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饭后就窝在沙发里看电影,沈隐不时给他添一些酒——家里没放饮料零食,只有梅酒勉强能应个景。
夜幕在电闪雷鸣和万家灯火的交映中透出奇异的光彩,室内只开了一盏沙发边的落地灯,灯光昏黄,黑夜中毫不显眼。
电影直接投影在白墙上,算不上多么优秀的画质。
时归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沈隐聊着天,目光总放在电影上没移开,等他弯腰去够桌上的杯子时,才发现沈隐不知何时已经站到窗边去了。
时归抿了一口酒,无声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很少注意一个人的外貌,但他总忍不住去看沈隐的样子。
沈隐身上的气质跟他不太一样。如果说他们都是朝阳一样的少年,那么时归属于春天,沈隐来自秋天。
而且一个不小心,沈隐的态度就会演变为寒冬,像A市的气候,春秋奇短无比,忽冷忽热,捉摸不透。
这么想一想,他倒觉得自己跟沈隐还是有点关联的。
成英中学这一块是城市的郊区,附近只有一个大型商场,此外没有繁华的商圈和密集的人口,也就没有多么出色的夜景。
沈隐住的这套房子在顶楼,故而视野开阔,但也仅仅是开阔而已——时归没太明白沈隐在看什么。
许久,沈隐坐回沙发上,斜斜地靠着,语调淡淡:“换个酒喝吗?”
时归突然笑了,往他那边靠近了些,桃花眼挑开:“我怎么每次都能看到不一样的你?”
“嗯?”沈隐低沉的声音此时染上几分放松的慵懒。
时归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靠着墙抽烟,像我小时候看见就害怕的小混混,不过你长得很干净,所以也不太一样,后来就是你冷着脸跟店员较劲儿,趴在桌子上无所事事,一边胃疼一边笑,拒绝我妈妈送你回家,严肃地拒绝别人,认真地挑吃饭的地方,轻松地跟学长打球……你每次都不一样。”
他几乎细数了两个人见面以来所有不同的场景,回忆时自己都不自觉地笑了。
眼睛弯弯的,嘴角也弯弯的,柔和又漂亮。
沈隐笑了一下,冷漠的眼柔和了几分,没对他的话产生太多的想法,道:“那你还挺一致的,一直都笑得很漂亮。”
“……什么叫笑得很漂亮?”时归不满地皱了皱鼻子。
沈隐眼眸亮了一下,问:“你皱鼻子干什么?”
时归睁开方才眯起的眼睛看他:“当然是对你的形容词不满啊。”
“哦。”沈隐嘴角的笑意很深,许久也没淡下去,“好看。”
时归脸烫,从没觉得自己对这指向不明的好看二字还能有这样的反应,他就着手里还没放回去的酒杯灌了一口。
沈隐看他喝酒,想起来一开始的话题:“我问你换不换酒,为什么扯远了?”
“换吧,随你,只是觉得今天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
沈隐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笑看着他:“废话?进了我家门还让我做饭的,你也算是头一个了。”
时归仰头看着他,心仿佛长了脚一样想要到处乱跑,闹腾得不行。
“那我待遇可太好了。”
“嗯,可能是投缘吧。”沈隐随口应了一句,人已经走到酒柜那边去了。
他拿了瓶红酒过来,问:“喝吗?”
时归看他兴致很好,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胃没关系吗?”
沈隐看了他一眼:“那还是算了吧,明天喝。”
说着把酒放回去又转身进了厨房,从冰箱里铲了几块冰出来加进杯子里。
“那再喝点这个吧……我家确实没什么招待的东西。”
时归点点头,“你在家常喝酒吗?”
沈隐挨着他坐下,端起酒杯晃了晃,“没。我才回来两个星期,上周也没来住,这些都是阿姨放的,可能是有人从B市寄过来的吧。”
“怎么会回A市读书?”
沈隐顿了一下,诚实地说:“不在B市读的原因很多也特别复杂,但是来A市就是随便想的。”
时归瞬间便明白了这是不方便跟自己说,他格外懂事地岔开话题:“我原先也考虑过去B市读书,后来还是算了。”
沈隐笑:“家人舍不得?”
