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甫一共情

    草地的尽头,是一片漆黑的浓雾,浓雾中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血线,那魂魄隔着雾气伸出双手,眼里涌出浓郁的悲痛。

    “少年人,你们若是逛够了,就回来吧,”老道声音由远而近,他似乎对浓雾颇为估计,远远站立不动说道:“惜音,你又不乖了,怎么能带客人来这么危险的地方。还不把我的客人们请回来?”

    惜音?姜惜音?难道他就是和江惜风同时消失的弟弟?那么老道又会谁?

    不待二人多想,那魂魄听到呼喊后,眼中悲痛立敛,他扬起双手,重新指挥尸群向二人抓去。

    这尸群煞气凛冽,绝非他们所能抵挡,眼看就要被群尸抓住,二人不得不往浓雾中退去。

    老道一见,大惊失色:“我的灵根,你们快回来,那里去不得。”

    老道一面说着,一面飞速想将他们从浓雾中拉出,却在触及浓雾时发出一声惨叫,右手随着雾气浸染,骨肉立分,见白骨森森,他哀号一声痛道:“年轻人啊,你们快些出来,这雾气会把你们化作白骨的,千万别自寻死路啊,快出来啊。”

    这浓雾虽然诡异,这雾气外围的老道和群尸亦是虎视眈眈,二人一咬牙,与其面对这不怀好意的道士,不如去这雾中探探,这老道如此忌惮此处,必有蹊跷。

    浓雾深处,血线愈发明显,隐隐指向前方,二人跟着红线一直走去,直至出现一个巨大的山洞。那山洞又高有大,洞口堆满了奇形怪状的黑色石头,乱七八糟的画着阵法,而洞中深部可见。

    魏无羡扶着洞口的石块,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逃出来了,不知道这洞中又是什么。”

    他转头去去看蓝湛,却见却见蓝忘机眉头紧缩,突的一口鲜血喷出。

    “蓝湛,”魏无羡大惊,扶他坐下后查验,发其灵力溃散,金丹被血污笼罩,隐隐有崩裂之兆。

    “怎么会这样,蓝湛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不对,我二人同进同出,并未被尸群所伤,那这金丹崩裂或许与这血雾有关,只是我与蓝湛同时进入,为何我却没事。”

    他突然灵光乍现,用神识查看自身丹田后果然发现,丹田之内金丹七彩水珠光芒闪烁,逼得血气赫然消散。他立刻逼出水珠,将其一份为二,掰开蓝忘机的唇,将水珠喂下。

    蓝忘机咳嗽了两声,又吐出一口污血后,随后体内灵力逐渐聚拢,金丹重新稳定。

    蓝忘机拍了拍魏无羡的手:“魏婴,我没事儿了,这水珠甚是灵异,之前进入雾中,只觉得魔气入侵,血气上涌,而这水珠服下后,不仅邪气顿消,且灵力更为精纯。”

    他起身道:“我们还是先进洞查看一番。”

    二人四处打量,这山洞被分为了几个隔间,里面放置了桌椅板凳、厨卫锅具等物品,只是年代久远,全都荒废了。

    而其中一个房间,放置了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一具女尸。女尸并未腐烂干瘪,仍保持住死前形态。

    她双侧脸颊被利器划破,皮肉皆向上翻卷,毁尸之人必是对其极为仇恨,面颊上共二十七道刀疤,刀刀见骨,观其轮廓,却依稀存有当年风华,女尸双收环绕,手中紧紧搂着一个婴孩,那个婴孩丑陋异常,他头部奇大无比,不见五官。头顶被划出一个十字切口,上脑壳被剥去,脑仁消失不见。

    魏无羡大惊:“居然对婴孩下次毒手,简直丧心病狂。”

    不过观其相貌,颇为符合故事中的那个孩子。难道,那个故事是真的,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魏无羡上前一步,将手放置女尸头上,甫一共情。

    那是一处女子的闺房,一个富贵端庄的妇人,正自己的手道:“儿啊,既然你选择了惜风,就好好过日子,以后啊,给娘生个大胖小子。”

    他睁开眼,满目红妆,竟是新婚当日。

    魏无羡心道:原来这是个新娘子,既然这妇人说是嫁与惜风,那这女子约莫就是水芙蓉了。

    待喜婆敲敲打打,将他送上花轿,三拜天地后,一双修长而温暖的手拉着她进入洞房,盖头掀开,看见含笑的青年满目柔情,而这青年的面貌竟与那魂魄长的一般无二。

    怪了,魏无羡心道:如果那魂魄是姜惜风,那道士为何唤他惜音?

