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半田对于工作的态度简直认真到令人惊叹的地步。
不仅会好好完成自己分内的工作,还会揽些多余的活计去做。
经过她的努力,现在已经可以微笑面对血流成河的尸体堆了。
次日半田再次被叫去处理尸体的时候,内心毫无波澜。她是跟另一个底层的前辈一起去的,不过这次出了一点突发情况。
有个尸体突然诈尸了。
他握着枪挣扎着站起来,估计是想着死也要带走一个人,对准了前辈就要开枪。
半田跟织田学的防身术总算是派上了用场,她手疾眼快,两步上前,一脚踹到敌人的肚子上。
对方被踹翻在地,连滚了好几圈,却依旧没有松开手中的枪。他扭曲着脸庞,撑着最后一口气把枪对准了半田。
半田没想到这都没把对方的枪打掉,她看着黑漆漆的枪口,瞳孔猛一缩。
“砰”的一声枪声在她耳边回荡。
半田愣愣的看过去,只见前辈保持着握枪的姿势,而敌人已经死在了血河之中。
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被前辈教训道:“你在发什么呆?腰上的枪是摆设吗?!”
她张张嘴,摸着自己腰间的手.枪,说不出话来。
半田早就领到了属于自己的枪,只不过一直都刻意的忽视它,只有上班的时候才会別在腰间装个样子,从来都没有用过。
虽然已经是个黑手党了,但终归也还是个普通的未成年小孩,对于握枪本身就有些不知所措,最后索性就无视。
但是半田知道这都只是为软弱找借口罢了,她低下头,陷入了反省当中。
前辈提醒道:“打起精神,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能有人救你了。”
“……是。”
工作结束后,她独自走在回去的路上,每走一步心中的懊悔就更甚一分。
如果前辈没开枪的话,她说不定真的会死。
明明决定了要坚强要优秀,要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生活下去,但是结果还是靠别人才得救。
半田终于忍不住了,一颗颗泪珠从眼眶里涌出来,她抬起胳膊用袖子擦着眼泪,带着哭腔不甘道:“什么啊,这样的话不就只是在说空话而已吗!”
半田是个很独立,很怕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但是自从她来到这里就一直被帮助,住宿也是工作也是,一直依靠着别人的好意。被绑架那次也好这次的工作也好,一直在被救。
“真是没用!”
不管怎么擦,眼泪还是不断的涌出来,半田干脆放弃了,站在街边嚎啕大哭起来:“太没用了!”
过路人纷纷看过去,有些人停下了脚步,却没有一个人接近她。
正当她哭的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一道声音在面前响起:“喂。”
半田睁开眼,被泪水模糊的双眼此时只能看到一道不清不楚的身影,她吸了吸鼻子,抬起手擦了擦眼眶中的泪水。
视线终于清晰,她认出了面前的人,记得他的名字好像是……
“中原先生?”半田暂停了哭泣,有些迟疑的说出声。
“啧。”中原中也压了压帽子,语气一如既往的带着点不耐烦的感觉,“不要在这种地方哭啊。”
被他这么一提,半田的眼泪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流出来,她边哭边道歉:“对不起……”
对方看见她又哭了起来,愣了一下,接着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啊……等等……你又哭什么,别哭了!”
“对、不起!”半田为了止住哭泣,鼓起了腮帮子憋住气。
结果憋红了脸,声音倒是止住了,泪水还是源源不断的往外流。三十秒后,她破功,哭着大声说:“我努力了!”
“……”中原中也有一瞬间居然有点想笑。
路人的目光聚集过来,他有些粗鲁的抓了把自己的头发,看着半田。被这么一盯,她紧张的眨了眨眼,肚子里发出一声“咕噜噜”的响声。
中原中也:“……”
半田羞耻的低下了头“……”
三秒后,中也像是妥协般的叹了口气:“跟我来。”
她默默的抹着眼泪,抽抽搭搭的跟在他后面。
中原中也把半田带到了一家餐厅,挑了个座位坐下后,将菜单丢到她面前:“自己选。”
半田的眼泪刚有点要止住的迹象,此时又要被感动得留下来了,声音带着哭腔却有骨气:“谢谢您,但是我已经决定不能再接受别人的好意了。”
红橘发青年抬眼看了看她,语气中带着催促:“少啰嗦,别浪费我的时间,让你选你就选。”
半田吸吸鼻涕,犹豫道:“……那就要猪排定食,谢谢你。”
中原中也把纸巾地给她,嫌弃的说:“把你的眼泪鼻涕擦一擦。”
“谢谢。”半田接过纸巾,擤了擤鼻涕,轻声说道:“中原先生是个好人呢。”
“啊?”
