笑了笑,肯定道:“不,就是人为。”
“哗——”
在场所有人都一脸惊恐之色。
白胖脸的黄德听得嘴唇都吓白了,分分钟为自己开脱:“当时我可是一直跟徐队在一起,绝对不是我!我看是王毅,他那会儿说要上厕所,就去了几分钟。”
王毅一听,板凳哪还坐得住啊,当场站起身来指着黄德的大鼻子就炮轰回去,“你他妈给我嘴巴放干净点,老子还没说你呢你就指上我了!我看那晚都有嫌疑,夜黑风高,先前我还听到你和他们两有矛盾呢!”
“我看就是你!”
“你他妈再说一遍信不信老子打扁你这张猪头脸。”
其他当时在场的警员也如避蛇蝎似的,你一言我一句,就跟炒大杂烩一样,有警员说的激动地时候,嘴巴的唾沫都跟油花似的往外鼓。
局长看到局面失控,一张宽脸气的跟猪肝似的,砰砰砰直拍桌子,“都给我闭嘴!干什么干什么!当这里是集市还是卖场啊?有完没完!”
一触即燃的场面这才冷却了片刻,硝烟味依旧很浓。
席文来没好气的看了眼□□的邢沉晔,道:“邢沉晔,你既然提出了这个方案,那你说说看,在场谁是最有力的作案凶手?”
不少人一脸警戒之色的盯着邢沉晔,只差磨刀霍霍了。
邢沉晔拿过一旁的饮用水,拧开盖子,优哉游哉的喝了一口,这才闲闲的道:“我什么时候说,凶手就在这里了?”
微顿,他补充:“大山里,又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有,什么人也有。”
一阵静默。
席文来眯着眼睛盯了他片刻,才道:“你怎么断定,偏偏就是人为,不是中毒?”
他忽然想到那晚在庄陵,她告诉他说:“你被人盯上了。”
他现在知道了,如果不出意外,不只是他被盯上了。
“理由很简单,因为……我们都被人盯上了。”
他抬眼,白炽灯的亮光打在他凛冽的侧脸上,在大理石桌上投下一道深刻的轮廓。
邢沉晔笑了笑,道:“晚上么,最适合杀人了,你们说呢。”
会议结束,一堆人散了。
小郭瘫在座位上都不肯动弹。
“你干嘛呢,还不走。”程杰踹了踹他。
小郭扬起绝望的脸,道:“……我可不可以……不去……”
刚才局长又发话了,他们进山的时间务必加快了,定在明日下午,耽搁不得了。
必须早日寻得那警车离奇失踪的原因不说,还必须找到那两名生死未卜的反恐嫌犯。
这样才能抓住唯一的线索,逐次展开,才能捉到漏网之鱼。
“你能不能像个男人?”程杰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小郭不理他,拉着邢沉晔的手臂苦兮兮的道:“邢队,邢哥,我总觉着吧,那地方太邪门了,你看咱们次次去次次不顺心,我觉着我都要得心脏病了。”
邢沉晔斜了他一眼:“小怪兽不打了?奥特曼不当了?出息。”
小郭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邢沉晔看了眼时间,也不早了,拿过手机就打算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被程杰叫住了。
“邢队。”
邢沉晔回头,“怎么了?”
“明天……公主去吗?”
这一问还真问到他了。
邢沉晔掸掸身上的大衣,做了决定:“小姑娘家,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可是邢队……公主能够让我们避免……”
“你怕了?”邢沉晔眯了眯眼,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打量着程杰。
程杰倒也洒脱,点头承认,“能不怕吗,我也是独生子,再加上这些时候遇到的这些事儿,多少希望能活着。”
邢沉晔理解的点点头,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不打算让她去,如果真遇到什么,我挡在你面前,你带着小郭跑,甭管我。”
“邢队……我不是那个意思。”程杰听得满不是滋味,最后只好叹气道:“是我自己贪生怕死了,邢队,你就当我今儿个什么都没说。”
说罢程杰就转身离开了。
邢沉晔走下几步阶梯,谁不贪生怕死?
他也怕,可是怕有用吗?
笑话,他就是怕也不会说出来。
大不了,两腿一蹬与太阳肩并肩。
回到家的时候,他正打算去房间看看她,谁知道洗手间一直有水声哗哗。
他眉心一蹙,登时就往洗手间赶,就见华阳拿着他几件衣服往洗手盆里洗,那小手使劲儿的搓,泡沫满天飞。
她洗衣服的时候,很认真,其实没多少手劲,但是像是每一缕都要顾及到似的,笨拙的可爱。
“公主……你……”一向应对如常的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回来啦!”华阳笑的眉眼飞扬,半透明的泡泡落在她的鼻尖上,像是鼻尖衔着一颗琉璃,格外俏皮,她跑上来想要拉住他,而后看了看满手的泡沫,这才缩回了手,糯糯道:“我不会什么,但是我能帮你洗衣服呀,虽然……我也洗得不好。”
邢沉晔不知是气好还是笑好,伸出袖子将她鼻尖上的泡泡擦掉。
华阳眯着眼睛,像只慵懒的小猫咪似的,微微仰着脸,瓷器般的嫩白面颊细腻无暇。
他的袖扣处有清新的皂香味,淡淡的,很好闻。
“第一次洗衣服?”他笑看着她。
华阳点头,眉梢上都笑盈盈的。
“好了,既然是公主,还是我来吧。”
他根本没打算让她帮他做这些杂事,对他来说,这些事情早就是家常便饭。
华阳连连挡住他,张开手臂就挡住了盥洗盆,认认真真的瞧着他道:“我来,我已经不是公主了,而且,我又这么好吃懒做……”
听她这样说,他倒是轻笑出声,“好吃懒做是福气,别人求都求不来。”
“那我把这福气给你,统统都给你,好不好。”她忽的抬起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邢沉晔把衣服泡着,洗了把手,他拉着她到客厅,给她仔细的擦净手,问她:“福气这种东西,怎能给别人,小姑娘家家的,不知道整天在想什么。”
“可是你不开心。”
她忽的脱口而出。
邢沉晔一愣,倒是没料到她会这样说。
他笑了笑,道:“有吗?”
“有啊,你很少开心。”她灵气逼人的眼睛望着他,踮起脚尖,这才堪堪够着,她把他的嘴角往上拉了拉,撅着嘴巴道:“你也很少笑。”
“那是以前。”他笑看她一眼,“现在,挺开心的。”
“真的吗?”华阳眼睛亮晶晶。
“恩。”
“嘻嘻。”华阳踮起脚,微微蹦起,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的脸颊上。
“现在是不是更开心了?”
邢沉晔:“……”
“那你今晚要给我讲故事哦,要讲两个哦。”
华阳说完就自个儿跑回房间里了,留下呆若木鸡的邢某人。
很好。
无形之中他又被她撩了一把。
邢沉晔一张白皙的美人脸红到耳朵根。
这小妮子,撩起人来倒挺厉害啊。
他抹了把脸颊。
心道:真TM甜。
她是他的不可或缺,更是他的例外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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