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天炎热似火,蔚蓝当空,蝉鸣聒噪,空气中飘着浓郁的食香。
M市最大的商业城开业,鞭炮齐鸣,烟火肆意,适逢周末客人密集。
宋蒲白皙的胳膊间满怀的花,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
一对手挽着手的情侣停在她面前,从中选了株鲜艳欲滴的玫瑰,问:“小姑娘,这株怎么卖的?”
“先生,一株15块。”宋蒲顶着炎热的太阳,鬓间潮湿,扎了个马尾带着顶黑色的太阳帽,热的她有些透不过气。
对方付了钱,取走花。
宋蒲将零钱放进腰侧的小包包里,眯眼笑出甜甜的涡涡。
宋蒲半个小时卖出去一半的花,准备去找娄玉,偏偏娄玉这会儿不知去了哪里。
正在纳闷之际。
宋蒲揉了揉酸痛的膝盖,疲软得蹲在台阶上,将脸上的口罩扶了扶。
胡乱的擦拭鬓角汗渍的空挡,抬头看见一家新开的游戏厅。
她眼前一亮,游戏厅很大,气氛高昂,外面有个悬挂式空调,站在下面还能避暑。
宋蒲抱紧怀里的花,小心翼翼得钻进拐角一处旮旯,脚边恣蔓的翠绿杂草,阳光照在交织斑驳的余荫里。
黑色的鸭舌帽遮住她的视线,斜进来的光晕勾勒着她细瘦的身材,身上的雾紫色T恤扎进长裤里。
在她微微抬脸的动作,清晰可见她上下浮动的睫羽。
她将脑袋靠在墙上,缓缓扬起脸,对着迎面而来的冷气深吸口气,神清气爽。
随即从口袋里掏出破旧的手机,手机壳坑坑洼洼的痕迹。这部手机是她跟娄玉挣到第一份工资一起在二手店买的,上网不行,作为通信工具绰绰有余。
正准备给娄玉拨电话,耳边突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谢沛,我们该走了。”
宋蒲一手拿着手机,胳膊肘里还攒着花,闻声险些吓了一跳。
颇为诡谲得猫了猫身子,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透过厚重的玻璃槅门。
她惊的睁圆了眼。
屏住呼吸。
错愕地望见眼前低视自己的少年。
带着银边框的眼镜,穿着白色大褂衬得禁欲斯文。
面对旁人的叫唤,他没有说话,薄唇抿成细细的直线,静静地睁着漆黑的眼睛。
宋蒲吞咽了口,一句话也不敢说,眼睛颤颤的盯着他。
他站在阴影的地方,身材秀劲高大,略略偏过头,黑色秀丽的发滑下颈侧,柔软精致的五官白如骨瓷,透着十足的干净秀丽。
那个人的手指跟她隔着玻璃的厚度,在看她,又不像看她,细长的双眼皮轻眨睫毛,琉璃的黑眼睛,深邃似古潭。
有着短暂的,无法细说的邪恶。
黑白相间。
不像好人。
看得宋蒲一颗藏在衣衫里的心,在胸口咚咚直撞,喉咙不自觉的发紧,像是被人从后面嘞着。
异样、而不知所错。
这人的样貌很熟悉,她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就是记不起来。
然而,对方那双漆黑的眼眸,微恙的凝住她伏在玻璃上的手指时。
宋蒲咯噔一下,暗呼糟糕,赶紧将自己左手残缺的半截无名指收了回去,尴尬的做了个扶口罩的动作,趁着对方没有赶自己走,她将花抱进臂弯,识趣的溜了。
谢沛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得盯着消失的身影。
直到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
他才回过头,漆黑的眼墨一样的浓,嗓音颇为不耐烦:“什么事?”
乔先许哎了一声,烦躁得叉着腿坐在高脚凳上,从旁边深木色圆桌上抽出根烟抽上,“我日,沛哥你说你能有点激情啊,咱们才十七岁,你最近给人看诊看出毛病来了?”
他眼睛骤冷,启唇:“滚。”
乔先许死皮赖脸的笑了笑,“这次也多亏了你给这家游戏厅老板女儿看病,老子今日免费,谁让那小丫头只喜欢帅哥不爱糟老头子。”
谢沛直接视若无睹,坐在旁边沙发上,搭着颀长的腿。
乔先许不知他刚看什么,嘀咕着:“话说老子刚打一回英雄联盟输了,你都不来助阵,站这儿看啥呢。刚才那个妞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又是被你勾上的。”
“你真啰嗦。”谢沛收回视线,没有接话,径自走开。
乔先许啧啧两声,随着宋蒲消失的地方瞅了两眼,有啥好看的呢。
身边的朋友周知谢沛性格逼仄古怪,本身就不多话,平时谈个open love,不知要眼红多少男同胞。
身边的朋友都是聒噪放得开的妖魔鬼怪,什么下流的话都说的出口。
乔先许揉了揉太阳穴,还在为输掉的游戏黯然伤神,刚回卡座,惊讶的睁大眼睛。
谢沛坐在他的位上,直接上他的号,修长的手指快速游走在键盘上,面无表情的一顿厮杀,结果不到半个钟头替他拿了个冠军。
操!
