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晖收到家里的口信之后,不必多说,也清楚这次回家要面对的是哪件事,即使心中早已下了决心,他还是存着颇多顾虑。
若是仍旧处在他前世的高度,闻府的亲事,拒了也就拒了,谁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可现在的他,空有一个举人功名,平民出身,可以说一穷二白,反观对方呢,不提闻氏女本身的品性教养如何,只说闻大人作为礼部尚书的正三品官职,便是现在的他开罪不得的。
更何况,自从他前世的大舅兄高中进士,闻家后继有人,又眼看着要与荣亲王府的明惠郡主定亲,闻家一时间在京中也算是风头无限。
别的他不担心,闻大人自诩行的是光明磊落的君子之风,不会屈尊来为难他一个小举人的,况且,距离他入仕还有两年多,即使要为难他,闻大人也不会立刻发作。
沈文晖担心的是他前世的岳母大人。闻夫人这个人的脾性,他前世已经有了很深刻的领教。
在丈夫面前百依百顺,以夫为天;在儿女面前做足了贤妻良母的样子;可实际上呢,自从娘家败落,她在平民面前永远都是高高在上、一副很是瞧不起的样子,似乎这样就能说服自己,自己和这群穷苦的人是不一样的,自己依然是那个出身世家的名门贵女。
前世的沈文晖被蒙在鼓里,闻大人还好些,许是存了些补偿的心思,尽心尽力为他寻找名师,最起码表面上是这样;而闻夫人呢,从他第一次登闻府大门,就对他百般挑剔,让他在大厅里一坐就是半个时辰已经是好的了,毫无待客之道,且十句话中有九句的意思都是“我女儿这么好,许给你个穷小子真是你祖上积德”。
当时的他哪里察觉不到这并不友善的意思,只是念及两家即将结秦晋之好,这才默默忍了下来,回家也从未对长辈们提及他在闻家受到的冷待。
闻夫人是个“我的儿女千好万好”的人,拒亲一事事毕,他最怕的就是闻夫人会在暗地里出招,让人防不胜防啊。
柳、程二人走进学舍,看到的便是他难得手中捧书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柳卓言刚刚从何先生那里出来,出声道:“沈兄,何先生令你过去寻他一趟。”
沈文晖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道:“多谢柳兄相告。”整理好了弄乱的书桌,这才走出了学舍。
柳卓言用肩膀碰碰程昱珉,道:“诶,你有没有觉得,沈兄错过此届会试之后,似乎变了不少?”
程昱珉奇怪道:“没有吧,沈兄课业一向很好,在天字班名列前茅,非说变化的话,那就是课业更好了,夫子这些天夸他得次数更多了。”
“谁跟你说功课了?就是你有没有觉得,沈兄以前明明自己年纪也不大,却总是一副老成的样子,看我们打闹就像......就像家中长辈看调皮的孩子一样,虽然大家都知晓他的为人,也知道他并无恶意,可就是融不进去的感觉。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笑的次数也多了,感觉越来越像一个跟我们一样年纪的学子了。”
程昱珉摇摇头,不可置否地道:“或许吧,他有什么变化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你再不看书,明早夫子考察看你怎么办?”
看着柳卓言开始看书,自己的耳边也终于清静了,程昱珉这才又沉浸到了书本中。
这次会试,他又榜上无名了,一方面,为着没有落在同进士的榜单中而庆幸,另一方面,也为着又要再来三年,心中有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心知自己并不是像沈兄那样天赋与努力并存的人,能做的就只有稳扎稳打,三年后再战,努力挤进二甲,得进士出身,也好不负家人期望。
沈文晖并不知道何先生找他有什么事,何先生是教渝,除了日常教学,还负责学子们的生活琐事以及课业是否完成、考勤等一应事务,可他也从未犯过什么错误啊。
带着疑惑,沈文晖来到了何先生所在的院落。进门便行礼道:“学生见过先生,不知先生找学生前来有何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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