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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宪声音凝重,房里的空气也随之微微凝滞。
除了午门抄斩外,这血洒午门历来都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大事,比如太祖皇帝率兵攻破皇城,前朝彻底覆灭;再比如今上污蔑崇明帝为伪帝,要拨乱反正……
端木绯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有些惊到了,双眸微微瞪大。
有些事她能猜到开头,却不一定能推测到结局。
她是猜到了三皇子在民间鼓动百姓献出君然向北燕乞和的事在士林传开的话,那些静坐的学子不会任由三皇子奴颜卖国,但没想到三皇子在宫门口也敢让禁军动手,也敢血溅午门。
端木绯沉吟着轻抚着茶盅上的浮纹,问道:“祖父,现在情况如何?”
端木宪揉了揉眉心,“几个学子被打伤,反而激起了学子们的血性,事情传得很快,那些学子的同窗好友闻讯也赶到了宫门外。”
端木宪深深地叹了口气。
本来去宫门口静坐抗议的学子们也不过是三四十个,这些学子大都比较激进,有的人是因为家人葬身北燕铁骑下,有的人则是有些过分清高,觉得天子品行有失就不堪为天子……
另外还有两派学子,一派是迂腐固执地站在皇帝这边,另外最多的学子还是以中庸派为主,这些人惯会审时度势,哪怕三皇子最近上蹿下跳,他们也只是觉得厌恶,但是如今因为学子们血溅午门的事让这些人也被激起了血性,全都聚集到了宫门外……
“现在已经有数百个学子聚集在午门静坐了,要皇上对此给一个交代。”端木宪沉声道,“这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压下去了,这两天京中怕是会乱。”
“我赶回来一趟,是让家里人都暂时不要出门。”
其实端木宪本来可以派人回来通知的,但是他有些不放心,想着接下来没准又是好几天回不了家,干脆就自己跑一趟,亲自叮咛。
端木纭立刻就应了:“祖父,您放心,我会看着家里的。”
端木绯垂眸看着茶盅里沉沉浮浮的茶叶,漆黑的瞳孔里明明暗暗,若有所思。
交代完事情后,端木宪的心也放下一半,他抿了口茶,才又补充道:“我已经派人去国子监把阿珩叫回来了。”
端木宪想着事情都交代完了,正要把两姐妹打发了,可谁想端木绯忽然开口了,而且还语出惊人:“祖父,让大哥哥去吧。”
一瞬间,端木宪和端木纭惊讶的目光都朝她看了过去,端木绯像是一只狡黠的小狐狸似的笑了。
他这个小孙女啊,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端木宪稳了稳心神,才问道:“四丫头,怎么说?”
端木绯当然知道端木宪是担心端木珩被牵连到这件事中,不小心引火上身,但是,端木珩已经成家了,也马上就要十八岁了,他既然承载了端木家的未来,那么在现在的局势下,就不应该退,或者躲……
“祖父,大哥是有分寸的人,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吧。”端木绯一眨不眨地看着端木宪,正色道。
端木绯说这番话并非是心血来潮,她是想起了那日与季兰舟在花园赏鱼时,听季兰舟说起,端木珩其实也是想冲动一下。
端木绯觉得也未尝不可。
端木珩要担得起端木家的未来,就势必不能随波逐流,不能一味躲,否则将来端木宪退下了,端木宪不在了,端木珩也撑不起这个家!
端木珩必须要有他自己的担当才行。
眼前便是一个机会!
