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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敏郡主眼帘半垂,右手的手指在手背上轻轻地摩挲了两下,似是有几分不情愿,但迟疑之后,还是落落大方地上前了一步,笑容满面地用一口标准的大盛语说道:“端木四姑娘,中原的戏可比我们北境要精彩多了,让我欲罢不能。”
阿史那含笑看着女儿和端木绯,眸子里灼热而殷切。
克敏郡主当然不是真的喜欢看戏,这也不是一场“偶遇”,是阿史那特意带着女儿来这里找端木绯的。
皇觉寺的事后,皇帝要削阿史那的爵位,夺他的封地,阿史那束手无策,只能去卫国公府求耿海帮忙,当时耿海父子俩说只要他做一件事,保证他可以保住他华藜族的封地。
那之后,阿史那就在耿海的安排下从千雅园里搬到了四夷馆中,那是夜夜辗转难眠,胆战心惊,结果没等来耿海的进一步指示,却等来了耿海的死讯。
阿史那觉得自己完了,封地和爵位恐怕是都保不住了。
阿史那早就后悔了,在他看到岑隐的肩膀上没有胎记的那一刻,就觉得岑隐应该不是薛昭,心里其实怪耿海误导他,才把他置于如今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其实一点也不想牵扯到这件事里,退一万步说,就算岑隐是薛昭又如何,当年的他才多大,根本不可能知道是自己告的密。
现在连耿海都死了,阿史那就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他想找人商量,又不知道该找谁,还是儿子莫隆提醒他不如去向岑隐示弱吧,向岑隐投诚,只要能保住封地和爵位。
事到如今,阿史那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当天就去找了岑隐,他都做好了打算,无论岑隐提了什么条件都行,甚至他可以把女儿送给岑隐为妻为妾伺候左右,没想到最后连东厂和岑府的门都进不了。
岑府的门房傲慢地表示,这京中上下要求见督主的人多着呢,见不见那得看督主乐不乐意,还说什么要是个阿猫阿狗的,督主都得见,那岂不是污了督主的眼!
阿史那心里自是屈辱万分,可也只能忍了,谁让虎落平阳被犬欺呢,他连着几日去岑府,可还是没见着岑隐,心急如焚,生怕皇帝一旦下了旨,就再没转圜的余地了。
阿史那在京中打听来打听去,才知道岑隐有一个义妹,是端木首辅家的四姑娘,很得岑隐的宠爱,就带这女儿急匆匆地找来了。
虽然费了一番波折,总算是见到了人,也算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阿史那在心里对自己说,他那黝黑的方脸上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儿,试图和端木绯套近乎:“听闻端木四姑娘小时候也是在北境长大的,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再去北境玩……”
阿史那一边说,一边把右手伸入袖中,打算拿出一件和田玉佩讨好端木绯。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上楼的脚步声传来,随即,两个东厂番子出现在了雅座的门口,其中一人走了进来,笑呵呵地对端木绯拱了拱手,“四姑娘,这两人是不是打搅您看戏了?”
当他的目光看向阿史那和克敏郡主时,眼神就变得凌厉起来,“四姑娘在此看戏,闲人勿扰,请。”
他的语气听着还算客气,伸手做请状,神情之间流露出完全不许人拒绝的气势。
克敏郡主脸上的笑意登时就僵住了,右手的指尖微微掐进了左手的手背上,恨不得转头就走。
“端木四姑娘……”
阿史那还想说什么,但是两个东厂番子根本不给他再往下说的机会,半推半就地就把他和克敏郡主给“请”走了。
阿史那父女俩就这么被“请”出了戏楼,两个东厂番子一左一右地守在了门口,一副闲人免进的架势。
阿史那的头都开始疼了,他当然也可以硬闯,可要是这两个东厂番子回头去找岑隐告状,那自己岂不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阿史那眉头紧蹙,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现在整个京城,能帮他渡过这次危机的也只有岑隐了。
当年他殚精力竭,付出了那么多才拿到这个爵位,怎么能就这么失去呢?!