时归道:“主要是没有你这种一个人生活的勇气,不过以后总要一个人住的,还是得慢慢适应。”
沈隐心中一暖,仰头靠在沙发上,嗯了一声。
孤独被贴上成熟的标签,让人好接受多了。
“你好像特别会说话。”安静了一会儿,沈隐忽然直白地说。
许久,时归都没有回答,等沈隐诧异地去看他时,发觉对方正一脸审视的盯着自己,沈隐挑了挑眉,以示疑惑。
时归缓缓收回目光,转向电影:“有一点,确实是绕开了可能让你不舒服的话题。”
沈隐眼神微暗,犹豫了许久,下定决心一般道:“是周珈还是许平?”
“嗯?”时归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谁麻烦你照顾我的?”
时归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完全没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东西。
沈隐放下酒杯,眸光暗淡,咬着唇凑近时归:“我是一直没想明白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差点都以为你是喜欢我了——”
“你不跟男朋友一起吃饭,却陪着我,但你男朋友一点也不生气,你来我家好像也不用跟他说……大概就是你对我完全不感兴趣对吧?那就只有可能是老师麻烦你了。”
时归默默往后退了一些,不愿意将自己置于他压迫的气场之下,企图找回思路。
察觉到他的动作,沈隐一挑眉,不满道:“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我男朋友谁啊?”
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声,都盯着对方。
时归先反应过来,道:“我知道,但我男朋友是谁?你在说什么?”
沈隐一脸不信任地看着他:“你分手了?”
时归莫名其妙。
沈隐看他一点也不像装的,便解释道:“就是那个喊你媳妇儿的。”
时归听他这番天方夜谭,忍不住瞪他,白皙的脸上被气得有些红:“我朋友啊!”
“朋友喊你媳妇儿?”
“朋友不能喊吗?”
沈隐气结:“那我能喊嘛?!”
时归也有些生气,脱口而出:“你可——”
话说到一半,时归顿住了,眯起眼睛问:“你想喊什么东西?”
沈隐也回过神来,自觉地挪远了些,尴尬地说:“没什么。”
一种难言的暧昧缠绕着两人,时归端起桌上加了冰块的梅酒,灌了一口,整理思路:“你以为有人让我照顾你我才对你好?”
沈隐点头。
“你当我是什么?”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还陪我过节?”
时归道:“我只是听说你家在B市,所以就问你一句而已,而且我爸妈和外公真不在家,我也一个人。”
沈隐明显不信,但又觉得中秋这样的节日,确实也没谁会不陪家人去跟同学过,一时不确定对方的意图。
对上沈隐狐疑的眼神,时归说:“他们临时出去了,就我一个人……你这满脸的我会对你图谋不轨是什么意思?!”
沈隐收回自己的目光,淡道:“那也不至于图谋不轨这么严重,就是不懂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时归:“一般吧,很普通的同学情谊啊。”
“……我觉得很不一般。”
时归无奈道:“那是因为别人你都拒绝了。”
沈隐一想也是,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居然不是因为别的,就自己想对他好?
两人满腹疑惑地盯着对方看了半天。
时归回味了一下对方方才的话,感到非常尴尬,像是上赶着对人好,却因为没有企图而被猜忌有着极大的阴谋,他难以接受这其中的傲慢,蓦然收回目光,道:“看来是打扰你了,我回家好了。”
说着便要站起来。
沈隐想也没想一把将他按住:“别。”
时归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这是沈隐认识时归以来,见过的最冷淡的样子,便有些心慌。
“不是,我就是没想明白,你又不图跟我在一起,又不是因为老师的意思。”
时归还是不说话,沈隐咬了咬牙,“好吧,对不起,我小人之心了,主要是你对我太好了,我挺害怕的。”
时归表情松动:“你害怕什么,你拒绝别人的时候不是很干脆吗,就算我对你有什么企图,拒绝不就行了?”
沈隐一愣,意味不明地看了时归半天,轻声说:“我很想跟你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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