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江南四月时分,春寒已退,和风正暖。

    大周,江南广陵府秦歌县。

    昭家村是秦歌县下属的一处普通小村庄,村子被一条河流划分为河东与河西两处,河畔遍地可见姿态袅袅的柳树,偶尔夹着几树微红的桃花,令人心情愉悦。

    昭四郎站在一颗柳树前,仔细看了看,折下几段柳条,在手里掂了掂,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少年在水乡长大,编织柳条的速度很快,双手轻松自如地翻动,柳条不断交织起伏,逐渐成型,有了一个花冠的样子。

    昭四郎编织的差不多后,伸手将柳叶和皮一撸,将柳叶集中到几处,又去桃树边摘了几朵桃花,分开点缀在柳叶中间,嫩绿的柳叶配上桃红的花朵,顿时花冠就多出来几分灵气。

    看着手里的柳树藤冠,昭四郎略感满意,忍不住微笑起来——十四五岁的少年眉目俊朗,唇红齿白,浅笑的时候带着夏日青草般的干净气息。

    “云舒。这个送你……”

    昭四郎俯下身子,将滕冠递给一边已经等候多时,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萝莉。

    昭云舒眼睛眨都不眨,从昭四郎开始编织的时候就盯着他。

    现在心爱的花冠到手,更是激动得不行,拿起滕冠戴在头上,在昭四郎的笑容里跑到不远处的木桥上面。探头看向水里的倒影,顿时美呆了!

    太好看了!

    昭云舒只觉得戴上花冠,自己又可爱又聪明又漂亮,浑然顾不上自己头上的两个总角小包已经被压塌了。

    “哇,太好看了!”

    而且桃花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小萝莉摸摸头上的花,心情真是大好,她又对着倒影眨巴眼睛,顺便做了个鬼脸,又跑到桥头,再跑到桥尾巴,大声地道:“小叔,你太厉害了!你是全村最好看的男孩子!”

    昭四郎:……

    没错,他是全村最好看的男孩子,全村都这么说。

    虽然是乡村出生,十四岁的昭四郎却长得唇红齿白,气质俊朗,难得是和自己三哥一样,读书天赋也很好,而且他特别精通算筹,镇上教他的私塾先生都夸他聪明。

    只是,你也不用喊那么大声啊……昭四郎到底少年心性,还是有点害羞。

    “小叔,我去找瑶瑶她们啦。”昭云舒想起来自己还约了小伙伴去玩,“我要去接受大家的夸奖和羡慕了……”

    昭四郎:……

    好吧,云舒从小就古灵精怪,又暖心喜庆,如今也是村里的孩子王一个,这番是要去炫耀她的柳树花冠去了。

    眼看着自家小侄女一溜烟跑走了,昭四郎露出一丝笑意,岂料云舒小跑了一段,突然停下来,扭头看向昭四郎:“小叔……”

    昭四郎笑着挑挑眉:“又怎么啦?”

    “你别忘记带我去划船的事情呀……”云舒双手握住滕冠防止掉下来,眼睛盯着自家小叔,认真地提醒他,“上次你说带我去划船的。”

    昭四郎水性极好,捉蟹摸虾叉黑鱼统统不在话下,身边还有几个同村的死党;但云舒的年纪小,家里祖父母和父母亲都不让她下河,所以云舒想下水玩,那还得抱住小叔的大腿才有机会。

    “可以。不过这几日不行,等大华回来吧,到时候我们带你去划船。”

    大华是昭四郎的好朋友,在县里的一家药店做伙计,每一个月能回来三天。

    昭云舒得到承诺,立即伸出食指,指了指小叔——这个意思是小叔太棒了,然后一扭头,一溜烟地跑了。

    这次是真的跑了。

    云舒早约了她的一群狐朋狗友,不,是一群天真的小朋友去荡秋千,当然顺便炫耀下她新得的柳树花冠,美滋滋一番。

    昭云舒在村里关系最好的小孩,叫瑶瑶,比昭云舒略小一岁,长得白嫩多汁,是个肉团子。

    瑶瑶性格比较懒漫,胆子也略小一些,两团子都爱吃东西,加上性格相投,目前组成了昭家村萌系二人组。

    昭云舒到了一群小朋友约好荡秋千的地方,却发现瑶瑶正在那边探头探脑,看到她来急忙招手。

    “阿瑶?”

    “阿舒。”瑶瑶抓了抓耳朵,对昭云舒道,“他们都去那边了……”

    瑶瑶指了指远处一个小桥那边,小声道:“哑巴过来了,他们去砸他了……”

    昭云舒皱了皱眉,瑶瑶嘴里说的哑巴,也是昭家村的人。

    哑巴是昭家村的一个怪人,四十多岁,大概因为不会说话,终身未娶妻,一直是一个人独居在小树林附近。

    村里的小孩都知道他不会说话,看到他很多小屁孩都会用泥巴瓦块去砸他,一边欺负他,一边嘴里还要喊着:“臭哑巴,臭哑巴,不会说话的臭哑巴……”

    如果哑巴走过来,他们会轰的一声跑掉——因为听说哑巴会传染!

    “真会惹事。”

    云舒摸了摸鼻子,对小屁孩们的行为很不屑,瑶瑶其实很善良,但是又拦不住那群发疯的臭小孩。

    “走,我们去看看。”云舒伸手拉住瑶瑶。

    “嗯。”瑶瑶急忙点点头。

    云舒拉着瑶瑶跑到那边的时候,这群臭孩子果然在砸哑巴,哑巴被砸的灰头土脸,也只是用手挡住自己的脸和眼睛,并没有还手。

    生气!

    昭云舒知道硬拦拦不住,想了下捅了捅旁边的瑶瑶:“老办法。”

    瑶瑶默默点头,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小脸一片苍白。

    昭云舒像火箭一样窜了出去,大声喊道:“大家快来呀,阿瑶肚子疼……”

    那几个砸人的都是和云舒瑶瑶大小差不多的男孩子,几个人立即回头,果然看到瑶瑶痛苦的样子。

    都是男孩子,大家觉得还是先救阿瑶比较重要。

    “撤!”

    几个小孩跑过来帮忙抬瑶瑶,云舒一边假装照顾阿瑶,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哑巴拿开挡在头脸处的手,看看她这个方向,露出印了不少泥印的黑黝脸蛋,傻兮兮地笑起来。

    “咿呀呀……”哑巴比划着手势,云舒不明白他的意思,却隐约感觉到他的感谢。

    不知道为何,哑巴脸上的表情让云舒有些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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