“明明只见过一面,却对我这么关心。”说着说着她又想哭,对自己毫不嘴软:“像我这样恬不知耻的不断接受别人的好意,简直就是个臭不要脸的善心小偷。”
“哈?”中也不明所以的看了她一眼,翘起二郎腿,靠在椅背上,“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一听就是钻牛角尖的话,好意什么的别人既然给你那就好好接受,之后再数十倍数百倍还回去就好了,不然就是不识相了。”
“话是这么说……”这些道理半田都懂,但还是无法释然。
因为说到底,她讨厌的并不是别人的善意,而是一直靠着别人帮助的不争气的自己。
只是稍微学了点拳脚功夫就得意忘形,因为没怎么遇到危险所以疏忽警惕,说什么要自己一个人也能生活下去,却在关键时刻连枪都不敢握,明明是自己的生命,却一次又一次被别人拯救。
太不像话了。半田咬住唇,垂着头,豆大的泪珠垂直的砸到桌子上。
中原中也一直观察着她,头疼的说:“喂你……又哭了?”
半田哭得有点抽气,说:“没、没关系的,您不用管我,因为是时隔半年动真格的哭,现在一时半会止不住,不、不过,这次哭完之后,应该会有大半年都不会再哭了,请放心。”
红橘发青年有些无语:“……你的泪腺是水库吗,攒满了之后定期倒水吗。”
“您的猪排定食,请慢慢享用。”
半田的饭被端到面前,中原中也左手托着下巴,右手食指敲了敲桌面:“快吃。”
她拿起筷子,闷声道:“我开动了。”
五分钟后——
中原中也脑门上鼓气了青筋,怒道:“你的眼泪都流到饭里了,好脏,别哭了!”
半田眼睛鼻子都哭得通红,嘴里还嚼着饭,含糊不清的说:“我、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结果,一直到午饭吃完,她都还没能止住眼泪,最后跟中原中也道别的时候一边哭一边笑的:“今天真是谢谢您了,中原先生。”
对方抖了抖鸡皮疙瘩,道:“别笑了,恶心。”
“那我就告辞了,再见,中原先生。”
“走吧走吧。”中原中也摆了摆手,突然停顿了一下,“啊……那个……”
半田贴心的提醒道:“我叫做半田。”
他咳了一声:“我知道,半田对吧,那再见了。”
“好的。”
在临走之前,中原中也还说了一句:“如果有机会再见面,下次就别让我看见你哭了啊。”
半田怔了一秒,紧接着用袖子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笑着说:“当然了!”
红橘发青年留给她一个挥手的背影。
**
那天把存了半年的眼泪都哭完后,半田振作起来,抓紧了自己枪法的练习。
是她一直以来都太天真了,这里可是黑手党,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光靠拳脚功夫是不行的,她又没有异能力,只能借助外部道具来提高生命保障。
幸好的是半田的学习能力不是一般的优秀,很快她就抓到了诀窍,准头十分安定。
加上她本就学得不错的格斗,以及为了锻炼自己而异常积极的工作态度,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前辈眼里“塑造性很高的新人”。
于是,终于就在今天,半田接到了一个与以往有些许不同的工作。
虽说港口黑手党已经是横滨恶势力中的一霸了,但想要与港口黑手党争夺地盘,挑起纷争的犯罪组织还是络绎不绝。
而半田的工作,就是跟着另外一批人,去剿灭正在挑事的敌对组织。
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相当于升职了。虽然只是敌对组织只是个完全不值得害怕的小团体,但能接到这样的工作,也就代表她底层得没有那么彻底了。
同时也代表着,她得开始杀人了。
半田的心情十分复杂,说起来她当时决定要进入港黑还是因为太宰先生说可以不用杀人呢。
一旁的前辈完全不懂她的心情,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说:“加油啊,做得好了说不定有朝一日你还能被提拔进那个黑蜥蜴呢。”
“……”
——黑蜥蜴。
半田有听说过,据说是武斗派的行动部队,其战斗力就算在武装派里也称得上是凶暴。
“这可不好玩啊……”
她仰望天空,伤感的想:母亲,您的女儿也许会变成一个杀人机器也说不定。
此时的半田并没有想到,她开玩笑的一句心声,在将来会变成八九不离十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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