阿史那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周围的路人来来去去,却映不入他眼中,他浑浊的瞳孔明明暗暗地变化不已,过去的记忆飞快地在眼前闪过……
他的妹妹镇北王妃火黎与他乃是异母兄妹,他们兄妹之间一向并不亲近,与火黎关系最为亲近的是和火黎同父同母的长兄吉萨,也因此吉萨与镇北王府的关系也非常亲近,经常往来,父王更是对镇北王薛祁渊十分赏识,视这个女婿如亲子般。
当年,是他无意中看到了镇北王府和父王的信件往来,才知道了镇北王府打算“起兵”的事,彼时,他就觉得父王、薛祁渊他们简直是疯了,区区北境军怎么可能与今上的几十万禁军对敌?!
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也许对他而言,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他是庶子,生母早亡,自小他就知道王位是属于大哥的,哪怕他不比大哥差,可就因为他的出生比大哥差那么点,就得屈居于大哥之下,只能一辈子对着大哥卑躬屈膝,他不甘!
他想到了今上。
今上本来也不过是个庶子,剿灭伪帝,“拨乱反正”,才能登上这至尊之位,成为天下之主,他何不仿效呢?!
他悄悄地派亲信快马加鞭地去了京城,给今上送了一封密信,信中把薛祁渊给父王的那封信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包括他们计划何时起兵。
之后的日子,极为漫长煎熬,当镇北王府覆灭的消息骤然传来,父王悲痛不已,卧病不起,当皇帝派来的人马浩浩荡荡地兵临他华藜族时,北境的局势已是尘埃落定。
数万大军下,华藜族的那点兵力是那般渺小,彼时父王病重,他暗中说动了族中长老,让他们以父王的名义废世子,以此讨好朝廷,免得皇帝降罪华藜族。
一年后,父王病逝,他就成了名正言顺的族长,世袭的亲王。
这些年来,他安享荣华富贵,本以为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这一趟来京城朝贺竟然会变成这样……
他不甘心啊!
他什么也没做,怎么就来了这么一场无妄之灾!……都是耿海害他!
阿史那的额角青筋乱跳,五官有些扭曲。
“父王……”克敏郡主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手指在手背上的点点红印上抓挠着,“我们回去吧。”
阿史那又僵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上了马,父女俩策马而去。
戏楼里又响起了锣鼓声,《牡丹记》的第四折开场了,几个戏子再次登场,戏台前的笙乐声把外面的马蹄声压了过去。
雅座中的舞阳看了一眼街道上那两匹一闪而过的黑马,皱了皱眉,沉声道:“这华藜族的王爷是怎么回事?”舞阳当然不信这只是一场单纯的“偶遇”。
端木绯抿了两口花茶,放下手里的茶杯,笑眯眯地随口道:“也许是因为卫国公过世了吧。”
舞阳怔了怔,想起了大年初一在宫宴时阿史那和耿海一唱一搭地当着父皇和百官演了一出好戏,若有所思地动了动眉梢。
原来如此。
“也难怪他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舞阳嘲讽地勾唇道,“没了耿海撑腰,阿史那现在恐怕是担心岑隐会秋后算账吧,毕竟谁不知道岑隐这个人睚眦必报。”
舞阳说得是“睚眦必报”,但是听在端木纭耳里却是另一种意思,心有戚戚焉地直点头:“岑公子一向恩怨分明。就像东厂办事也一向是明理得很。”
端木绯差点被口水呛到,急忙捧起茶盅,默默饮茶,心道:姐姐高兴就好。
舞阳还在想阿史那,戏谑地挑了挑眉梢,“你们说,这个阿史那这么‘喜欢’唱戏,怎么就不来九思班学艺呢?!”
