麴文泰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会等待下去,甚至亲自率领大军前往伊吾,中原汉人王朝,他从小就听自己的父亲说过,也听沿途的商旅说过,那是一个遍是黄金的王朝。他并没有去过中原,但并不影响他对中原的向往。十年前,中原大乱,他就想进攻中原,可惜的是,那个时候,当家理政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他的父亲,现在终于轮到他做主了,他决定起兵向东。
“小杏,将这个交给宫外卖胭脂的那个中原商人。”宇文玉波看着麴文泰离去的背影,面色冰冷,将手中的一个荷包递给身边的侍女。侍女点点头,接过荷包缓缓而去。
宇文玉波看了看身后的王宫,目光深处没有任何的得意,更多的是仇恨,她离开中原,来到西域的时候不过十四岁,现在快三十岁了,人生最好的时间都浪费在这西域,她为老高昌王生了一个儿子,可惜的是,在老高昌王快要去世的时候,突然去世。这里面蕴藏着什么,宇文玉波自然知道的很清楚。
麴文泰依照突厥人的规矩霸占了她,她没有办法拒绝,因为她的祖国是大隋,而这个时候的中原正在发生大战,根本无暇顾及已经嫁出去的女儿,根本不会理会自己这个和亲的公主。原以为,她的一生就会在屈辱中度过,没想到机会来了,一次偶然出宫的机会,她看到了自己熟悉的胭脂,那是出自长安的。所以她就买了它,也从而了解到胭脂商人的真正身份,来自大夏的凤卫。
原来大夏皇帝从来就没有忘记像自己这样的女人,和亲到突厥的两个宗室公主都已经回到中原,一个成为大夏皇帝的妃子,还有一个也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并且,她还知道,大夏皇帝曾经通告天下,大夏不称臣不纳贡不和亲,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和前朝相比,大夏皇帝才是有骨气的男人。就冲着这一年,宇文玉波也认为自己应该帮助大夏。
大军缓缓而行,裴仁基放下手中的千里镜,对身边的韦思礼说道:“前方就是伊吾,李勣在伊吾果真是没有任何防御,我们很快就能攻占伊吾,只要占据了伊吾,面对李勣的时候,我们就有底气。”
“是啊,我们的万余大军就死在那里。”韦思礼想到韦云起,一代名将,当初曾纵横草原,击败过契丹人,现在命丧大漠之中,让人唏嘘。
“放心,这个仇我们一定能报的。”裴仁基拍着韦思礼的肩膀说道。兔死狐悲,将军难免阵上亡,但真的轮到自己的时候,还是有些不甘,尤其是现在,大夏雄踞天下,无人能挡,可是现在,却偏偏命丧西域,是何等的不值。
“是。”韦思礼目光中闪烁着阴沉,韦云起是韦氏在军中的代表,韦园成只能是文官体系中生存发展,韦云起是韦氏的一个棋子,现在韦云起战死,代表着韦氏在军中的力量受到了打击,想要恢复到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一切都是李勣干的好事情,韦思礼现在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前方可是裴仁基大将军?”然而这个时候,一骑快马飞奔而来,大声喊道。
“将军,应该是凤卫的人。”裴仁基身后,一个亲卫看见对方,忍不住挡在前方,大声吼道:“地镇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
“门朝大海三合河水万年。凤落燕山。”来者大声回了一句。
“卫我河山。”裴仁基身边的士兵也回了一句。
“大将军,高昌王已经领军三万人已经朝伊吾杀来。”前来报信的凤卫大声说道:“高昌王后让小人前来报信,小人在途中已经发现了高昌王。”
“高昌距离我伊吾隔着大漠,中间有千里之遥,这个时候杀来,显然是和突厥人有了勾结,否则的话,他是没有这个胆子的。”裴仁基脸上顿时露出担忧之色,对付一个李勣,凭借伊吾的城池,还是可以抵挡的,但若是多了一个高昌王,那就守不住了。
“大将军,恐怕我们必须要做出选择了,进军伊吾,恐怕我们会成为第二个大都护了,这个时候只能是撤兵到敦煌,利用敦煌的防御,抵挡高昌和李勣的围攻。”韦思礼虽然很想为韦云起报仇,但这前提是保住自己等人的性命。
“撤军,既然得到了消息,在这里等他们,那不就是找死吗?我们数万将士可不能葬身在这里。”裴仁基哈哈大笑,说道:“本将军可不能与陛下相比较,陛下神勇,再多的敌人,陛下也不会害怕的,都能一战而胜之,但本将军不行。”