这小子真是深藏不露,赢了个满盘。
果然带他来这儿是对的。
—
宋蒲跑了段路,气喘呼呼得站在摩天轮下面,望着附近的人群,掏出手机继续拨打电话。
另一边很快被人接通,柔柔软软的女音从电话里穿过。
“娄玉,我这边还没结束,需要再等会儿。”
“我这边快结束了,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娄玉不放心她,宋蒲跟她不同,小时候在孤儿院宋蒲吃得苦比她还多,天性柔善时常被人欺负。
“娄玉,我在,啊……”脚踩到什么东西,脑袋也撞到硬蹦蹦的。
“妈的,你搞什么啊,走路不长眼是不是!”
一声吼吓得宋蒲打了个激灵,几个痞气高个的男生冷飕飕得站在眼前。
这气势镇的她顿时连话都说不出口。
脑中的思路突然被打断。
娄玉见电话里没有声音,怪异的问:“怎么啦蒲蒲。”
“对不起!”
这时电话一端传来宋蒲不停道歉的声音,夹杂着几个男生的起哄,气氛逐渐变的凝重起来。
娄玉忍不住继续问:“蒲蒲你听见了吗?宋蒲,你在哪儿呢?”
宋蒲低头对眼前染着黄发的男生诚惶诚恐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
旁边一个皮肤偏黑的男生贱兮兮的调侃:“哟,对不起就完事了,那我亲你一下,也说声对不起啊,啊哈哈哈哈,你们看她脸都红了,还是个雉。”
“哈哈哈哈,乔先许你这骚.比又开始下流了!也不看看她是不是丑八怪,这种天带个口罩,丑的进医院。”
宋蒲胆子小,不敢回嘴,闭着眼睛复读机式继续道歉:“对不起,我给你擦干净好不好,我跟我朋友通电话,没有注意,对不起,拜托你们放过我……”
另一个略带玩味的男音响起:“擦有什么用,跪下来舔,才有效果。”
“……”
“啧啧啧优,你也太下流了,都吓坏人家啦。”
几个男生闹哄着说些不堪入耳的话。
而哄闹对象还是个女孩,不禁引来旁人侧目。
宋蒲咬紧唇,肩膀按奈不住抖动,听着这群人幸灾乐祸的笑声,她默默攥紧手指。
她们生活在这座城,太过小心翼翼,就是害怕遇到难以自保的一天。
对面的的声音似乎是几个流氓,尖酸刻薄的搞得宋蒲嗓门越来越弱,眼角泛起潮湿,差点吓哭了。
“乔先许,你很闲?”短短几个字意外的让几个男生分分住嘴。
宋蒲有些惊讶,瞅了眼嗓音的主人。
这才发现是游戏厅穿着古怪的男孩子。
他的声音很好听,天生音腔有点dia奶的尾音,说出声优的气质。
谢沛闲暇地做个旁观者,双手插兜,修身随性,脖子上挂着最新beats耳机,神色淡淡不起波澜。
乔先许低咳一声,气焰收敛了不少:“既然沛发号施令,没办法,小花妹下次见哦,哥们会来找你玩的。”
说完几个大男生浩浩荡荡的离去。
宋蒲咽了口唾沫,没想到他们还真的走了。
她望着那群远走的七人帮,目光锁住其中一人的背影,复杂得皱了下眉。
长得这么好看。
竟混在这群斯文败类里
——流氓!
话筒里沉静了半会儿。
宋蒲呼出口气,继续跟娄玉讲话,“我没事娄玉,我刚才跟你说话,踩到一个男生的鞋。”
“他有没有为难你。”娄玉小声问。
她努了努唇,“没有,我,我跟他道歉了,如果他们不愿化解,我可以给他擦鞋,大不了买双鞋赔他。”
短短的几句话,两人心里皆是酸辛,同龄的女孩此刻在爸爸妈妈身边游玩,而她们早一步接触到这个社会,势单力薄,蝼蚁般存活,更多的是无助。
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两人皆是一所孤儿院,之后被一对夫妻接走。
原以为离开与人争食的地方,在养父母家会过的很幸福,竟不知养父是个赌徒,平日里赌输钱就拿她跟娄玉出气。
每次都会害怕被他打死。
那些零星拳跟皮带全都落在她身上,触目惊心的疤痕需要很多天才能消。
养母受不了家暴半夜跑了,留下她们两个可怜虫。
每天都在拼命地挣钱供应这个男人挥霍,身子骨越渐消瘦,长身体的黄金期,只有她跟娄玉在学生当中显得又矮又小。
不出三年,升高中前夕,刘兴成就被抓了,判了十二年六个月有期徒刑。
之后她们终于解放,看到了未来希望,攒到一点钱,在附近租了间小单间,有了遮风挡雨的家。
娄玉心酸凄苦,思来想去说:“蒲蒲,我们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今天挣了两百多,可以供我们一个月伙食,加上之前存的钱还有学校补助,下学期的学费足够了。明天还要上课,我们赶紧回去写作业。”
“那个……”宋蒲讷讷的开口。
“怎么了?”
“那些人,他们跟我们应该是同一所学校,也是高二学生,我见过其中一个男生,乔先许这个名字被贴在公示栏上,参与打架被学校记过。还有一个人叫谢沛。”
娄玉一听,瞬间怔住。
谢,谢沛!
这不是三中的大魔王吗?!
宋蒲提心吊胆的,脑袋都是懵的,“娄玉,这些人不会找我们麻烦吧。”直觉这几人很不好应付,三中是出了名的富二代学府,对于她们两个穷酸的小罗罗一直没有存在感。
娄玉赶紧回神,嗯了声,笑着说:“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啊,别担心啦。”
三中高二,十三个班级,人那么多,应该不是那么好找。
何况宋蒲平时低调的不行,大家对她近乎避而远之,谁会关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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