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清晨

    北山村有三十几户人家,村里有四个姓氏,所以算起来差不多沾亲带故的。这里景色秀丽,村子后面是峰峦叠嶂的百鼎山,东西全是一些小山脉,村前一里地是六几年修的水库,有山有水。

    破晓前的山村寂静,安详,一层薄薄的轻雾笼罩。盛夏天里,村里的人都会赶在天热之前多干些活儿,这个点儿正好。尽管天色朦胧,已经有人下了田地。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江珮知道那是董志兆起床了。紧接着蚊帐晃了晃,传来有人下地的轻微声响。房门轻轻的开关,那是董志兆出去了。

    江珮舒了一口气,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身子。昨夜她一宿没睡,从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面对,她已经接受了自己是穿进了另一个女子的身体,从一个千金小姐变成了一个村姑,而且还有了人家的一些记忆。

    “哎!”江珮终于可以平躺,天知道她一个千金小姐昨晚竟和一个男人睡在一个炕上,吓得她一晚上都不敢动,现在半边的身子都已经麻了。

    房间的墙角立着一座褐色大衣橱,上面贴着水红色的喜字,江珮觉得有点刺眼。她根本没有嫁过人,现在可好,直接成了人家的媳妇儿!不过,原主和董志兆没什么感情,不过是两家人强行凑在一起的,也可以说是彼此都看不顺眼。

    “咳咳!”正想着,房间外面传来两声咳嗽。

    江珮坐起来,猜测这是董母起来了,在提醒她不要睡懒觉的,起来做饭。

    将蚊帐收好,江珮叠了被褥堆去炕边上,轻快地跳下了炕,走去衣橱旁。衣橱的一扇橱门是整面镜子,可以照出半个人身。

    借着微微曦光,江珮看着镜子里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是她的模样,只是没了精致的发髻,繁琐的头饰,只露着一张美丽的脸蛋,标致的眉眼,利索的头发刚及肩头。

    江珮的嘴角一翘,两边各现一个小梨涡,一双月牙眼弯弯,煞是甜美可人。真的和她本人一模一样,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好好活着,上一世短命,整日与病痛相伴,这一世她要长命百岁,好好看看大千世界。

    正想着,外面又是一阵嘡啷声,那是搪瓷盆掉到了地上。看来董母见她不出去,是大了力气提醒。

    江珮捞起梳子在顺滑的头发上简单梳了几下,扫去额前的碎发。整了整身上有些皱巴的月白色短袖,她推开房门走到正间。

    “娘。”江珮对着坐在灶前的董母叫了声,她的声音好听,清脆中带着一丝甜。

    董母头也不抬,捡起地上的火棍,低低的嗯了声。昨天的事她还是余气未消,也不管江珮现在身体怎么样,只是冷着一张脸。

    江珮走到门前,天色稍微亮了些,院中央的洋梨树上果子挂满树梢,已经到了可以采摘的时候。院子的围墙是石头垒堆起来的,东南角还有一棵无花果,同样枝繁叶茂,果实累累。西墙脚则是猪圈,两头肥猪趴在草棚子下面。

    这是一个充满朝气的农家院子,也是江珮自己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她前一世身体不好,一直养在后院,哪里也去不得,整日见到的也只有自己的家人。

    “我去拿柴来。”江珮看了眼空荡荡的灶前,道了声。原主的记忆让她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早晨清凉,四周的山峦起伏。山中空气清新,江珮满满吸了一口。她的腿脚轻快,她甚至想迈开步子跑上一跑。她抬起手看着掌心,眼中闪烁,这具身体是健康的,可以跑,可以跳,没有可怕的疼痛。

    前一世的骨症折磨得她生不如死,她不能做任何事情,只能静静的等着死亡。父母家人的怜爱,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撑。可是她的身体真的很疼,她有时候甚至能听到自己的骨头发出瓷器碎裂一样的声音……

    有健康的身体真好,江珮感谢老天给了她一次新生,她要好好活着,或许有一天她可以离开这里,看看外面的什么样子。

    到了院子外面,柴堆就在屋墙旁边。那是些干枯了的棘子,上面带着不少的尖刺,所以拿柴时要很小心,不然容易扎到手。

    江珮没有干过活,却有着原主的记忆,所以拿柴时也有些技巧。待整理好一小捆,轻轻用双手拿住,仔细避过尖刺就好。

    江珮拿着柴往回走,一个姑娘从院中出来。圆圆的脸蛋儿,梳着两根短的麻花辫,身穿褐黄色的长袖上衣,黑色长裤,手上挎着一个篓子。

    “嫂子。”董家大妹淑莲叫了声,淡淡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被人这么叫,始终还是有些别扭的,江珮低低应了声,不知道说什么好。原主的江珮似乎和董家的人甚少说话,大多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所以董家的人也不太喜她。

