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嘉兴的秋比别处来得都要早些,还未至中秋,已能闻见桂花的香甜。
天色将黑,今日回得比以往更晚一些。
何药药闻着这味儿忍不住地咽口水,她今日在客栈外面闻见的就是这味道,肯定很好吃。
前一秒还在和杨过生气,这一秒已经忘记了生气的原因,主动勾着他的手抬头,两只眼中满满都是杨过的样子,“我们摘桂花吃好吗?”
杨过已经习惯了她忘性大于记性,“桂花可不好吃,那东西苦兮兮的。”他没遇见何药药以前什么都吃过,大多数花都只是好看,并不好吃。
何药药不信,她没吃过,而且她今日在街上看见有个小孩吃的可开心了,“你骗人。”
反正等她吃到嘴就知道苦了,杨过干脆不拦她,只说:“明日吧,你上月不是说想吃鸡吗,今日我们把鸡杀了吃了,明日我带你去找桂花,好吗?”说着把手中的公鸡提到她面前晃一晃,公鸡萎靡着,很没有精神,看着像是生病了。不过何药药还是被转移了注意力,伸手想摸摸鸡冠子。
“你才被啄了,忘了吗?”杨过及时抓住她手腕,手背上还有一道伤口,虽然不深,仍有血迹在。
何药药眼睛眯成月牙,说:“已经不痛了呀。”
“等会儿再被啄我可不管你。”
两人一路说笑往家去,却突然听见一声长啸,抬头望去,只看见白色的大鸟急速掠过。
“好大的鸟!”杨过忍不住惊叹。
“能吃吗?”何药药问,何药药脑容量小,记不住许多东西,所以她把东西只分成能吃和不能吃的。
杨过想了想,那两只鸟个头还挺大,肉也应该挺多的,跃跃欲试道:“你要想吃我给你打下来。”就算不吃,养着玩也很威风。
才说完就见被一个小石子砸到,一看竟是一个俏丽动人的小姑娘,长得好看是好看,就是脾气不太好,这一下直接砸得杨过脑门开了花,很快就渗出血来。
“杨过!你流血了!”何药药双手捂住他的伤口,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你看?”他面对何药药时格外好说话,这会儿生怕吓到她,只用袖子用力一抹,“是不是好了?”
何药药要哭了:“没有,还在流!我给你捂着,就不流了。”她比杨过矮半个头,手伸长了正好能盖住伤口,“不痛不痛,阿瑶给你吹吹就好了。”
杨过转头怒视着面前的小姑娘:“恶女人,你打我做什么!”
粉色衣裙的小姑娘瞪着眼睛:“你叫谁恶女人!”
“谁打的我谁就是恶女人咯~”
“你就是坏人!坏女人!”何药药和杨过一起瞪着她。
小姑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脾气虽坏却不会骂人:“你们才是坏人!想吃我的雕儿还敢骂我,看我不教训你们!”只见她双手摆起架势,脚下不知如何一转,就到了二人身后,正欲要一人一下好好教训教训这二人,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芙儿!”
“爹!娘!”原来竟是这姑娘的父母寻来了。
那难得浓眉大眼,大约三十左右年纪,看着倒是个好人。女的约莫二十六七,一双眼睛灵活之极,对着杨过二人一阵打量。这两人便是郭靖与黄蓉,小姑娘正是这二人唯一的孩子,郭芙。
“芙儿,你又胡闹了。”黄蓉虽是在说自己女儿,却不见责备,倒是宠溺更多。
“还不向这两位赔罪?”郭靖严厉道。
郭芙却不依:“是他们说要吃雕儿的!”
“我又不知道那是你的雕。”杨过道,“便是如此,我也没有碰你的雕,你却打得我头破血流是什么道理?”论嘴上功夫,十个郭芙也比不上杨过的。
“你先打人的!还流血了!”何药药还眼泪汪汪的。
郭芙顿时便无话可说,只是气哼哼跺脚,“你们人多欺负人少,我说不过你们!”
黄蓉笑道:“此事是芙儿不对,芙儿,还不道歉。”爹娘都不占在她这边,郭芙便只能道不是。黄蓉又道:“只是那雕不论是谁的,未经主人同意也不能捉去吃不是?”
这二人一看就不好惹,而且这事本来也有自己的不是,便干脆地道完歉,说:“是我不是,只是她也不能白白打伤了我吧?”他本意是想能赔点医药费便好,谁知郭靖竟从包里拿出银子和伤药直接给他:“原是芙儿不是,你将这伤药敷上,不消几日便能全好。银子权当是赔罪的。”
这人这样上道,杨过自然不在说什么,接了东西,又好声好气地道歉,便准备拉着何药药走了。
黄蓉却朝郭靖小声道:“靖哥哥,你看这位小兄弟是不是好生面熟?”
郭靖便也仔细端详起来,是挺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待杨过从他身旁经过时脑子突然像被敲了一下:“小兄弟,你们姓什么?”
“我们又不认识你,做什么要告诉你姓什么?阿瑶,我们走。”杨过不愿再多纠缠,一心想离开。
何药药亦步亦趋跟在身侧,却不说话,一心一意在意他额头上的伤口。
郭靖却不愿放人离开:“你告诉我你姓什么我就放你离开。”
杨过使尽力气也抽不出手,何药药用力扒也是扒不开,“坏人!你放开杨过!”