什么唱戏?!端木纭越听越糊涂,她没有参加大年初一的朝贺,知道当日地龙翻身,知道当日皇帝曾赶去太庙祈福,却不知道宫宴上发生的细节。
“阿史那亲王跟卫国公到底做了什么?”端木纭不解地问道。
这事也不是什么机密,舞阳随口就把当日的事说了,包括阿史那言辞凿凿地说岑隐与镇北王妃火黎郡主十分相似,暗示岑隐与镇北王府之间关系匪浅。
说起镇北王府,端木纭的眸光微闪,捏着茶杯的素手下意识地微微用力,想起了一些往事。
镇北王府出事时,她才三岁,蓁蓁还没出生,那段时日,原本平和宁静的北境忽然间就变天了。
由于北境没了镇北王府坐镇,北燕人的野心又被撩动了,他们开始试探地对边境的一些城池发出一波波的进攻,接下来的半年中,扶青城里经常有逃亡逃难的流民南下,父亲和城中其他官员每天都忙忙碌碌,安置难民,开仓放粮。
彼时,娘亲与一些夫人常常施粥,连带府里也过得紧衣缩食。
因为城里乱,她也被拘在府里,好久没出门,只记得好像有一次城里有个灯会,为前方死去的将士和百姓祈福,母亲带着她去河边放莲花灯……
那一夜的扶青城灯火通明,是那么美丽,美丽中却又透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哀伤。
三岁时的很多事端木纭都已经不记得了,可是那一晚发生的一幕幕却朦胧地映在她脑海中。
偶尔午夜梦回时,她会梦到那一盏盏璀璨的莲花灯如漫天繁星般,在莲花灯下,她似乎还遇到了谁……
端木纭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看向端木绯正色叮咛道:“蓁蓁,像这种人,你不必去理会他。”
端木绯一向唯姐姐之命是从,乖顺地应了。
端木纭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端木绯柔软的发顶,长翘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心道:岑公子那么好的人,无论他是不是镇北王府的世子,任何想要害他的人,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人。
戏台上,那几个戏子唱得更热闹了,有的吵嚷,有的哀求,有的流泪,有的不知所措……
端木绯的手指随着乐声的节奏点动着,看着下方菜市场一样的戏台,兴致勃勃,她最喜欢看热闹了。
戏班里,人来人往,有人进来,就有人出去,雅座外的走廊上隐约传来了男子的交谈声。
“王兄,你怎么现在才来啊!这戏都唱到第四折了。”其中一人粗声抱怨了一句。
“张兄失礼失礼。”另一个温和的男音歉然道,“我也是路过卫国公府时,刚巧看到来搬圣旨的天使走了,路边的人说得正热闹,就听了几句。”
卫国公去世的消息是这两天是京城中的一件大事,京城上下都听说了,戏楼中也有其他人闻声朝这说话的二人望去。
第一个粗嘎的声音有些好地问道:“王兄,听你这口气莫非皇上下的这道圣旨还有什么门道?”
“那是。”那王公子神秘兮兮地稍微压低了嗓门,“圣旨上说了两件事,第一件是让耿世子承爵,还有一件事就是皇上要迎卫国公府的五姑娘入宫为妃。”
这一句话雅座里的三位姑娘都听到了,注意力从戏台上移开了,端木绯差点没被嘴里的茶水呛到。
三个姑娘哑然地面面相觑,神色有些微妙,端木绯的大眼眨巴眨巴,仿佛在问舞阳,你听说过没?
舞阳惊讶地摇了摇头,她昨日才进过宫,倒是没听皇后提过。
门外的两人还在继续说着,那张公子惊讶地叹道:“卫国公府的五姑娘岂不就是那天命凤女?!”
那王公子啪地收起了手里的折扇,形容十分激动,“国有难,应了!天命凤女,也应了!张兄,你说皇上膝下无嫡子,说不定这大盛未来的天子要出在耿家呢!”
“没准。”张公子唏嘘地直点头,“那位孙真人还真是有通天之能啊!”
