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崇拜着我姐姐的。
这个人就像一架精密的仪器,她永远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并且一往无前的为了自己的目标奋力前行。
我之前说过,我姐姐已经很久不出现在我家的大型聚会上了。
虽然人人都心中有数这是因为那年我姑父说错了话,但是偏偏谁也挑不出她的理。
每一年她都以‘在考试’这样的理由拒绝出席任何的聚会。
然而从我爸和我姑的只言片语里我还是听明白了一件事——这些绝对不是借口,她真的在准备各式各样的考试。
一开始是驾照,后来是各种专业资格证书,听说这个时候她还在准备考研的复习资料。
我这个人没个长性,且目的性极强,等我自觉‘报复’完那两个胡乱说话的混小子之后学习的热情就消退了不少,但是架不住老师夸得太好听,所以一直还勉勉强强能算是努力读书。
我自己对学习是这个态度,当然是份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为了学习这样拼尽全力,废寝忘食。
“你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
这是一个闲暇的周末我被叫去我姑家住的时候,看见她床头柜上那么厚的一本书的时候我的问话。
我本来以为会听见‘喜欢学习’,‘学习特别有用’之类假大空的废话,没想到我姐十分的坦诚外带言简意赅。
她说:“为了得个好文凭,换个更好的工作,挣更多的钱。”
我:“……”
这是我这么久以来听到的关于学习最实际的一句话,那一刻我竟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我姐回答我一句就接着看她手里的英语书了。
老实说我对外国人的语言真心不咋喜欢,那些个单词背着背着就背混了,苦于这门语言是考试必备科目,只能苦苦挣扎于泥沼里。
因此对于我姐那份专注我是真心佩服。
于是我怀揣着膜拜的心情退出了她的屋子,然后打开了电视机,放起了《甄嬛传》。
那个时候最火的其实是《宫锁心玉》,于正先生谜一样的色调不知怎么就俘虏了众人的心。
但是架不住《甄嬛传》后劲悠长,好像每读一句话都有深意,人人讨论剧情讨论的口沫横飞兴奋不已,为了不和时代脱节,纵然我不怎么乐意看电视剧,也还是要看上几眼方便日后讨论的时候能接得上话来。
(纵然后来它被翻出来涉及抄袭,可是也浓墨重彩的在观众心里烙下个印子,就连抄袭本身这件事也因为‘无关紧要’并没有被当成一回事)
我那个时候就特别羡慕能被写在片头片尾的编剧名字,对,在一众有着明星梦的孩子里面我的理想可能比较特殊,但是架不住我是真喜欢。
然后我那没心没肺的小心肝里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点什么。
上次我姐和我的对话还历历在目,如今她也在屋子里面认认真真学习,那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太浪费时光了呢?
我抱着这样的想法,战战兢兢的看完整部电视剧,然后以自己拷问自己的良心这样的谴责方式试图来减弱心里那点负罪感。
‘明天我就学习’我这样想着,然后在明日复明日的侥幸心理中,就这样浪荡完自己整个假期。
开学时是三月——我觉得‘阳春三月’是一个很不靠谱的成语,三月份依然很冷好吗?我是绝对不敢脱下自己身上的小棉服的,怕冻感冒,然后烧的迷迷糊糊的被人揪起来大晚上的吃药。
在我诸多‘美丽冻人’的同学中,我活的像只球。
我家里人会做棉裤,就是那种特别肥大臃肿的棉裤,要是穿上这种棉裤,我的校服裤子就基本提不上去了。
那个时候刚刚流行起来那种黑色的轻薄但保暖的(并没有,后来每年穿这种棉裤都觉得自己要得老寒腿)小棉裤,薄薄一层贴着肉,据说十分保暖。
我同学们基本都换上这种小棉裤了,但是我爸坚持认为那玩意不保暖,逼着我换做好的大棉裤。
棉裤的布料是那种奇奇怪怪的东北小碎花,颜色还是那种超级难看的深绿,我盯着那条棉裤看了好久,最后发现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说实话虽然我这个人对外表不怎么在意,但这个年纪谁还没点自己的小审美了?