“你叫杨过?你母亲姓穆可是?”黄蓉此时已能确定,这孩子就是杨康与穆念慈之子。郭靖亦是神色激动。
杨过被说中了也不承认,眼珠子乱转,“谁姓穆?我可不认识什么姓穆的!”
黄蓉心知杨过心中警惕,便看向何药药,她观察许久,自然看出这小姑娘有些不足,问她:“你娘亲是不是姓穆,你哥哥叫杨过对不对?”
何药药看她笑得和善,便老实说:“娘亲就是娘亲,杨过是哥哥。”又巴巴地望着黄蓉乞求道:“阿姨你让他放开杨过好不好?”
虽然没说,但是看杨过的神色郭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黄蓉朝郭靖一笑,郭靖立马便松了手:“过儿,我是你郭伯伯!”
杨过气哼哼瞪了眼和何药药,都是这个笨蛋,都用不着敌人套话就自己全招了。
“杨过,你为什么瞪着我?”何药药不解。
“我瞪你了吗?我瞪的明明是个小笨蛋!”
“原来不是瞪我呀。”何药药便四处找“小笨蛋”在哪里。
郭靖道:“过儿,你娘是我义妹,你该叫我声郭伯伯的。”他心中感慨万分,万万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故人之子。
“靖哥哥,天色已晚,这里一时半刻也解释不清,咱们回去再说吧。”
“好好好,那我们回去再说,回去再说。过儿,你,你愿不愿意跟我们回去?”郭靖一个大汉此时竟有些忐忑,这孩子一看便是吃足了苦,如今又对他这样防备,也不知愿不愿意与他回去。
“爹爹,你为什么带他回去,他才欺负了我!”郭芙不满,却见娘亲朝她安抚着一笑,只能作罢。
杨过听她这么说差点就忍不住故意呛声,答应和他们回去。只是何药药抓住他的手,问:“我们还不回家吗?”
黄蓉趁此说道:“阿瑶可是先天不足?待你与我们回去便找个大夫看看好不好?等好了你随时想离开都行。”
杨过看一眼何药药,只见她眼神懵懂,“杨过,我们回家去吧,我不想吃药。”她只知道看大夫是要吃药的。
他想到第一次见到何药药时,她双眼灵动,趴在墙头冲着他甜甜地笑,谁知再见时她却被扔在路边,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捡回去足足养了一个月才好,醒来后却变得不记事,智商如同三岁小儿。如今已经十一岁了,一般女孩子都已经知道事了,她却还如同稚子一般。
那时因为没钱,他们请不起大夫,现在有机会能治好......他从来没有嫌弃阿瑶,但是却也不愿阿瑶被外人嘲笑。
“一般的大夫看不好。”杨过抿嘴,牵着何药药的手忍不住用力。
黄蓉知道这是同意了,便说:“我爹是东邪黄药师,如果他都看不好,这世上大概没人能治好了。”
杨过不知道便与他们回了客栈。只是没想到才第一晚便遇到分歧,杨过自小便与何药药睡一起,何药药更是与他分不开,黄蓉却让他们分两间房睡,何药药自是不依,杨过更加不会同意。
“这世上便是亲兄妹也没有睡一间房,卧一张床上的。男女有别,你这样以后让她怎么嫁人?”黄蓉说道。
何药药却抓着杨过不松手,“杨过你别丢下我。”她虽然没有六岁以前的记忆,却潜意识里害怕被再次抛弃。
“为什么不能睡在一起?她往后嫁不嫁人与这有什么关系?若是不嫁人,就一辈子和我一起,不行吗?”黄蓉看他神色坚定,怕是情窦初开仍不自知,只是杨过已经十三,何药药也已经十一岁,两人是无论如何不能睡在一起的。
“等你们成亲后就是天天睡在一起也没人说,现在却不行。而且等以后阿瑶明白事理了,她还愿意这样吗?就是她愿意,你们也是要被世人唾沫淹死的,你还小不明白,有时候世人的嘴就能逼死人,比用刀杀人更痛苦。”黄蓉道。
黄蓉知道他年纪小,又自小没有人教导,她心里不见得有多喜欢杨过,但她是长辈,该教的总要教的。
杨过终是让步,他那么心疼何药药,怎么会让她被人唾弃,只是语气低沉:“阿瑶睡着了我就走。”
黄蓉便也笑了,说:“你往后会明白的。”她从前被黄药师养得骄纵,不明事理,然而这么多年不也被生活改变成如今这样温柔大方、懂事明理的模样?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只是若你心中真心喜欢一个人,便会希望他好,心甘情愿为他改变。她从前总让郭靖陷入两难之境,现在只愿与他站在一条战线,再也不叫他为难了。
何药药生怕杨过丢下她离开,再三确认,才在杨过怀里睡着。往日他们总是各睡各的,往往一觉醒背对背隔得老远,今日因何药药没有安全感抱着杨过手臂不撒手。杨过心中一阵酥麻,觉得怪异,却不知是何原因,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更加舍不得离去。他想郭伯母说的话,等阿瑶好了以后还愿意这样和他好吗?他想到半夜也想不出来个结果,只是他心中更加明白,就算她不和他好了,他也是绝对不会让她离开的。
何药药睡得沉了便松了杨过的手,翻过身背对着他,就像往日里那样,杨过有些心酸地想,只怕要不了几天她就要适应自己一个人睡了。见她睡得这样甜,心里愈加不是滋味了,便伸手捏住她的鼻子,缺见她憋得小脸通红仍旧不醒,只能悻悻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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