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林中晖·桃花夭夭】
淅淅沥沥,春雨如油。
沈徽和祖父同坐在茅草檐下,观万物欣欣,赏淫雨霏霏,品生茗淡淡。这落英春日,倒也颇为得趣。
“祖父,你说这灼灼桃花,是为何而开呢?”
一旁的老翁笑而不语,仍是将手枕于后脑,躺在干柴草上,闭眼哼着小曲儿。
沈徽见祖父许久不答,便自答道:“竞林以为,桃花盛开,为的是与蜂蝶共舞,与风雨同乐,为求一时的潇洒欢脱。”
白头老翁半眯着眼,两指捏了茶杯细品一口,悠然道:“火候尚青。”
沈徽琢磨半天也没能悟出祖父这话是在说茶,还是在说他。索性不想,也躺倒在干柴草上。
忽然桃林深处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吠,沈徽惊觉,“是栗子!”
随即操起一根粗细均匀的干柴就往桃林袭去。
循着狗吠声,沈徽隐约看到不远处的桃树上有个人影,大声喝道:“何人如此放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偷采桃花!”
树上的人听到是沈徽的声音,微微颤抖了一下,立刻哭喊道:“竞林哥哥,快救我!!!”
???
沈徽靠近些,定了定睛这才认出桃树上瑟瑟发抖的,竟是邻家那位贪玩成性的小公子。眉毛一抬,道:
“守一,今日又不用上学堂吗?又偷溜出来躲懒,当心林叔叔打你屁股喔!哈哈哈!”
树上的林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抱着树枝摇摇欲坠,却不忘让沈徽给自己保密:“好哥哥,别告诉我阿爹嘛...我把桃花都还给你,好不好嘛...”
沈徽眼见他都快哭出来了,再不敢逗他,忙道:“好好,我不说我不说。你先下来,上面太危险了。”
“我不敢...这里好高,下面还有狗狗好凶...”
沈徽巨汗。
“这样,我先把狗狗引开,你再下来。”
说着把手里的干柴扔出老远,栗子“嗖”一声跟着蹿了出去。
“好了,下来吧。”
林柯尝试顺着树枝想往下爬,奈何春雨作弄,树枝滑得气人。
沈徽见林可进退两难动弹不得,活像一只脱壳的蝉,乐了:“守一,你再不下来,狗狗可要回来咯!”
“555,哥哥,这树枝光滑得很!”
“哈哈哈!那这样好了,你松手,我在下面接着你。成不成?”
“真的吗?那你可得接准了!”
“嗯,别怕,下来吧。”
林柯闭上眼手一松,像块年糕从树枝上滑落下来。
口袋里的桃花粉瓣尽数撒出,纷纷扬扬似仙子散花,扬扬洒洒如乱云飞渡。
沈徽双手接住了林柯,奈何十一二岁的少年本也没有多大手劲往后踉跄了几步,所幸站住了脚,两人才没有摔倒。
站定,林柯被稳稳当当放到地上,愣了少顷才缓过神。
沈徽把头上的的斗笠摘下盖在林柯头上,给他掸掉身上的雨水。
林柯环顾四周,地上尽是零落成泥的花瓣,嗫嚅道,
“本想着采些桃花给娘亲酿桃花酒的,这可如何是好...”
沈徽见满地已被他踏成凡泥的花瓣,也觉惋惜不已,拍拍林柯的肩,道:“没关系的,桃花酒哥哥有,哥哥送你两罐!”
“真的吗?”
“嗯。”
“谢谢竞林哥哥!”
沈徽领着林柯回到草庐,白头翁仍是卧在干柴草上,见两人一同归来,笑眯眯地,眼角细纹更深了。
“沈爷爷好!”
“哎!”老翁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稻草扎的蝴蝶,递到林柯面前,“好孩子,送你啦。”
“谢谢爷爷!”小林柯软软糯糯的声音无比开怀地应了一声,乐呵得像极了讨人喜欢的招财娃娃。
沈徽从草垛里拿出一罐上好的桃花酒,取出酒碗给三人各盛了半碗,想了想又把林柯碗里的倒了大半分给自己和老翁。
林柯不乐意了:“为何我碗里的这么少!”
“你太小了,不可以喝这么多。”
“我都六岁了!我娘亲说,上了学堂就是大孩子了!”
沈徽和老翁听闻其言,都哈哈大笑起来。
沈徽笑道:“大孩子都敢和狗狗玩喔!”
林柯听闻“狗狗”二字,当即闭上小嘴,眼珠子骨碌一转,道:“那好吧,我喝这点就够了。”
二人见他如此认真思忖,又忍不住捧腹一番。
兴许是喝了点小酒的缘故,沈徽只觉眼皮分外沉重了。一看一旁的林柯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歪歪斜斜躺倒在沈徽身上。
牛毛雨丝仍是一刻不停不知疲倦地飘着,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
……
许久,沈徽感觉到身旁的老翁慢慢坐了起来,拣起酒碗呷了小口。
只听那老翁缓缓道:
“桃花夭夭,为的是眼前人,眼前事。
为满园云蒸霞蔚,为铭刻眼前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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