这两人一边说,一边进了隔壁的一间雅座,很快,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雅座里,安静了几息。
舞阳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忍不住轻声嘟囔一句:“耿听莲身上的烧伤可不轻……父皇的心还真是大。”舞阳也知道耿听莲在皇觉寺纵火的事,对她的下场没有一丝同情。
是啊,都烧成这样了……
端木绯也在心里咕哝着,脑子不受控制的转动起来,她想到了封炎和岑隐,想到了耿海,想到了耿海的“死”……
一点点的线索如那散落的珍珠般瞬间都串在了来,端木绯的眼眸一下子就瞪得浑圆。
她默默地垂首,默默地举杯,把茶杯中剩下的大半杯茶水一口气灌入腹中,神情间有些欲哭无泪,恨不得捶一下自己的脑袋。
她真是学不乖,又没事瞎想那么多……
她什么也不知道,她还是看戏,看戏就好。
端木绯脑子放空,又朝下方的戏台看去,然后傻眼了。
不知何时,乐声止,戏台上的五六个戏子排成一排正给周围的看客们施礼,周围的爆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啪啪啪……”
端木绯却是懵的,缓缓地眨了眨眼,话说,《牡丹记》的结尾到底是什么?……没事没事,反正她过两天还要陪涵星过来看一遍。
现实原比这戏本子更精彩,四月二十八日,皇帝迎了还在热孝的耿听莲进宫,封为庄妃。
耿庄妃进宫后入主了景阳宫,景阳宫那可是东六宫之一,皇帝对其的看重可见一斑,平静了许久的后宫随着她的到来,泛起了些许涟漪。
当天,京城上下、宫里宫外的目光都紧盯着耿听莲,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个话题。
据说,皇帝赏赐了耿庄妃不少珍异宝,名贵的滋补药材。
据说,皇帝怜耿庄妃刚刚丧父,特意在景阳宫给她修建了一个小佛堂,成全她的一片孝心。
据说,皇帝对耿庄妃恩宠无限,许是很快就要有小皇子了……
这些都是碧蝉出门时打听到的街头巷尾的传言,她说得绘声绘色,端木绯左耳听,右耳出,听过也就算了。
今天的天气不错,姐妹俩坐在湛清院的几株柳树下,一边下五子棋,一边商量出门郊游的事。
“姐姐,我昨晚看过天象了,”端木绯一边说,一边把玩着手里的一枚白子,冰凉的棋子在左手的手背上随意地摩挲了两下,“三天后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之后,怕是时不时就要下雨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把手里的那枚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那就三天后吧。”端木纭含笑道,放下一枚黑子,吩咐紫藤道,“紫藤,你去给岑府那边递张帖子……还有封公子那边。”
“是,大姑娘。”紫藤福身领命,退下了。
端木绯又紧接着放下白子,端木纭也看了出来,“咦”了一声,刚刚那枚白子一下子让棋盘上断断续续的白子一下子串联了起来,而且还是“一箭双雕”。
“承让承让。”端木绯抬手挠了挠脖子,美滋滋地从棋盘上收起了九枚白子,那星罗棋布的棋盘上登时就高下立现。
“姐姐,前几天我在海斋淘的那张残谱,我昨晚已经补全了,正好去郊游的时候,我带上我的琴,我们一起去翠微湖,我弹给你们听好不好?”端木绯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感觉自打上次去东营湖那边打马球后,她就被拘在京里快两个月了。
不过……
端木绯忽然想到了什么,身子一僵,她新制好的那把琴还没取名呢?
到底取什么名字好呢?
端木绯下意识地抬手挠了挠下巴。
“蓁蓁!”端木纭忽然把头凑了过来,微微蹙眉道,“我看你脖子有些红……你一直在挠自己?是痒吗?”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地看着端木绯的脖子、下巴、头皮,发现头皮的边缘长出了一个个浅红色的斑疹,约莫米粒大小,那些斑疹周围的肌肤上还有一道道浅浅的挠痕……
绿萝和碧婵闻言也朝端木绯的脖子凑了过去,想到了什么,绿萝第一个脱口而出:“水痘?……姑娘难道是出痘了?!”
