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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三丈外,一道着大红色麒麟袍的身形正不紧不慢地从游廊负手走来,游廊挡住了上方的阳光,他绝美的脸庞在阴影中晦暗不明。
岑隐神情淡淡地看着不远处的柳映霜和她身后的潘五公子,嘴角噙着一抹清浅的笑意,却给人一种锐利如刃的感觉。
他身后走出两个精干的小內侍,摩拳擦掌地走向这对有情人。
“你们想干什么?!”潘五公子大步挡在了柳映霜的身前,蹙眉看着不远处的岑隐,一袭蔚蓝色仙鹤纹锦袍衬得他整个人气宇轩昂。
潘五公子不认识岑隐,柳映霜却是认得的,面色不太好看,她从潘五公子身后走出,直面岑隐,振振有词道:“岑督主,我又没推端木四姑娘!”
她敢作敢当,是她推了魏如娴,她认!
可是岑隐也不能把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冠在她身上!
潘五公子闻言,怔了怔,没想到眼前这个绝美的青年竟然是那个鼎鼎大名的岑隐。
岑隐眉眼一挑,在游廊的出口停了下来,璀璨的阳光洒在他大红色的麒麟袍上,那织了金线的麒麟闪闪发光。
“是你们倒霉。”岑隐笑容更深。
“……”柳映霜小嘴微张,岑隐的回应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她的小脸憋得通红,须臾,脱口而出道,“你……你不讲道理!”
这句话听得两个小內侍差点没笑出来,这姑娘真是可笑,居然跟他们督主论起“道理”来。他们东厂是讲道理的地方吗?!
两个小內侍面目森冷地朝二人逼近,潘五公子反射性地护在了柳映霜前方,道:“你们……”
话音未落,其中一个眯缝眼的內侍已经一把朝他推了过来,潘五公子敏捷地侧身一避,与此同时,另一个圆脸內侍已经出脚朝柳映霜的小腿胫骨踢了过去,毫不怜香惜玉……
“尔敢!”潘五公子怒道,与那圆脸內侍推搡起来。
他是读人,但也学过一些拳脚功夫,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生,然而,这两个內侍皆是身手敏捷,显然都是练家子,而他还要护着柳映霜。
两个內侍冷笑了一声,他们可不能在督主跟前露了怯,动作更为迅猛,毫不留情,三两下地一推一踢,就听女子惊慌的尖叫声响起:“啊——”
柳映霜被推搡得失去了平衡,朝身侧的湖面倒去,眼看着下方的湖面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她花容失色地尖叫出声。
“映霜!”潘五公子急了,伸手去拉柳映霜,感觉右小腿胫骨传来一阵刺痛,他闷哼一声,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也跟着柳映霜一起朝湖面倒了下去。
这一瞬,时间似乎都放慢了……
魏如娴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呆若木鸡,乌黑的眼眸中闪动着那混杂着心痛、无措与茫然的复杂光芒。
涵星也愣了一下,眨了眨眼,此刻才想起她曾经听到过关于岑隐认了绯表妹为义妹的传闻。
她一直以为那是流言,以为岑隐去端木家送贺礼十有八九是父皇的授意……莫非那些流言并非是空穴来风,莫非绯表妹真的是岑督主的义妹?!
涵星看看岑隐,又看看端木绯,总觉得这两人有些画风不符,就像是,像是一头成精的九尾狐狸和一只毛绒绒的小奶猫成了一家人。
也不对,其实绯表妹也是一只小狐狸吧?
所以,这就是——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涵星激动地用右拳捶额一下左掌心,觉得自己真相了。
端木绯看着涵星的神色在几息内精彩变化着,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救命!”
柳映霜双手双脚在湖水里拼命地扑腾着,高呼救命,湿漉漉的发丝贴在她俏丽的脸庞上,显得格外狼狈,她整个人慌得脑中一片空白。
“映霜……咳咳!”