裴仁基还是决定保险起见,他是不会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火中取栗的事情,也只有大夏皇帝才能做到。敦煌的粮草比较充足,城池坚固,可以抵挡数万大军的进攻,只要撤回敦煌,自己就能立于不败之地,至于为韦云起报仇,那是以后的事情。
大军缓缓而行,在伊吾城外转道向东,过伊吾而不入,让伊吾城中的李唐余孽十分惊讶,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启程而逃的准备了。没想到对方居然过城而不入,毫不犹豫的朝东方而去。
“快,派人禀报大将军,大夏兵马向东而去,并没有入伊吾城。”守城的不过是一个屯长,率领一百兵马,勉强维持城中的秩序。
“将军,前方有我军死难者的尸体。”这个时候,前方有哨探飞奔而来,脸上还有泪痕,他单膝跪地,大声说道:“都已经被筑成了京观。”
“好,好。”裴仁基听了双目中闪烁着怒火,虎躯颤抖着不停,他虽然还没有看见前面的模样,但也能想象的出来,万余将士被人砍了脑袋筑成京观是什么样子。
“将军,杀回去,为弟兄们报仇吧!”韦思礼并着身后的将士们纷纷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大夏将士从来没有被筑成京观,这是第一次。
裴仁基虎目含泪,手中的马鞭高高举起,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声令下,数万大军就能调转马头,重新占据伊吾,摧毁伊吾城中的一切。可是他不能。
“绕道,前往敦煌。”裴仁基挥舞着手中的马鞭,狠狠的下达了命令。他狠狠的抽了一下战马,抢先离去,身后的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追上来,一旦将这些万余将士安葬在这里,弄不好,就会被敌人追上,那个时候,大夏士兵损失更多。
无论是伊吾也好,或者是眼前的京观也好,裴仁基认为,这都是李勣留给自己,好拖住自己的脚步。虽然传扬出去,会影响自己的名声,影响军中的士气,但裴仁基没有任何选择。
“绕道。”韦思礼双目含泪,朝远处磕了一个头,毫不犹豫的跟在裴仁基身后,再次绕道而走,数万大夏将士中甚至有的人都哭了起来,就在不远处,自己的袍泽居然被人打造成了京观,这是何等的耻辱,若是不能将这些弟兄送回故土,这些人一辈子都会心藏愧疚。
可是现在军令已下,任何人都必须要坚守。大夏的军纪已经深深的篆刻在将士们的骨子里。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军令一下,一往无前。
“韦老将军,你放心,迟早有一天,我裴仁基一定会取了李勣的首级来告慰你在九天之灵。”裴仁基右手握拳,死死的望着远处,虽然隔的很远,他还是感觉到远处传来一股煞气。
三天后,李勣率领大队人马赶到伊吾城外,见到伊吾城上飘扬着高昌国的旗帜,顿时将马鞭丢在地上,微微有些不满的说道:“这个麴文泰,当初让他出兵,就磨磨唧唧的,现在捡便宜了,就毫不犹豫的占据了伊吾,裴仁基是老将,看见伊吾的模样,本身就有些怀疑,后来肯定是知道麴文泰领军来此,所以毫不犹豫的撤退,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阿史那思摩和契苾何力两人也心生气恼,但还是说道:“既然伊吾不行,就到京观那里去看看,大夏讲究的是袍泽兄弟之情,厮杀的时候,只要有机会,都不会放弃一个袍泽,看到自己的袍泽被筑成了京观,肯定会将其妥善下葬的,这样最起码也能耽误一两天时间,我们未必追不上。”
“对,走,追上去。”李勣点点头,他对自己充满着信心,无论是伊吾城也好,还是京观也罢,都是他留给裴仁基的饵在,只要裴仁基吞下一只,就必败无疑。
可惜的是,等到他赶到京观的时候,京观仍然是京观,并没有任何痕迹,无一不在说明着,裴仁基并没有动分毫。
“难道裴仁基并没有出现在这里?或者没有发现?”契苾何力忍不住出言道。
“不。”李勣摇摇头,叹息道:“好一个裴仁基,我们碰到对手了。在生的战友和他的名声之间,他选择了袍泽。这是一个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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