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爹虽存了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可真到了命悬一线,他只会越发的谨慎。
宫里放出消息的时候,距离太后寿诞还有些时日,沈老爹按兵不动,像是根本没收到消息一样。他想看看七王有什么能耐,值不值得他赌一把,只可惜这种念头刚从他的脑海中生出来,七王便将它亲手掐灭了。
七王在先帝的皇子中排行老七,被封做祁王,因为‘祁’谐音‘七’,加上排行老七,而常被人唤作七王。他比姜祍要大一岁,生在他前头的皇子非死即残,唯有祁王囫囵的保全了自身。
如今沈老爹终于明白,七王能活到现在,不是因为他谨慎小心、英明神武,而是因为他……足够脑残。
宫里要办寿宴的消息刚放出来,七王便‘偷偷摸摸’的拉拢起了朝中大臣,尤其是手里握着兵权的那几位。沈老爹琢磨着他不可能这么蠢啊,或许有别的打算也不一定?
结果三日不到,七王便已按捺不住派人将沈老爹请进了他们的秘密基地。
“先生,你为何迟迟不肯给本王回应?”不知所谓的七王一脸委屈。
沈老爹的表情瞬间扭曲,恨不得当场打死这脑残玩意儿,为什么不给你回应,你自己想不明白吗?!
你是暗中造反!不是光明正大的结党营私!
“王爷,此时万万不可着急,必须万无一失才可行动,”沈老爹掩饰着情绪,耐心的提醒他,“依老夫看,这次寿宴并不是什么好时机。”
“沈先生!”七王抖了抖华美的袖袍,满脸的不高兴,“上次您就说等着,不是好机会,这次又要等着,你想让本王等到什么时候?!难不成要等到本王年老体迈,没办法再享用江山美人,那这皇位还有什么意思?”
沈老爹:“……”
“本王知道先生考虑周全,可这种事本就是险中求胜,哪有万全的准备,更何况越是等下去,八弟的势力便越是稳固,到那个时候,本王哪里还有什么胜算?”
七王仿佛突然之间开了窍,盯着沈老爹道:“本王知道先生的女儿马上要进宫服侍八弟,但沈先生可要想清楚了,您现在是什么身份,八弟可还会相信你?”
就算他跟七王没有来往,小皇帝就会信任他吗?
沈老爹的脸色十分难看,七王却毫不在乎,继续刺激道:“即便你卖女求荣,八弟也不会把她放在心上,甚至到时候还会连累她,后宫那可是吃人的地方,沈先生就真放心……”
七王的话像是无数把刀子戳进了沈老爹的胸膛,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以前不敢站出来,怕看到她眼中的失望与拒绝,怕以后都只能离她远远的,如今好不容易成了名正言顺的父女,他一个位高权重的首辅,却根本无法保护他唯一的女儿。
“沈先生,不管你是什么想法,但这一次本王必须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七王不满他的失神,语气越发的强硬。
沈老爹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时间不早了,女儿还在等着我回家吃饭。”
七王一愣,急忙问道:“那你是答应了?”
沈老爹笑笑,毫不犹豫的挥拳砸上他的脑袋,胸腔中的怒火不断燃烧,化作雨点般的拳头落下来,“答应你大爷!蠢货!就你这脑残玩意儿还想造反,我造你老子!”
七王被打懵了。
明明刚才还相谈甚欢,怎么转眼就拳脚相加了?
可惜七王还没问个明白,就被打晕了过去。沈老爹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找绳子将他捆在椅子上,顺手拆下裹脚布堵上了他的嘴。
呸!脑残玩意儿,皇室就没什么好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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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日的功夫,太后寿宴便到了。
朝中百官和女眷分做两席,只隔着一道宫门,既方便了百官贺寿,又不至于让女眷陷入尴尬境地。
首先是由皇帝领头,与百官一起为太后贺寿献礼。皇帝之后先是亲王,然后才是朝中大臣。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七王顶着肿胀的猪头献上了寿礼,众人愣了一瞬,很快便听太后问道:“祁王这是怎么了?”
七王抽了抽嘴角,硬着头皮道:“儿臣皱(走)夜路摔了一跤,然(让)母后担心了,不晃(妨)事。”说出的话像是在嘴里塞了块石头。
众人想笑又不敢笑,齐齐的垂下头去遮掩表情。坐在上面的姜祍轻咳两声,关切道:“那皇兄日后可要小心了,走夜路可要提着灯笼。”
七王憋了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只能抬头应了。
百官献完寿礼才是女眷,彼时皇帝已经带着百官撤下,留给太后和女眷们。
沈千婳的位子靠前一些,往左是林媚儿,往前是含珠郡主,再换个方向,是陈府的二小姐陈微。
“……”没法玩了。
含珠郡主上前献上了寿礼,乖巧道:“含珠祝皇太后圣体安康,万事如意,就如同这柄如意一样,心有所愿事有所成。”
她献上的寿礼是一柄玉如意,玉色极好,一眼便看出其价值不菲。
太后夸了两句,笑着赏给她两盘子点心,再无其他表示。
含珠郡主心有不甘,她费了很大功夫才寻到这么一柄玉如意,没想到却没能讨到太后的欢心,脸色顿时不大好看。
林媚儿献了一副万寿图,上面绣了一百种不同的‘寿’字,巧妙地组合成一个大大的寿字。
太后笑吟吟道:“林家的丫头倒是费心了,绣得不错,眼睛可没伤到吧?”