端木绯只是点到为止,端木宪沉默了,他是聪明人,也明白小孙女的意思……只是,这次的事太大了,连他都担心能否在皇帝那里全身而退,更别说长孙了。
端木宪只是抬抬眉,端木绯就猜到他在担心什么,却是笑了。
“祖父,您宽心。”端木绯好像哄小孩似的给端木宪添茶加水,笑得更狡黠了,“现在的局势已经不是皇上能够控制得住的。”
她这句话不仅意味深长,而且大逆不道,然而,这屋子里的另外两人早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端木宪眯了眯眼,眸色变得幽深起来,若有所思。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没人注意到房的门帘外,站着一道着天青色直裰的身形,旁边的大丫鬟本来要出声行礼,却被对方抬手阻止了。
端木珩平日里一贯端正庄重的面庞此刻染上了一丝浅笑,这笑自嘴角蔓延,一直扩散到眼角眉梢,最后泛滥至眼底。
端木珩心里淌过一股暖流,分外的妥帖。有妹如此,夫复何求。
大丫鬟惊呆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大少爷这样,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忍不住悄悄地捏了一把。
端木珩深吸了两口气,平静了不少。
他自己打帘进了房,短短几息间,神色已是如常,唯有那双眸子明亮如火炬。
“祖父。”端木珩郑重其事地对着端木宪作揖行礼。
端木宪看着眼前身形挺拔、眼神坚定的长孙,心里一时有些复杂。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这孩子一旦长大了,长辈们想拦都拦不住。
端木珩已经不再是四岁时由自己亲自为他开蒙的那个奶娃娃了,他就要十八岁了,有妻子,有功名,如同幼鸟终究要离巢般,自己也该放手让他去闯一闯了。
“阿珩,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像你四妹妹说的,你是有分寸的人。”端木宪含笑道,眼底掠过一道流光,然后眼神沉淀了下来。
左右自己现在还在,还能护着他,而且……
端木宪飞快地看了正在吃点心的端木绯一眼,忍不住想到了岑隐。
“祖父,您放心,孙儿一定不会鲁莽行事的。”端木珩再次作揖,郑重应诺。
既然话都放出了口,哪怕端木宪心里还有那么点不放心,也不会再赘言。他好歹也是堂堂首辅,要是万事都放不开手,早就把自己给愁死了。
端木宪又啜了两口茶,就站起身来道:“我还要回衙门,你们都散了吧。”
端木宪让丫鬟给他收拾了一些衣物,就急匆匆地走了,他案头的卷宗还堆了三尺高呢。
端木绯同情地看了端木宪那沉重的背影一眼,觉得身为姑娘家真是幸福多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哎,可怜的祖父。
“姐姐,要不这些天让府里给祖父做好了膳食和凉茶送去衙门吧。”端木绯贴心地提议道。
端木纭方才听端木宪让人收拾衣物,就知道他是忙不得了,连忙附和道:“蓁蓁,你是说的是,待会我们回去给祖父拟几张菜单吧。”这膳食和凉茶务必要去火、养神、滋补。
端木纭挽着端木绯一边往外走,一边又吩咐紫藤:“紫藤,你去传我的话,这些天府中务必要闭紧门户,府中下人除了采买以外就别到处乱跑了。”
紫藤匆匆而去,端木珩与姐妹俩告辞后,也又匆匆地离府,策马赶去了宫门。
申时的太阳略略西斜,天空一片敞亮,碧空如洗,相比下,端木珩的心却是沉甸甸的。
越是靠近宫门,街上的人就越多,不少文人还有百姓都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有的人是去声援那些学子的,有的人是去看热闹的,有的人是去打探消息的。
远远地,就能看到宫门前人声鼎沸,早就乱成了一锅粥。火未熄,这锅粥沸腾得更厉害了。
数以百计的学子们在那里嘶吼着,抗议着,他们的脸上全部都是义愤填膺。
他们的周围那些身着铜盔铁甲的禁军士兵以宫门为中心绕着他们围了半圈,这些禁军士兵或是拔刀或是举着银枪,利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那些学子中至少伤了数十人,有的鼻青脸肿,有的胳膊上带着血痕,有的狼狈倒地……
学子们多是着青衣素服,与那些身着玄甲的禁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三皇子慕祐景就站在禁军士兵的后方,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看着前方那些受了伤却还不肯退却的学子,看着街道上还有更多学子涌来,慕祐景清晰地意识到了一点,自己收拾不好这局面了。
慕祐景还穿着那件蓝色直裰,头发还是整整齐齐地绾在脑后,簪着白玉簪,俊朗高贵,可是他的脸色却是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他的拳头紧紧地握在一起,薄唇紧抿。
想起去年腊月在江南时,那些学子们也是一般不识抬举,跑到沧海林闹事,即便自己威胁要除他们的功名,还是不肯罢休。
这一次在京城又来聚众寻衅,与朝廷与自己作对。
可恨!这些学子真是不知好歹!
