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未曾想到,成徽帝会在出发离宫前,颁下这样一道旨意。
圣旨中申斥皇后持身不正,以权营私,致使宫闱之内乱象频生,欺君罔上,故收其凤印玺绶,着其安守栖凤宫悔过静思,不得外出。
另婕妤路氏,恃恩而骄行止放旷,冒称有孕愚弄君上,如此恶性须严惩不贷,故夺其三品婕妤位,贬为七品采女,谪居皇城北苑思明宫后殿,交由宗人府问罪。
旨意晓谕六宫,散及前朝,传遍皇城内外。
夺走她的凤印,让她安守栖凤宫不得出,其实就是变相的圈禁。虽然并非废后的旨意,但是这对周馨岚来说,不只是扫了她的面子,还践踏了她身为皇后的尊严,动摇了她后宫之主的地位,与废后也相差无几了。
“这怎么可以...不不不,皇上...姑母...表哥...”皇后嘴唇颤抖着,靠着别人的搀扶才站得起来,整个人已经如同失了魂般。
旨意才宣读完毕,慎刑司的掌印女官跟掌司内侍已经带着人过来了。他们负责内廷刑罚,也协助看守被禁足的宫妃。
掌印女官对皇后福了福身,客气道:“娘娘,请吧。”
路婕妤那边,掌司内侍就没那么客气了:“来人,把路采女送到北苑思明宫,记得将她身上违制之物都清理了。”
北苑思明宫,离真正的冷宫还有一墙之隔,但是凡后宫妃嫔被送到思明宫悔过者,十有八九下一步就会被迁往冷宫了。
路婕妤此刻都快疯了,她瘫在地上仪态全无,慎刑司的人要上前动手,她才反应过来,尖声叫道:“滚开,不许碰我!我是皇上的婕妤,我是娘娘,你们别碰我!滚开,滚开!”
不管怎么极力挣扎,还是被慎刑司的大力太监狠狠控制住,路婕妤犹不死心,大声朝龙撵呼嚎:“皇上、皇上!臣妾是冤枉的,都是皇后,是那个毒妇给我下了药啊皇上!我是无辜的!皇上!啊!”
见路婕妤疯闹不休,那个掌司内侍直接抽出一条汗巾子团了团往她嘴上一塞,着大力太监赶快将她拖走,不让她再惊扰圣驾。
满宫的人都惊呆了,要知道在场的除了后妃、宫人,还有许多皇室宗亲、内外大臣。
路婕妤最后的呼嚎对皇后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她身子晃了晃,若不是穗禾死死撑住,她大概真要腿软得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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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撵车内。
周太后六神无主地坐在软塌上,春嬷嬷并两个大宫女将她堵在位上,一起小声地劝慰着她什么。
“可是...”
春嬷嬷果断道:“娘娘!想想这几日您都是怎么过来的,还有皇上与您说过的话。皇上贵为天子,君无戏言,且一向孝顺,您又有何不放心的。”
原来之前后妃们总是去闹太后,把个太后烦得叫苦不迭,偏又狠不下心骂走她们,一直深受其害。
是成徽帝见时局火候都差不多,可以着手收拾人了,便提出让太后与他一起去往颐德避暑山庄,这次他也不带后宫妃嫔,就他们娘俩清清净净地躲过这一阵。
成徽帝话说得好听,周太后又正是想躲清闲的时候,忙不迭就答应下来了。
“这与当日说的不同...”太后还想再争取争取。
“有何不同,如今只是暂时,可您若是现在出去了,那就是当众驳了皇上的旨意!您要为了这事让多少宗亲大臣看着您母子相悖,误以为天家不和?您让皇上如何自处?”
春嬷嬷自幼就陪在周太后身边,素来知道她什么样人。再加上周太后本就耳根子软,被她一顿抢白,虽心下仍是不安,也不敢胡乱出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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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龙撵内,沈珺悦正与盛临煊二人脉脉对视。及至听见外头的动静,沈珺悦收敛了害羞的神色,咬咬唇小声道:“皇上...”
“无妨。”盛临煊既然选择这个时候颁旨,就是早有预料,外头怎么样他根本不在意。眼下一切尽在掌握,还不如在意眼前的人。
他抬手摸摸沈珺悦的脸,大概是起得太早了,她眼底下有浅浅的青色,眼睛里头也微微有些泛红,他拇指轻轻揩了揩她眼周,温声道:“候久了吧?”
沈珺悦笑了,摇摇头:“皇上能带臣妾一起出去,臣妾已经很欢喜了。等上这么一会儿,又算得了什么。”
她大大的眼睛虽然泛着微红,可是神采却不曾消减,与皇帝四目相对,目光坦然而真诚。
盛临煊再一次觉得,她真的很不一样。
又打量起她今日这身御前女官的装扮来。在她脸上的手上抬,摸了摸她头上的宫人发髻。
目光下移,只觉她大概是太过清瘦了些,女官的宫装较宫妃的衣裙剪裁是更简单也更利落的,于是在她身上,那鞶带一束,就更显她纤腰不盈一握,弱质风流。
不由得叹道:“你太瘦弱了。这些年,是朕亏待了你。”
沈珺悦哑然道:“皇上不必如此,臣妾,臣妾...”
实在憋不出话来了,想到上一回,沈珺悦干脆咬咬牙厚着脸皮“感动”到直接扑进皇帝怀里。
盛临煊愕然了一瞬,随即宠溺一笑,将怀中人牢牢抱住,只觉她是如此契合他的怀抱。
两人在车内是旁若无人,岁月静好。
车外有人则是凄风苦雨,天昏地暗。
玉环却恨不得自己能原地消失,不在主子们跟前碍眼。嗐!怪不得玉璧不愿意来!
李荣办完事,在外头敲敲车门,禀报道:“皇上,事已妥当,是否现在就起行?”
沈珺悦唬了一跳,忙从成徽帝怀里挣出,退到一旁。
盛临煊见刚刚还埋在他怀里的玉面上飞上两抹红粉,那秀色菲菲的样子,让他食指大动。
可惜此时时机地点皆不对。待到了颐德避暑山庄,没了那些扰人的事,又无旁人搅局,到时候...
成徽帝眼神一黯,顿了顿,朝帘外吩咐了一声“出发吧。”然后回身到案桌后坐下,掩饰自己的异状。
沈珺悦一直微微低着头。盛临煊自己坐下了,见她还站着,就想让她也坐。可是眼角余光又见她的贴身宫女还跪在地上...
他掩饰地咳了咳,对沈珺悦说道:“你带着宫人到里间去歇着吧。里头也有不少书,要是不想睡就看会书,要是累就睡会儿。不必拘礼。”
“那...臣妾进去了。”沈珺悦还是不好意思看他,低着头轻声应了,小声叫起了玉环,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住。
转身抱起放在官帽椅上的包袱,再对皇帝福福身,才进去了。
在盛临煊的眼里又是娇憨可爱不做作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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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荣和另外一个小太监托着两盘子奏折进来,给皇帝在桌案上摆放好。
外头司礼太监又是高亢的一嗓子,所有人重又跪下,恭送皇帝出宫。
龙撵也终于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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