同样落水的潘五公子焦急地叫着柳映霜的名字,却被一下子灌进好几口湖水,连续呛水,俊朗的面庞上从容不再,形容狼藉。
看着二人在湖水里狼狈不堪地挣扎着,回过神来的魏如娴吓到了,俏脸发白,下意识地左右张望着,喊道:“来人,快救……”
如果柳映霜和潘五公子出了什么意外,柳蓉决不会放过自己的!
魏如娴想找人救他们俩,却被端木绯反手拉住了。
“你在害怕什么?”端木绯一眨不眨地看着魏如娴,“你的处境还能比现在更差吗?”
“……”魏如娴的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脑海里如走马灯般飞快地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小脸上一片茫然。
“救命,救……”
柳映霜和潘五公子又连呛了好几口水,身子好似随时就要沉下去。
端木绯的另一只手指了指湖面上的二人,一本正经地问魏如娴道:“你现在感觉如何?可觉得痛快?”
端木绯歪着小脸,一眨不眨地看着魏如娴。
魏如娴的性子过于懦弱,脑子又有些不太清楚,虽然端木绯不太喜欢与这种性子的人相处,但是刚才魏如娴反手拉住了快要落水的自己,足以代表她这个人的本性倒是不坏,只是软弱了一些,所以,端木绯才特意多事地点拨了对方几句。
至于对方到底能不能听得进去,就看她自己了。
魏如娴一会儿看看端木绯,一会儿又看看湖中的二人,神情中透出惶恐、不安、茫然……一直到脸上露出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笑,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畅快。
她原本就泛着水光的眸子变得更湿润了,眼角流下一行晶莹的泪水……
水里的柳映霜还在不断地叫着救命,只觉得身子像是有千斤重,手脚越来越无力,恐惧像野火般自她心头急速蔓延,心脏像是被什么掐住似的,疼得她几近绝望……
难道她要死在这里了吗?!
“映……霜……”潘五公子一边扑腾着,一边还在试图朝柳映霜伸出手,明明二人之间相距不到三尺,却好似相隔千万里般,彼此的手怎么也碰触不到一起。
端木绯俯首看着湖边那一丛丛在风中摇曳的芦苇和不远处的田田绿荷,眸光微闪。芦苇适于浅水池塘,其实这片近湖岸的水并不深,只要他们俩的脚踩下去,就能着地。
不过端木绯却没打算提醒他们,她笑眯眯地对着岑隐福了福身,精致的眉眼如那粉莲般绽放,笑容明丽可爱,“多谢岑督主。”
岑隐对着她微微颔首,转身又沿着游廊原路返回。
涵星拉起端木绯的小手朝另一个方向走了,嘴里咕哝道:“绯表妹,我们还是离那些脑子坏掉的人远点得好……”
鬼知道他们脑抽筋起来会做出什么事来,瞧瞧,刚才绯表妹稍微靠近了那么点,就差点落水了!
表姐俩手牵着手走了,没再理会魏如娴和水里扑腾的二人。
涵星一边走,一边晃了晃端木绯的小手,笑嘻嘻地说道:“绯表妹,你已经被本宫捉住了,现在你得帮本宫去找丹桂和云华姐姐才行!”
端木绯傻乎乎地眨了眨眼,这才迟钝地想起了她们还在玩躲猫猫呢。
唔,这样好像也挺有趣的!
“那我们分头找?”端木绯搓着小手说道,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涵星脆声应了,表姐妹俩回到四人之前分开的地方,跟着分别选了一个方向,分头去找人。
端木绯步履轻快地沿着湖往前走去,她记得云华之前就是沿着这个方向走的……唔,云华姐姐会躲在哪里呢?!