慕祐景的拳头握得更紧了,想起在江南他为了这些学子被父皇责骂,眸色渐深。
不行,他必须祸水东引才行。
慕祐景黑漆漆的瞳孔里幽沉幽沉的,静了片刻后,对着身旁的几个小內侍吩咐道:“小任子,你去找岑……督主来。”
他倒要看看岑隐会如何收拾这个局面。
小任子匆匆地走去。
宫门前,如同那暴风雨夜的海面般,一浪还比一浪高,越来越喧嚣嘈杂。
慕祐景原本忐忑的心渐渐地沉静下来,心底甚至有了一抹期待。
呵,他倒要看看岑隐和东厂会如何处置这个局面,他倒要看看岑隐如何触犯众怒,被天下文人所唾弃!
慕祐景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的长安大街上传来了一阵铁蹄声。
安千户带着一众穿褐衣、戴尖帽的东厂番子策马而来,百余人看来声势赫赫,所经之处,路上那些百姓路人无不避让到两边,吓得噤若寒蝉,甚至不敢高喊。
东厂果然来了!慕祐景望着那越来越近的安千户一行人,嘴角翘得更高了,眸中闪过一抹刀锋般锐利的光亮。
安千户在四五丈外拉着马绳,停下了马,马群的嘶鸣声回响在空气中,令得原本就紧绷的气氛又平添几分鼓噪。
连那些抗议的学子们都有些不安,谁人不知东厂行事跋扈,说抄家就抄家,说杀人就杀人,说下诏狱就下诏狱……
宫门前的空气凝重得仿佛暴风雨就要来临般。
慕祐景有些迫不及待地对着安千户高呼道:“安千户,你快把这些闹事之人拿下!”
慕祐景这一喊,被包围在禁军之中的那些学子们脸色更难看了,这些士林中人本来就对东厂的人没什么好感,此刻彷如是火上浇油般,众人皆是义愤填膺。
“东厂倒……”
有人试图谴责东厂倒行逆施,然而,后面的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前方传来安千户尖细的声音:“小的们,给咱家把这些伤人的禁军都拿下……制住三皇子殿下!”
安千户锐利的目光射向了慕祐景。
慕祐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斥道:“放肆!”
安千户撇撇嘴,懒得与慕祐景做口舌之争。他们东厂最擅长的事那可就是“放肆”了!
原本愤愤的学子们瞬间哑然无声,声音像是瞬间被人用法术吸走了似的,颇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有的学子暗暗地面面相觑,素闻东厂凶残,可今日看来东厂似乎好像仿佛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
那些东厂番子们即刻领命,其中两人逼向慕祐景,其他人则朝周围那些持刀持枪的禁军蜂拥过去,逼他们缴械。
“啪嗒啪嗒……”
那些禁军士兵手里的武器一把把地掉落在地上,束手就擒。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也太突然了,不过是短短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方才伤人的禁军士兵与三皇子都被带走了。
宫门前又还上了一批新的禁军,地上掉落的武器也很快都被收拾了,宫门前只剩下那些还没回过神来的学子们。
忽然,人群中有一个声音不太确定地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能就这么算了!”一个青衣学子激动地说道。
“没错。”另一个蓝衣学子连忙高声附和道,“必须让官家对于勾结北燕的事给出一个解释。”
不知道是谁率先往地上坐了下去,以他为中心,学子们一个接着一个地盘腿坐了下去,继续静坐抗议。
一场喧嚣在东厂的介入下化于无形,可又显然远远没有结束!