我试图抗议过,但是被我爸以一句‘小屁孩算什么女人?要什么审美?冻着你就好受了’给KO掉了。
我穿好这个棉裤,然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校服裤子套上,整个人臃臃肿肿的去上学了。
裤子太大太肥把校服塞得满满当当,暖和是真暖和,丑也是真丑,最主要的是,一旦我一脚没站稳摔在地上我就面临着再也爬不起来的可能。
我自打换上这个校服之后就一直强忍着不去上厕所,那点扭曲的小自尊在声嘶力竭的叫唤着我‘别去!’
于是那个冬天我很少喝水,忍一整天,脸憋得通红也拒绝上厕所。
但是我到底也没法挑战人类极限,一个大课间,我憋得实在是不行,冲进厕所找了个坑位,然后憋屈的发现校服裤子上的系绳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个死结,好不容易解开了裤子又脱不下来。
我是个乖学生(被逼的),从来都不私自改校服(没钱,穷。),我的校服就是标准版贼宽松那种,不上学的时候能当麻袋用。
但是这个麻袋样的校服被勒的紧紧地,我只能想到是棉裤的问题。
但这个时候我顾不上怨恨,要先解决生理问题,于是和校服做殊死搏斗,最终我们同归于尽——我一个用力过猛,把校服裤子扯破了。
虽然成功的把自己从校服里面解脱出来,然而却让我陷入另一个难题中。
我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先解决完自己的生理问题,然后看着校服裤子的残骸陷入沉思。
——我该怎么回去呢?
难道我要提着裤子回去吗?可是走廊里面有值周生,一双厉眼严抓任何衣着不规范的学生,抓到了就是扣分,扣分意味着老师要批评,就有可能在家长群里总结,一旦总结了回去我爸又该抓着我不放了。
那难道不回去?下节课就是我们班任的课,不回去仿佛是想死……
总不能……让我不穿裤子回去吧……
就算校服可以看在情况特殊暂时不穿,我那棉裤也找不到其他裤子能塞进去了。
我那棉裤……哦,我那棉裤。
要是让我同学看见了一个边角,这件事绝对被嘲笑到毕业结束都不停止。
最最可怕的是——就算你再怎么觉得委屈觉得不希望别人这么讲,我那一切都愿意息事宁人的父亲也保证把这些都当成小孩子无伤大雅的玩笑。
他不会站在我这边的。
我在这么窘迫的一瞬间脑子里飞快过了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然后在最后这个结论中定格,忽然心灰意冷的不行,对他那奇奇怪怪的思维想法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怨恨。
‘要不是他——’
这样的想法从我的脑子里飞速的划过,然后我想了想把围巾摘下来绑在我的裤子上,这样勉强的走回了教室。
可是这样的形象本身就十分引人注目了,好几个同学都问我什么情况,这么尴尬的事情我当然不会选择说出来,但问题是……下午还有一节间操。
蹦蹦跳跳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不路出马脚,我那间操之前的课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下来的,只顾着去推测下午会发生什么状况,这些状况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我决定和老师请假。
老师诧异的看了我一眼,似乎不大明白这是我的借口还是真有其事,她看了眼我的裤子,以及上面扎着的我的围巾,抿下了一个不是很明显的笑,然后答应了我的请假。
但是我也说过有些同学总是嘴欠得很,当然手也没老实多少,他趁我没留神扯开了我的围巾,然后我那两片摇摇欲坠的校服布料,就开花一样的散开了。
惹来一地哄笑。
他们一如既往的不会看我的脸色,笑容尤其畅快,笑声震耳欲聋,老师被他们引过来,看见这一幕嘴角一抽。
最终她狠狠地教训了始作俑者,让大家闭嘴。
但是此后几年如我所预料的这个故事被人编了顺口溜,一直笑到毕业。
也同样如我所预料的,我爸听完我涨红了脸愤怒的不行的重演事情经过之后,不以为然的劝说我就让它过去吧。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都不知道该不该为我这么了解他感到高兴。
就是忽然间觉得好像什么都没有意思了。
在我爸没注意到的角落里,我开始越来越不爱说话,越来越讨厌社交。
失眠失一整夜都不算什么,安眠药也治不好我。
后来的后来我回顾这段往事的时候才隐隐约约觉得,那个时候我其实就已经有了点**倾向,是不折不扣的抑郁症前兆。
我爸完全没注意到。
他在某个我正找动脉的下午问我:“你怎么还不学习?一天到晚整些没用的干嘛呢?”
我一句话也没说,他可能到现在也不知道。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