端木绯的目光慢慢地朝四周扫视着,掠过前方的假山、老树、凉亭……掠过湖面,又看到了湖对面的柳映霜和潘五公子。
他们俩还在水里,但是显然他们已经意识到水并不深,此刻正站立在湖水中。他们湿哒哒的头发不断地往下滴着水,身上湿透的衣裳更是粘在了肌肤上……就像两只落汤鸡般。
水面已经到柳映霜的脖颈,四周的湖水荡漾不已,不时地涌到她的嘴边,她只能吃力地仰着头,一手紧紧地抓着潘五公子的手。
二人艰难地试图往岸边走,可是才往前一步,柳映霜就被一根竹竿轻而易举地又推得倒退了两步,下一瞬,湖水就漫到她的鼻子,她咳着水,狼狈地在水中又扑腾起来。
“映霜!”
潘五公子急忙转身,往湖心方向走了两步,湖水一下子从他的心口升至肩膀,巨大的浮力让他举步艰难。
正在扑腾的柳映霜一抓住潘五公子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浮木似的,紧紧地攀附在潘五公子身上。潘五公子踉跄了一下,差点就踉跄地栽倒在水中……
岸上正杵着几个拿着竹竿的內侍,神情淡漠地看着这一幕。他们仿佛老鹰逗小鸡似的,每每见他俩靠近岸边,就用竹竿把他们又往推回深水处,看着他们狼狈地扑腾着,周而复始。
潘五公子义愤填膺地对着岸上的內侍怒斥着什么,被水泡得发白的脸上,一双眸子气得发红,而魏如娴已经不见了。
端木绯随意地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继续搜寻着云华的下落,心里琢磨着:那几丛灌木后应该藏不了人;那艘篷船吃水不深,应该也没人;云华姐姐应该不至于会爬树……
咦?!
端木绯突然眨了眨眼,那个小內侍莫非是在跟自己打手势?!
不远处,一个站在凉亭外的青衣小內侍对着端木绯露出讨好的笑容,右手朝某个方向指了指。
端木绯就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目光落在了十几丈外的假山上,难道说,有人躲在假山里头?
可是刚才云华和丹桂明明是往别的方向去的,莫非是她们中的谁趁着刚才涵星去找自己又杀了个回马枪?!
端木绯眸子一亮,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线,嘴角弯弯地对着不远处的那个青衣小內侍拱了拱手,谢谢对方给自己指了条明路。
青衣小內侍喜笑颜开,自觉自己真是机灵,在督主的义妹跟前露了一次脸。
端木绯把脚步放轻,小心翼翼地走到假山前,又屏息朝假山洞里望去,果然看到一道丁香色的身影正缩在某个角落里,背对着她朝假山洞的另一边张望着……
端木绯笑得更欢了,脆声道:“云华姐姐,我找到你了!”
云华被吓了一跳,身子一僵,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温婉的脸庞上透着几分惊讶,几分无奈。
“绯妹妹。”
云华自觉自己藏得很好,确定涵星搜索了假山后离开了,才放心地躲回了这里,还以为这里最安全不过了,怎么这么快就被绯妹妹给找到了呢?!
怪了。
等等!云华想到了什么,耳边又回响起端木绯那句玄之又玄的话:“这世上的万物都离不开算学。”
难道说绯妹妹是靠算学算出来的?!
云华一不小心思绪就有些跑偏,看着端木绯的眼神充满了“敬仰”。
端木绯被云华看得颈后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她正要问,身后传来一阵姑娘们说说笑笑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
端木绯回头望去,只见几十丈外,七八个少女朝这边走来,不仅是涵星和丹桂在其中,还有三公主舒云、五公主朝露和另外三位姑娘,一群少女站在一起,一片姹紫嫣红,比这片园子里的百花还要娇艳。
随着她们的到来,四周一下子就热闹了不少。
涵星兴致勃勃地说道:“云华姐姐,绯表妹,三皇姐和五皇妹她们也要跟我们一起玩躲猫猫。”
“人多才好玩!”丹桂乐滋滋地抚掌道,“这一轮由我来找!”