一句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湛清院都骚动了起来,那些丫鬟婆子都围过来看,皆是面色微变。
这出痘可大可小,弄不好就会身上留下痘疤,不可小觑。
端木纭双目圆睁,脸色微微发白,她也想到了水痘,连忙吩咐道:“快,赶紧去请大夫!”
有一个小丫鬟连连应声,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湛清院。
“蓁蓁,你可不能再挠自己了。”端木纭起身拉住了端木绯的右腕,往屋子的方向走,“我们先进屋去吧。”
她心里着急,身子正好装在了石桌上的棋盘上,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一下子就乱了,还有七八枚棋子哗啦啦地掉了下去,滚了一地……
端木纭早顾不上这些了,心里自责不已:妹妹出水痘了,可是她居然现在才发现。
“呱——”
树上的小八哥看到了,兴奋地展翅俯冲下来,叼住了其中一枚黑子,它得意洋洋地叼着那枚黑子在端木纭和端木绯的头上飞了半圈。
端木绯忍着脖子上传来的瘙痒感,心里默默地叹气:出痘三天可好不了,这下郊游是去不成了。
在小八哥激动的“呱呱”声中,众人簇拥着姐妹俩进了屋,张嬷嬷对于应对水痘也很有经验了,把屋里屋外服侍的下人分成了两种,一种是得过水痘的,另一种是没得过的,这后者全部被撵出了屋,让她们赶紧到后头的屋子用艾草水洗洗,再离开。
小八哥和小狐狸反正也不会感染上人的水痘,也就没人去理会它们,一鸟一狐都被眼前的这场混乱给惊住了,面面相觑,眼神里都写着相同的疑问,这到底是怎么了?
在一片喧闹的气氛中,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夫拎着药箱随着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来了。
这才短短不到两盏茶的功夫,端木绯脖子上那种细小的红疹又多了一些,颜色也更深了。
“何大夫,”端木纭对这位经常来端木府的老大夫也十分熟悉了,干脆明了地说道,“劳烦您替我妹妹看看,她应该是出痘了。”
屋子里张嬷嬷、碧蝉几人都后退了几步,把空间让给了何大夫。
何大夫在端木绯的身旁坐下,望、闻、问、切,周围静悄悄的,其他人皆是微微屏息。
这水痘是常见的毛病,何大夫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蹙眉道:“四姑娘确实是出痘了,而且稍微有些发热,这也是出痘的常见症状。”
顿了顿后,何大夫就接着道:“这痘一出,短则七、八日,长则十天半个月,这段时日可要精心照顾,千万不能把水疱给挠破了……我赶紧给四姑娘开一张方子,再写一张需要注意的事项。大姑娘,四姑娘,二位也别太担忧了,四姑娘年纪小,得了水痘也易痊愈。”
端木纭哪里能不担忧,她现在只觉得心口像是压了一座山似的,心里只庆幸自己小时候出过痘,她急忙吩咐张嬷嬷带着何大夫去写方子。
大夫下去了,屋子里却更忙碌了。
端木纭让丫鬟把內室全部收拾了一遍,又换上了新的床帐被褥,自己则亲自给端木绯修剪了手指甲,嘴里是千叮咛万嘱咐。
“蓁蓁,你待会擦擦身子就上榻去歇着。”
“你要注意,再痒都不可以挠自己……你要是觉得难受的话,掐我好了。”
“你放心,我得过水痘,不会再染上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端木纭说一句,端木绯就应一句,其实她除了觉得有些痒、脸颊稍微有些热以外,没有感到什么异样。
端木绯笑得乖巧极了,那可爱的样子仿佛在说,姐姐,我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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