“为太后娘娘祈福祝寿,乃是媚儿的荣幸。”林媚儿柔柔的福身,眼中一片喜意。她本就想在宫中找一个靠山,能让太后娘娘站在她这边儿最好不过。
含珠郡主心中冷笑,漫不经心的开口道:“要说也真是太不容易了,林家那满院子的莽夫,竟然能培养出这样一个妙人。”
林府武将世家,向来最看不起窝在闺房绣花抹泪的小女人,唯有这一代才出了个娇娇弱弱的林媚儿。
太后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目光中暗含几分警告,“林将军带兵打仗,守护我大周的江山,乃是有功之臣,含珠,切莫胡言乱语。”
“是,太后娘娘,含珠知道了。”含珠郡主敛了神色,刚好瞥见林媚儿旁边的沈千婳,脸色顿时更为难看,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
因为沈千婳,她被皇帝哥哥禁足整整半年,连寿宴都是磨了他好长时间才答应。这是她头一次受这么大委屈。
“本郡主听说沈大人在京城买了一条街,欠下不少的外债,也不知道沈家妹妹还有没有钱为太后准备寿礼?”
含珠郡主眸中划过一抹不屑,谁都知道商人身份低贱,处处低人一头,沈家倒是好,上赶着让人瞧不起。
沈千婳垂眸应道:“含珠郡主想错了,沈府最不缺的就是钱,况且太后娘娘寿诞,送礼当然要用心至上,满满的铜臭味只会污了太后娘娘的眼。”
“你!”含珠郡主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不敢发作,只能硬生生的咽下这口气,冷笑道:“好,本郡主倒要看看你的寿礼,到底有多用心!”
沈千婳笑了笑,“多用心谈不上,但……比下有余。”
可恶!当日就该一剑将她刺死!
太后目光微转,落在沈千婳身上,稍稍打量了她几眼,笑着道:“你倒是能言善辩,让哀家都忍不住好奇了。”
沈千婳笑着将匣子递了上去,道:“太后娘娘打开看看便知道了。”
“你这丫头,竟还卖关子。”太后的笑意不达眼底,吩咐身边的嬷嬷打开,上了漆的匣子里露出两只漂亮的瓷瓶,瓷瓶里倒像是装了什么东西,可装再多东西,也只是两个破陶瓷瓶子!
含珠郡主顿时尖叫起来,“沈府莫不是穷疯了,竟然拿两只破罐子来应付太后娘娘,沈千婳,你眼里究竟有什么皇上,有没有太后娘娘?!”
“是啊沈小姐,你这……哎,沈大人之前送了幅字画便罢了,可没想到你更过分,拿两只破瓶子来忽悠太后娘娘,还口口声声说了用心,我等可没瞧见哪里用了心思。”
“这两只瓶子是很漂亮,可……”
“……”
太后没说什么,但脸色也不大好看,沈府这些天没少让她的皇儿难看,早晚有一天,她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诸位可莫要误会,”沈千婳脸上浮现出无辜的笑,“我送的寿礼可不是那两只瓶子,而是瓷瓶中的东西,劳烦嬷嬷倒一些出来,莫要太多,两滴便够了。”
嬷嬷拔掉塞子的手一顿,一阵浓郁的花香便传了出来,很快大殿中便被香味儿笼罩。
“好香啊……这是,牡丹?”
“我怎么闻着像是栀子花……”
“……”
香味儿不断蔓延,且迟迟未曾消散,在场的女眷眼中齐齐一亮,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两只瓷瓶。
这种味道可比香料持久多了!
太后目露惊讶,饶是她活了这多年,也未曾见过这种液体,竟像是将整个御花园搬进了屋子里一样,“这是……”
“只是些香气罢了,也可以叫香水,太后娘娘可以每日用上一滴,身上的香气可以保持许久,”沈千婳轻笑着行礼,“臣女祝太后娘娘容颜不改,花季永驻。”
太后面露喜色,心中不可谓不畅快,这寿礼不说如何,单是这几句话便让她打心眼里高兴。
旁人都只知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祝她活得长久身体康健,可却都忘了,她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容颜保养得体,比那二十岁的妇人都不遑多让。
“快起来,你真是有心了,难怪皇儿这般喜欢你,” 太后笑意盈盈,赐下了不少珠宝头面,亲切道:“你这丫头生得好,用些鲜亮的颜色最衬了,过些日子秀女入宫,哀家可就等着你呢。”
无数道嫉妒与危险的目光全都望过来,沈千婳瞬间成了众矢之的。
亏了!
沈千婳暗骂一声,老女人得了便宜还坑她,能忍吗?!
于是她乖巧的应道:“臣女谢太后娘娘赏赐,家父在朱雀大街开了几家铺子,千面阁里还有不少新鲜的小玩意儿,倘若日后太后娘娘还有需要,臣女自当献上。”
划重点!朱雀大街、千面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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