在丹桂的自荐下,第二轮躲猫猫开始了。
丹桂一蒙上眼睛开始数数,姑娘们就如一群受惊的雀鸟般一哄而散,各自找地方去躲藏。
这园子也就这么大,只要站在湖边往四周扫视一圈,就能看到还泡在湖里的柳映霜和潘五公子以及站在岸上手里拿着三根竹竿的內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姑娘们难免有些惊讶,面面相觑,虽然不明究竟,但是看到这些內侍如此兴师动众且毫不避人耳目的做派,就能猜到这两人不是失足掉下去这么简单。
这些姑娘们也是聪明人,一个个趋利避害,都当作没看到,也没多问,自顾自地玩,三公主和五公主压不住心中的好,想找涵星打探一下,然而,涵星早就躲得没影了。
两位公主错过了躲藏的最好时机,立刻就被寻来的丹桂找到了。旗开得胜的丹桂意气风发,继续在园中搜索起来,没一盏茶功夫,就又找到了三位姑娘,其中也包括端木绯。
端木绯干脆躲到凉亭里去纳凉,那个守在凉亭边的青衣小內侍见机会又来了,急忙给端木绯上凉茶,又给她找了鱼食来,还不动声色地自报了名字,好一阵忙碌。
“小罗公公,多谢你了。”
喝了凉茶后,端木绯浑身畅快了不少,小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晕,像是抹了胭脂一般,神采飞扬。
小罗子受宠若惊,连连作揖道:“端木四姑娘客气了。”能替督主的义妹奉茶,那可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
小罗子笑得越发殷勤谄媚,打算再问问端木绯要不要再来点瓜果点心,话还没出口,却听不远处传来一个极为尖锐且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快让老身的孙儿上岸!”
端木绯放下手中凉茶,闻声望去,只见那三个拿着竹竿的內侍身旁多了四五个女子,为首的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妇,头发花白,体型消瘦,她穿着一件铁锈色元宝纹织锦褙子,梳得整整齐齐的圆髻上只戴了一对如意纹的翠玉扁方,那张满是皱纹的面孔上一双浑浊的眸子几乎要喷火。
老妇身旁还有一个二十七八岁、打扮华美的美貌妇人,那妇人形容妖娆妩媚,看着也是气势凌人,接口道:
“我侄女犯了什么事,你们凭什么不让她上来!”
“你们要是再不让我侄女和潘五公子上来,我就去找我家老爷,到时候你们这些个阉人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端木绯一下子就认出那个美妇,这不是柳映霜的姑母柳蓉吗?
那潘太夫人与柳蓉一唱一和地说着,声音一个比一个尖锐,气势凌人,然而,那三个內侍根本就没理会这二人,只冷冷地给三个字:“请自便。”
端木绯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懒得理会这事。
这时,涵星和其他几个被丹桂找到的姑娘家也走了过来,兴致勃勃地跑来看热闹,一不小心就说起了魏家和潘家关于替嫁的二三事。
本来,那些事不过是传闻,可是此刻看这潘五公子与柳映霜手牵着手彼此不肯放的样子,就知道传闻竟非虚也。
而且,看这位潘太夫人与柳蓉如此“投契”,这潘家的门风还真是堪忧啊!
姑娘们玩了一会儿躲猫猫就离开了,把这满园的喧嚣抛诸脑后。
到了次日,一些关于潘五公子和柳映霜的流言就在行宫上下传了个遍。
据说,昨天下午不少人借着路过跑去天籁湖那里看热闹。
据说,潘五公子和柳映霜最后一直在湖里泡到了天黑,才被人捞起来。
据说,潘五公子一回去就发了烧,而且,还受了惊似的念念叨叨。
据说,魏永信气得亲自跑去向皇帝告那些内侍的状,但是魏永信在皇帝宫外跪了大半夜,都没有见到皇帝的圣颜。
这些个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到后来,甚至有人传言说潘五公子和柳映霜是跳湖殉情的,倒是给众人增添了些茶余饭后的话题。
临近中午时,端木绯下课后和涵星一起从晓然堂回清凉殿,二人说说笑笑,走到半路时,在一条青石板小径旁的一个八角亭里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纤细婀娜。
魏如娴从凉亭里起身,缓缓地走了出来,神情忐忑地望着朝这边走来的端木绯和涵星。
这个八角亭是从晓然堂到清凉殿的必经之路,看来魏如娴是特意等在这里的。
涵星当然也看到了魏如娴,微微皱眉,神色淡淡。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一向看不上魏如娴这种软弱磨蹭的性格。
“四公主殿下,端木四姑娘。”
魏如娴对着二人福了福,然后咬了咬牙,那张略显惨白的小脸上眸子幽黑幽黑的,如同那看似平静的海面下暗潮汹涌,一双小手死死地捏着手里的帕子,用尽全身地力气说道,“我已经决定了,我想退亲。”
“……”涵星意外地扬了扬眉,虽然她们早就猜到这门婚事迟早会退,却没想到这一回主动提出的竟然是魏如娴。难道是因为昨天的事?!
