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允的手指干燥温暖,贴在宁安唇上,像极了一个暧昧不明的吻。

    他稍稍用力,将那支细烟从那双形状姣好的唇瓣间缓缓抽出。

    那双唇稍稍变形,随即又恢复了原状。

    像粉色的果冻,带着弹。

    触手温热柔嫩,略略潮湿,需要极力克制方能忍耐住想要更深更用力去探索的欲望。

    过滤嘴是潮湿的,下意识地,封允捏着那只烟放入了自己的唇齿之间。

    他抽了一口,是宁安身上的味道,茶香带着薄荷的清凉气息,让他透着麻意的大脑蓦然清醒。

    他松了指尖,那只烟凋零在地上,被谁用脚尖碾灭了。

    宁安并未注意到封允的动作,从他来捏他的烟开始,他的注意力就集中在了黎远书身上。

    黎远书怔怔地看着他们这边,红润的唇失了血色,眸子愈发黑沉,犹如噬人的兽。

    眼角却湿润了,又像受了伤的小动物。

    他就像是被一把刀无情地从中间一分为二,一半是刚,一半是柔,一半是狠戾,一半是脆弱……

    宁安叹了口气,他确认了,却觉得自己残忍。

    他推了封允一把,拉开彼此的距离:“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去陪你的朋友吧。”

    他转身离开,身影很快被夜色吞噬。

    封允愣了片刻,回过头对楚雅言说:“我去送送他,你们自己回吧。”

    他说着就追了出去。

    黎远书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角都烧红了。

    他一动不动,如一株被风雨摧残到花叶凋零的树,受伤后孤零零立在原地。

    骄矜,傲气,张扬,喜悦,全都不见了。

    明明知道他要结婚了,但看到他仍然无法掩饰自己的喜悦。

    他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可在他面前偏偏卑微到闭上眼,捂住耳朵,昧了心的去骗自己。

    怎么就那么卑微了呢?

    楚雅言挽了他的手臂,轻声唤他:“学长?”

    黎远书望向她,像等着一个判决,也像等着一个希望,他问:“没法挽回了,是吗?”

    楚雅言有些不忍心,俏丽的容颜染了一层忧虑,她咬了咬唇瓣,一跺脚,拉着黎远书闪到了无人角落。

    “学长,”她说:“封允和他结婚,只是因为他们定了娃娃亲,封允并不喜欢他的。”

    黎远书的眼睛亮了:“他告诉你的?”

    “他怎么可能会跟我说这些事?他躲我都来不及,”楚雅言有些失落地笑笑:“我爸查的。”

    “那楚叔叔就不管管这事儿?”黎远书含着希冀问。

    “他怎么管?”楚雅言摇了摇头:“他不管还好,他要插手的话,只会更麻烦。”

    黎远书怔怔地出了会神,楚雅言替他抱不平:“封允有什么好的,脾气又臭又硬,学长你这么好,干嘛偏偏喜欢他?”

    黎远书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并没有回答楚雅言的问题,反而释然般:“他不喜欢他就行。”

    楚雅言无奈地挽起他的手臂:“走走走,我们去嗨皮,我这么个小可爱陪着学长呢,你不要只想着封允那个坏蛋。”

    黎远书艰难地笑了笑:“你最乖了。”

    封允没有追到宁安,他以为他还会去坐公交,但到了公交站才明白,接近半夜十二点的时间,大部分公交连末班车都没有了。

    宁安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里,无处可寻。

    可他唇上温软柔嫩的感觉和他身上茶香伴着薄荷的味道,却如影随形般,附在了他的手指上,挥之不去。

    “烟粘住了,拿不下来。”他双手抄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

    而此刻,他的手也似被什么粘住了,拿不下来了。

    半夜三点多钟,他接到楚雅言的电话。

    他还没睡,洗了澡坐在书桌前处理文件。

    楚雅言说黎远书醉了,问他能不能去接他们。

    封允一边工作一边问:“你和他都有自己的司机,还需要我去给你们做司机?”

    他看着笔电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凌晨三点十二分,我不明白,为什么非得是我?还有,楚雅言,你玩儿的太晚了!”

    楚雅言沉默了一会儿,避开他最后一句:“学长他……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他告诉你的?”封允问。

    “他不告诉我,难道我就看不出来吗?”楚雅言的声音有点激动:“他喝醉了叫的都是你的名字!你别说你不知道!”

    “那又怎么样?”封允的声音很冷漠:“喜欢我的人那么多,每一个我都要去迎合去照顾吗?你呢?又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正义的使者吗?”

    楚雅言被噎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封允,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个人真的很无情!”

    “无情?”封允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指,冷冷地笑了:“楚雅言,你年龄太小了,还分不清什么才是真正的无情,你父亲那样,朝秦暮楚,到处留情的,才是真的无情,相比他而言,我算的上是情意深重了。”

    “封允!”楚雅言怒喝了一声:“你说话注意点!”

    “你知道我要结婚了,对吧?”封允轻轻吁了口气,语气柔和了下来:“如果你真对黎远书好,就劝他死心,你知道我这个人的,不会因为谁对我想法不同,我就会顾及他的想法,刻意保持距离。我没那觉悟,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慢慢揣摩别人的心思,我不是你,衣食无忧的大小姐!我的生活焦头烂额,所以,该怎样我还是会怎样,痛苦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楚雅言败下阵来:“你也不喜欢那个宁安,不是吗?”

    “你又知道了?”封允笑了:“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喜欢或者不喜欢,都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跟你无关。”

    说完,他直接收了线,不再给楚雅言任何说话的机会。

    忙忙碌碌中,两人的婚礼终于到了,这年的十一月十六日,他们出现在那个小教堂里。

    拱形的屋顶高高挑起,教堂内部呈狭长形,两排老旧却整洁的桌椅整齐排列着,在岁月中恪尽职守。

    灰黑色的大理石地面在岁月洗礼后泛出柔和的光泽,温和厚重。

    米色的墙壁漫出一层暖意,将浮躁的心灵一点点熨帖平整,被洗礼被感化。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初冬的阳光透过教堂的大门和两侧高高的窗户,热情洋溢地透进来。

    风扬起白色的窗纱,犹如一张张白色的羽翼,在空中蹁跹,纯洁浪漫。

    时光带着神奇的魔力,将静谧与斑驳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让宁安想起小时候。

    冬日的阳台上,他躺在洒满阳光的秋千椅上,半眯着眼睛听母亲讲故事。

    母亲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甜美,带着浓浓的爱与笑意。

    他总在那样的声音中慢慢沉醉,随之沉入最美好的梦乡里。

    那时候他不懂,只觉得安心,此刻回忆起来,才觉那是岁月静好。

    往事几不可追,宁安感觉自己正站在时间与空间的长廊里,被逼着与往事挥手告别。

    他的婚礼就要开始,而他最爱的那些人却不能再陪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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