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昀举着拳头与九棘对视,后者重重点头后转身往门里去。
叶昀皱眉,收了拳头,很是不爽的跟了去。
“救,救我孩子,求求你们,救我孩子……”
活着的是高个口中的奶妈子,她此刻正躺在高个怀里,左心口的位置鲜血直流,粗喘着大气,一口一个救救孩子,并没有说要救自己。
九棘封住她的穴道,又给她喂了续命丹,一边把脉一边问:“你孩子叫什么?现在何处?何人杀你?你是谁?”
奶妈子呼吸缓和了些,感激了的看了九棘一眼,然后目光从九棘身上转移到走近的叶昀身上,吃力的问道:“你是三七阁的?”
叶昀看了九棘一眼,不大高兴道:“我长得很三七阁?”
奶妈子忙吃力的摇头:“姑娘……误会了……我……我是想说……当今世上……只有……只有……你们三七阁……能救我家……儿子一命。还望姑娘高抬贵手……救救我儿……”
“你这马屁拍的倒是不错,不过我三七阁立足江湖百年,可不是凭着一颗菩萨心普救众生来的。”叶昀冷冷淡淡道:“我三七阁做的买卖,你们这些人这三年来即便不清楚也该有所耳闻,你听说过,我三七阁何时救过人了?”
“姑娘……咳咳咳……”奶妈子遭了拒绝,猛地咳嗽起来。
九棘抬眼望了过来。
叶昀瘪嘴道:“哎呀,救人也并非不可以,那得看你是否出的起价码?”
“姑娘……”奶妈子满脸绝望,脸上的血色已经快要退尽,这时她眼中突然又闪过一抹光晕,继而开始在怀里翻找,片刻后,拿出了一个蓝色的锦囊来,颤颤巍巍的抵了过来:“老生与贵阁老阁主相识……这个锦囊便是证据……如此,姑娘可否看在老阁主面上救我儿一命……”
霎时,四周的空气仿若凝结。四人的目光同时汇集于奶妈子手中的蓝色锦囊,而后九棘转头望过来,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叶昀也有些懵。
因为老阁主给她的锦囊制作精巧,绣面唯美,针脚手法都是一流的,绝非普通人能做得出来。要不一国绣坊,要不就是技艺世家。是故要找到锦囊的原生主人,她入手的地方就是云裳坊这种汇集了一国高级绣工以及技艺世家的地方。只有这样的地方,才会有财力物力去支撑制作那么费时费力又别致新颖的锦囊,同时也只有这里,才会有技艺世家世代沿袭其手工技艺。绣坊排除后,只剩下技艺世家,而这等技艺,都是家族延续,不会传于外人。所以她的人查到了这条街,这户技艺之家,当看着满院子的尸体,她第一反应就是锦囊的主人真的死了。她便忽略了,那么精致的锦囊,也可能会出自一个奶妈之手。
叶昀拿过奶妈子手里的锦囊,而后又从自己怀中也取出了一个锦囊来,仔细翻看,详细比对,叶昀发现两个锦囊的针脚走向如出一辙,将两个锦囊拼接在一起,便能呈现出一个锦囊无法呈现的岁寒三友之图。
这确实是老阁主让她找的锦囊的另一半。
叶昀遂问:“你是做这些锦囊的人?”
奶妈子眼神迷离的看了眼叶昀手中的锦囊,释然一笑,吃力道:“想不到……他一直还留着……”
叶昀看了一眼锦囊,蹲身还了回去,将两个锦囊放在了奶妈子手中,道:“你的孩子在哪?叫什么?可知道是谁要害你?”
奶妈子声泪俱下,眼中的绝望消散,只剩下满目感激,还有些微不可察觉的满足,她道:“多谢姑娘,我儿楚琰,这会儿应该在……”
“等等,你再说一次你的孩子叫什么?”叶昀听到那两个字,一瞬有些怔,怀疑自己听错了。
“楚琰……还请姑娘务必保他周全……”奶妈子的气息越发不稳,声音也越来越虚弱,话没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喂,醒醒……”九棘叫了两声,奶妈子半点反应也没有,转头时,发现叶昀气的脸色铁青,指骨捏的声声脆响,九棘有些担心。
叶昀已经站了起来,将属于老阁主的另一半锦囊握住手里,那架势,像是要捏的灰飞烟灭才肯罢休。
“疼晕过去了,伤口虽深,但好在发现的及时,吊了一口气在,得尽快医治才行。”九棘道。
叶昀看也不看,转身就走:“送她过去,告诉他,人,务必要救下来。”
矮个为难的看了身后一眼,问道:“那这些尸体……”
“救人要紧。”九棘道。
矮个嗷了一声,依依不舍的从怀里取出金锭子,往门口望了一眼,而后问:“那这些……”
九棘道:“你们先留着,此去路途遥远,有用得到的地方。”
高矮个遂收起金锭子,便轻手轻脚的将人带走了,九棘这才走回叶昀身边。
叶昀听到脚步声后,问道:“她为什么没死?”
九棘一愣,道:“虽然很不情愿,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或许真的是怕你孤单,找个人来陪你。你别多想。”
叶昀猛地站定,转头看了过去,厉声又重复了一遍问题:“我是问,她为什么没死?”