宫门前的这一通闹事,京中的百姓也都看在了眼里,不止是百姓,还有那些往来的行商的,他们离开京城后,这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京里的这些事渐渐地在各州各城传开了。
有人说,三皇子是奉父命在京中挑唆百姓,意图就是要把简王君然献给北燕人乞怜;
有人说,皇帝既然都打算把君然送给北燕人,那么,当年他勾结北燕的事也就毋庸置疑了;
有人说,皇帝正是因为当年勾结北燕一事心虚,所以才不敢处置这些静坐抗议的学子;
……
众说纷纭。
消息传着传着,皇帝十四年前勾结北燕的事就从不确定变成了确定,连在京中挑唆百姓的人也从三皇子变成了皇帝。
皇帝杀兄夺位,皇帝通敌卖国,皇帝献将乞和……
关乎皇帝的那些事迹,就算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从京城一直传到大江南北,也传到了那遥远的南境,滇州大义城。
黔州在去岁就完全收复了,如今这滇州也有大半也重新归拢在南境军的掌控下,滇州只剩下五城还在南怀人的手中,曾经的滇州总兵、如今的南怀北征大将军苏一方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无论是大盛这边,还是苏一方本人应该都清楚,一旦苏一方失了滇州,那么南怀也不会有他的容身之地。
“想要拿下苏一方,就必须再断其一臂,”大皇子慕祐显神色肃然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晋州总兵阎兆林,“阎总兵,本宫想去劝梁思丞投降……”
听到梁思丞的名字,阎兆林动了动眉梢,目光从案上的滇州舆图上移开,抬眼与慕祐显四目对视。
慕祐显来到北境已经有足足两年半了,他长高了,皮肤晒黑了,身形也更挺拔了。
这漫长而煎熬的两年半足以把一个少年磨炼成了一个坚毅果敢的青年。
慕祐显以为阎兆林是对招揽梁思丞这个叛将有所疑虑,又道:“本宫可以上折子给父皇,当初梁思丞投敌也是有不得已之处,只要父皇同意免了他所有的罪状,本宫觉得他答应重新回归大盛的可能性,也有八九成。”
阎兆林一眨不眨地看着慕祐显,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几分惊讶。
梁思丞早就被封炎说服,与自己一般暗中投效了封炎,这两年,南境军能够把南怀打得节节败退,一方面是靠封炎留下的那批火铳作为杀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梁思丞在南怀军帮着传递军情,里应外和。
梁思辰又倒戈大盛的事实在是事关重大,在南境也只有自己知道,慕祐显当然是一无所知,却也竟然想到了这个方向去……
想着,阎兆林的眸底似有什么翻腾不已。
这位大皇子殿下与他那个父皇还真是天差地别。
阎兆林心里感慨,故意迟疑道:“殿下,皇上的眼里揉不下沙子,这件事您恐怕还是要先请示皇上,再联系梁思丞……”
他心里想的却是,九月初九快要到了,南境的战事也该结束了。
慕祐显正要再开口,营帐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着盔甲碰撞声。
“阎总兵……阎总兵!”来人气喘吁吁地喊着,打帘进了营帐。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小将,跑得气喘吁吁,当他看到营帐内,慕祐显也在时,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怪的表情,给二人抱拳行了礼:“大皇子殿下,阎总兵。”
阎兆林见那小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眸底掠过一道流光,神态亲和地含笑道:“有什么事就说吧,殿下又不是外人。”
他这么说让原本打算告辞的慕祐显也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端起了茶盅。
那小将维持着抱拳的姿势,禀道:“末将方才收到了一些京城那边的消息。”
他说消息,也就意味着不是圣旨,也不是公文。
“听说……听说皇上十四年前下了两道密旨,一道勾结北燕,一道污蔑镇北王府通敌。”说着,小将的头伏得更低了,也不敢去看慕祐显的脸色。
营帐内,刹那间就陷入一片寂静,空气微冷。
“咯嗒”一声,才刚刚被捧起些许的茶盅又摔回了桌面上,发出刺耳的噪音。
慕祐显双目瞠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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