    姜郎,”思索间,魏无羡听见自己的声音娇羞又甜蜜:“从今日起,你我二人便是夫妻了。”

    “看新娘子喽,”“大哥好福气啊,取了这么天仙的女子。”“新娘子早生贵子啊,”“祝新郎官新娘子百年好合……”不一会儿,闹洞房的人蜂拥而至,将房间挤的热热闹闹。

    “大哥,嫂子,”他回过头,就看见一个腼腆的少年,红着脸叫道。

    “芙蓉,这便是惜音。”她的夫君温柔的介绍道。

    那是个腼腆又胆小的少年,因为先天不足,无法修习高深仙法,不过他性格软糯,对姜惜风极为孺慕,日子久了,她也将其当作自己的弟弟般疼爱。

    日子就在夫妻恩爱中一天天过去,三年后,她终于怀有子嗣。

    江水两家无不欣喜雀跃,父亲更是表示,待她诞下子嗣,便将城主之位传与惜风。

    只是,惜音有些郁郁寡欢。

    “惜音,你要当舅舅了,难道不开心么?”她听见姜惜风在长廊上问道。

    见姜惜风在长廊上问道。

    “哥哥,你已经有了嫂子,马上又有孩子了,你还会喜欢我么?”

    “傻瓜,我们是亲兄弟,这个孩子也是你的侄子,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不止我喜欢你,你嫂子也喜欢你,将来,你的侄子也会喜欢你的。”姜惜风抚摸着弟弟头,劝慰道。

    她在远处远远的看着,含笑抚摸这自己的肚子,对未来充满了期盼。

    生产那日,城外妖魔突起,姜惜风不得不丢下待产的她,前去处理,临行前,姜惜风嘱咐弟弟道:“你一定要看顾好你的嫂子,等着我回来。”

    谁知,在经历一夜生死后,她居然生出了一个怪物。

    魏无羡突然捂住胸口,共情之途,同情共悸,母亲的悲痛绝望,亦让他痛苦不堪。他赶紧将自己从共情中抽离出来。

    睁开眼,蓝忘机道:“如何?”

    魏无羡摇了摇头,尚未,他略略定了定心神,又将手再次向女尸伸去。

    画面一转,父亲的怒吼,母亲的眼泪,姜家二老的失望,铺天盖地的涌来,他们居然想趁着姜惜风未归,杀死这个孩子。

    母为子则强,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自己的孩子。

    谁也没想到,最艰难的时候,是江惜音护住了产后虚弱的她,这个只会躲在哥哥身后的孩子,用自己孱弱的双臂护在她身前,哪怕被怒吼、责骂也不曾躲避,一直坚持至姜惜风归来。

    在骨肉血脉和家族荣耀之间,姜惜风选择了这个孩子,他从来都不曾让她失望过。激烈的冲突之后,姜惜风带着妻儿弟弟离开了家族。

    那是她生前最快乐的一段时光,远离江湖仙门,没有无穷无尽的杀戮,没有家族殷勤的期盼,只是和相爱的夫君相知相守,虽然孩子长的奇特了些,但也甚是乖巧。或许当一辈子的愚夫愚妇,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魏无羡心道:如此看来,这事故必然是姜惜风带着妻儿隐居之后发生的,只是不知是什么深仇大恨,居然被下此毒手。

    他继续看去,画面里响起一阵争执,少年捂着脸跪在了门外,而姜惜风则脸色铁青,怒不可遏。

    “姜郎,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对惜音发如此大火?”水芙蓉劝解了半天,姜惜风依然执意要赶走姜惜音。

    跪了三天三夜后,孱弱的少年绝望的离开。

    隔日,姜惜风收到一封信,他匆匆扫了两眼,推门而去,自此再为归来。

    水芙蓉抱着孩子等了数天,这日,门被敲响,开门后,只见姜惜音满身血污,神色仓惶一把拉住她:“嫂子,快,快和我走,哥哥出事儿了。”

    不对,不要和他走,这是个陷阱,魏无羡在心中疯狂呐喊,姜惜风既然狠心把这个弟弟赶出家门,又在弟弟走后失踪,若真遇到不测,她们孤儿寡母的又能做什么。此刻姜惜音突然上门,必又图谋。

    然而他的疯狂呐喊,并未被任何人注意,魏无羡看见自己抱着孩子,连包袱都不曾收拾,急匆匆的跟着姜惜音来到了一个山洞。洞口布满了黑色石块,石块上被画满了符录。魏无羡越看这个山洞越是眼熟,赫然就是他们现在所处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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