九棘反应过来叶昀问话的真正意图,遂道:“她与普通人不同,她的心脏在右边。”
叶昀长吐了一口气,紧绷的精神这才舒缓了些:“如此,便不是瓮中捉鳖了。”
九棘也长吐了一口气:“你方才那憎恶的眼神,我还以为你真的想让她死。”
叶昀转头看一眼九棘,突然笑了:“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想让她活,可是相较于她为何没死,我更关心这是不是有人给我设得局,下的套,等着我去赴鸿门宴?”
九棘不说话,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叶昀继续道:“你也知道,这种事情往常也不是没发生过。如今效仿之人不减反增,我可得小心些。”
九棘低下了头。
叶昀收回视线,道:“走吧。既然是天意,我倒是想看看,接下来又会是怎样的天意。”
九棘看着离开的背影,眼中的光忽明忽暗。直到那影子几乎要消失掉,才跟了上去。
红缨楼。
门前招揽客人的姑娘们穿戴的都过于风尘妖艳,还一个劲的往叶昀怀里来蹭,叶昀看的心烦,忍到狭窄的楼道口,实在忍无可忍,直接揪住一个姑娘呵斥道:“我有的你也有。你还在乱蹭什么?”
九棘在她身后尴尬的扶额。
那姑娘被呵斥的一愣,斜眼瞄了瞄叶昀的领口,霎时变了脸色,趾高气扬的看傻子似的看了叶昀:“即是同行,你来我们这里做什么?来学艺,还是偷师啊?”
叶昀缓缓抬眼,一个眼刀过去,那姑娘吓得顿时松了抓叶昀的手,就要大喊救命叫人。
见状,九棘忙一步过去捂住姑娘的嘴,而后从怀中抽出一张银票来揣进姑娘手中,笑道:“我家公子今日被老爷责骂,脾气不大好,怕惹了旁人给姑娘带来麻烦,还望姑娘带公子去个安静的地方,多多照看着些,莫要闲杂人等惊扰了我家公子。”
那姑娘识大体,更识银票,一刹那就转吓为笑,握住九棘的手继而冲着九棘抛了个媚眼,道:“公子稍等,奴家这就去为公子安排。”
说罢,搔首弄姿的走了。
叶昀不耐烦瞪着九棘:“你干嘛和她那么多废话,直接说我要去最好的雅间不久行了?故作风雅。做作,别扭。”
“哎,这你可冤枉我。你可别小看了这座楼里的姑娘。”九棘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越是这时候,叶昀就会好奇追问,她斜眼瞥了楼下一眼,道:“这不就是普通的妓馆吗?有何小看不得?”
九棘也跟着看了楼下一眼,道:“你该知道,红缨楼乃长安最大的妓馆,这个大可不单单指它的规模大,姑娘多。而是说这家馆是朝廷认可的,换句话说,它的幕后老板是朝廷里的那位。这里头的姑娘,大多都是世家小姐,只因族中有人犯了事遭受牵连至此,受流落风尘之刑来的。而这些人,大多都是喝过墨水的,骨子里多半还是清高自命不凡的。有些话说得太直白,反倒容易适得其反。毕竟是姑娘家嘛,有些话说得太过直白人家也不好意思不是?”
“且,你倒是很懂嘛。”叶昀侧头来白了九棘一眼,继续往楼上走。
九棘微微一笑,跟着上楼。
那姑娘办事果然麻利,安排和出手让叶昀十分受用。整顿楼最好的雅室,尚好的西湖龙井,鲜嫩的荔枝,还有窖藏不下二十年的醉美人。
叶昀坐在三楼的雅室,居高临下的位置,能清清楚楚的看着楼下一举一动。
一楼的场子很大,三步一桌,约莫容纳了上百人。一楼正北方,是个大红台子,上面有女子乐舞。楼中百人均从三面面朝大红台子,时而鼓掌,时而呐喊,很是兴奋。
叶昀的目光在众人中搜寻了一番,最后锁定了距离大红台子约莫一丈处的一个人,他一身白衣,书生模样,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台子上的表演。
叶昀嗤笑一声:“她母亲造人刺命悬一线,他却能如此心安理得的在这里看姑娘,这能魄力,倒是少见。”
九棘无奈的摇了摇头:“正所谓不知者不怪,他若知道,只怕会发疯。”
叶昀冷笑:“这点心灵感应都没有,只怕不是亲生的。”
九棘道:“他四周都是杀手,我下去将人带走。”
叶昀却抬手阻止:“不急,这里人多,他们不会愚蠢到现在就动手,这可是公然挑衅朝廷权威,不仅会惹怒朝廷,还会被江湖记恨的。他既然高兴,就让他再多高兴高兴。免得往后血海深仇,连笑都不会了。”
九棘一愣,转眼看向楼下满面快意的书生,又望了眼叶昀,露出了浅浅的笑意,但眼中却生出了些怜惜还有心疼。
“对了。”叶昀转头过来。
九棘一怔,收回心神:“什么?”
叶昀皱眉瞪着九棘,一双大眼睛都是质问:“你老实交代,刚才那张银票,从谁账上支的?”
九棘的笑容僵在脸上。这家伙,怎么什么时候都能记得钱的事?
见九棘不说话,叶昀倏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怒吼道:“我就知道会这样,告诉你,上次的三锭金子算我的也就罢了,这回你再记我账上,我就和你绝交。”
“不好,楚琰……”九棘目光下意识瞥到一楼书生楚琰的位置,便见台上女子突然从口中吐出一枚极细的银针,若非因为九棘站的高,被光线照着,只怕无人能发现那女子的哈气竟然会是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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