    董淑莲没有注意江珮的变化,自己挎着篓子去了家里的菜地。

    回到屋里的时候,董母已经在灶膛里生了火,见着江珮进来,瞟了眼她手里的柴,显然是认为她动作太慢了。

    “我来烧吧,娘,您去洗洗脸。”江珮放下柴火,轻轻揉了揉自己的手,到底还是被刺扎着了。

    董母听了,站起身来,拿了一旁的扫帚去了东间,对着最里间喊了声。

    没一会儿,一个姑娘走了出来,十七八岁,模样俊秀,穿戴的利利索索,两条黑油油的麻花辫子搭在肩头,肩上挎着一个绿色的书包。

    “嫂子起来了?”董家小妹淑月看了眼烧火的江珮,“你昨日怎么落得水?那水库的水可深了,以前淹死过不少人。”

    江珮挑了挑灶膛里的火,这好像是原主的习惯。董淑月的话让她想起了昨日,她其实是掉进了自家花园的荷花池,醒来后就到了现在的这个小山村,而原主是怎么落水的,她真的一点都想不起了。

    摇了摇头,江珮说记不得了。

    “亏得当时有人见着了,喊了大哥过去,不然你真就麻烦了。”董淑月弯腰蹲下,将自己的鞋带系好。“你上来的时候人事不省,在场的人都说你不行了。”

    董淑月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上去机灵的很。她大概晓得江珮看不上自己大哥,所以特意说出董志兆的救命之恩。

    现在想想也是,原主江珮落水的时候,幸好董志兆就在附近地里干活,听到喊声,最后和别人一起将她从水库里捞了回来,然后一路背回董家。

    “你要出去?”江珮问道。

    “暑假里不是每天要安排人到学校值日吗,今天轮到我了。”董淑月揭了锅盖,从锅里拿了一块热得半透的饼子,又从锅台上的盘里拿了一块咸菜。随后对着里间喊了声,“娘,我去学校了,有人骑车捎着我。”

    董淑月说完,把书包网身后甩了甩,跑出了门。

    董母嗯了声,继续扫着地,她四十四五岁的样子,个子不高,身材瘦削,一头短发梳得整齐,用了几枚黑色头发夹子别着,收拾的干净利索。

    天还没有大亮,董家只剩下董母和江珮。

    锅盖边缘冒着丝丝热气,灶膛里的火映红了江珮的脸。“娘,现在端上饭?”她问了一句。

    董母看看外面,“等着你爹回来再说,估摸着已经在路上了。”扫完地后,她回了东间。

    这里的一切都和江珮原来的家不一样,房子很小,正间的两旁各有一个灶台,分别连着东西两间的土炕。平日里东间这个用来热饼子,煮地瓜干;西间的那个炒菜,熬油之类。

    东墙角一口大水缸,家里吃水,梳洗的话就去那里舀水。简单的桌椅厨具摆在各处,普普通通。

    “你进来下。”董母在东间叫了声。

    江珮把灶前收拾干净,去了东间。这是董父董母的卧房,不算大,和她所在的西间差不多,正北靠墙的地方是三尺高的深茶色橱柜,上面放着一个收音机。再里间是董家两个姑娘的房间,更小一些。

    “娘。”江珮进了东间,站在门边上,看了看董母的脸色。

    董母盘腿坐在炕上,终于抬眼看了看江珮,随后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老大欺负你了,还是你俩拌嘴了?可是这村子小的很,东家有什么事,西家的立马就能听到。”

    见江珮没说话,董母继续道,“你呢,终归嫁到了我们家,不管做了什么事,人家总会牵到董家人的身上。我自问你进门没苛待过你,你倒好,去跳水库?”

    江珮心道果然,董母还是不想放下昨日掉进水库的事,便解释道:“昨日,我是不小心脚滑了,才跌下去的。”

    “反正这下外面肯定传开了,指不定说得多难听?”董母收回视线,低头看着炕席,“咱家呢,是本本分分的人家,你当初也是对婚事没有意见的。这现在过了门,一出接一出的,想叫街上都看家里的笑话?”

    江珮还有些懵懂,原主的事她记得一些,对这门婚事心里的确是抗拒的,她还想继续上学,只是已经连着两年高考落榜……之所以同意嫁来董家,不过是为了报答江家养父母的养育之恩。

    其实这桩婚事原本不是江珮的,而是江家二女儿的。只是那姑娘七八岁得了一场病后就没了,婚事是原先家里老人定下的,不好推,就落到了江珮身上。

    婚前,江家和董家离得很远,坐公车也要辗转大半天功夫,所以江珮和董志兆婚前只见过一次面,后来便定下了日子。那时候的农村也没那么多讲究,家里长辈同意就行。

    “娘,昨儿真的没有跳水库。”江珮努力从原主的记忆力搜寻着,“我就是,胳膊上被蚊子叮了,想去水边洗洗,然后叫就滑到水里了。”

    董母瞅了眼江珮的小臂,果然上面是蚊子叮的包,一夜过去,红痕未消。那两条白白嫩嫩的手臂,看着还真不像是农家媳妇儿有的。就这样子,一看就是个不能干活的。

    “我的意思是,以后在外面做什么,都注意着点儿。我也不问你昨儿怎么就跑去水库了?”董母的口气不软,也不是江珮说一句脚滑了,她就信了的。“人家眼里,你始终是老大的媳妇儿。”

    江珮忙点头,她才来到这个世界,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所幸昨晚和董志兆也算说明白了,目前的话就先留在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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