魏如娴的眼神更复杂了,抬眼望向了二人身后的蓝天,眸子有些茫然,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想要得到救赎,所以一心巴着这门婚事……”
回首过往,她的家也曾是家,父母相敬如宾,可是柳蓉莫名其妙地出现了,父亲好像着了魔似的对她宠爱异常,他们的家也渐渐地变了,变得不再是她的家……就仿佛记忆中那个慈爱的父亲是假的一般。
曾经,她梦想着父亲有一天能幡然醒悟过来,告诉她和母亲,他错了。
然而,这个梦终究是化为泡影。
母亲走了,一切都再不可能回头了!
那个家里只剩下了她一人。
她忍下了柳蓉对她的谩骂,对她的羞辱,对她的苛扣……她告诉自己,反正她已经订了亲,迟早要出嫁的,等她离开魏家后,她就可以得到救赎。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然而,她的希望又一次破灭了!
柳映霜要抢走她的婚事,打碎她最后一丝希望……
她本想誓死也要守住这门婚事,直到昨日为止。
想到昨日发生的一幕幕,魏如娴眸光微闪,声音苦涩得像是黄连,“但是,我想明白了,就算我硬是嫁过去了,日后我在潘家的生活也不会比在魏家好过……等到了那个时候,我恐怕就再也没有‘救赎’了。”
一旦成了亲,她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所以,我想退亲。”
魏如娴急切地对上端木绯的眼眸,手里的帕子捏得更紧了,看似坚定的眸子里藏着一抹忐忑不安的灵魂,似是在寻求端木绯的认可与支持。
魏如娴浑身绷紧如拉满的弓弦,相比之下,端木绯却是闲适如猫儿般。
她笑眯眯地看着几步外的魏如娴,觉得对方也不算是朽木,就委婉地提点道:“魏姑娘,有舍有得。你既然‘舍’了,那也不能‘有去无回’,你说是不是?”端木绯的语气意味深长,“俗话说,女怕嫁错郎。”
若是魏如娴退婚,那可是如了魏、潘两家的意,对方也总该有些表示以示安抚吧?
魏如娴眸子一亮,一下子明白了端木绯的暗示。
是了。
女怕嫁错郎,即便是她不能嫁入潘家,她也不能由着父亲和柳蓉随意摆布她的婚事。
不止是亲事,她也许可以再找父亲讨个庄子,拿回母亲的嫁妆,甚至是,搬出魏府去……
有舍有得。
他们既然想抢她的亲事,本来就该有所弥补。
魏如娴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觉得仿佛弥漫在四周的迷雾一下子消散了,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心里有了主意。
“谢谢你,端木四姑娘。”
魏如娴福身道了谢后,匆匆走了。
看着她快步离去的背影,涵星叹了口气,有几分唏嘘地说道:“就看她这次能不能自己立起来了……”别人怎么也不可能替她过日子!
端木绯微微一笑,挽着涵星继续往前走去,她该说的都说了,剩下就看魏如娴自己了。
等回了清凉殿后,端木绯带上给姐姐做的香囊和配好的草药包,匆匆出门往行宫的东北角行去。
她打算去找岑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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