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爱他楼下木芙蓉

    序章

    羲朝,甫元二十年,都城,天蔚城。

    皇宫内,太子东方君砚自从上月醉酒之后,已经睡了一个月,太医院全都束手无策。帝后二人心焦难安,张榜广招天下名医。

    城西的柳州路最末端,是一家不大的百善医馆,主人家姓白,名雨声,这几日正为着女儿白飞燕的婚事操持忙碌。

    要说这白飞燕,生得美貌无双,尤其那一双浅碧色的眼睛,煞是好看,盈盈一笑时,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为之失色。对面香粉铺子的明阿娘说,飞燕天生丽质,要比天蔚城中那些世家大小姐还要好看千百倍。所以,白飞燕总是喜欢往明阿娘家的铺子里跑,帮她卖出去不少香粉胭脂。

    可惜的是,向来红颜祸水,这白飞燕早年丧母,跟随父亲长大,虽然长得美,奈何前面出嫁五次,都没能嫁出去。

    那几次,说来也是奇怪,若不是男人突然寻到真爱,或是攀上了官家的女儿,狠心把白飞燕抛弃了;要不就是男人突然外出路上遭遇土匪,生死不明;更或者是突发疾病,一命呜呼……总之,每一次姻缘都因为各种变故,让即将做上新娘的白飞燕落了空,也因此她落下了“祸水”,“灾星”的名头。

    而经过这几次耽搁,白飞燕今年都已经到了双十年华,从前和她一起玩到大的那些小姐妹们,各个都嫁了好人家,为人妻,为人母,只剩下孤零零的她。

    所幸,白飞燕长得美,令人一见倾心,总有胆子大的跃跃欲试,这就有了她这次的婚事,说是外面来的富商,对她念念不忘,不顾一切地要娶她为妻。

    白家父女自然是欢喜的,白玉声每天都是乐呵呵的。

    原本他是要揭榜为太子治病的,但一想到女儿的终身大事,他果断放弃了这次机会。

    白飞燕心里也是感动的,感念对方不顾那些流言蜚语,对她一往情深,她便决定去寺中为他求一道平安符。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白飞燕在山上莫名其妙的坠下去,一命呜呼了。

    在最后的意识中,她始终不能相信,就像是前几次,她险些被雷劈死,险些被马车撞死,险些被凶徒杀死……但每一次她都是逃过一劫,大难不死。

    难道这次她是遇到个比她命硬的,所以轮到她死了?

    可笑的是,她的死也更好地验证了那些人的话,红颜祸水,红颜薄命……

    只有父亲会为她伤心吧,或者明阿娘也会洒几滴泪,其他人都是等着看笑话的。

    白飞燕以为自己的短暂聪明的一生就那么结束了,却突然听见耳边有人喊她的名字,她一回头看见一个小萝卜样子的东西,咧着嘴正对她笑。

    白飞燕当即吓得后退几步,但一想,自己现在是一缕残魂,遇到其他鬼,即使长得难看奇怪点,她也用不着害怕。

    “你是谁?”

    “我是来帮你的系统君,帮你改变命运,换得重生的机会,换不换?”系统君的声音苍老得像个七八十岁的老者,但又中气十足。

    “……”白飞燕一时怔住。

    “换不换?”又是孩童般的纯真声音。

    “重生?”白飞燕不确定地问道。

    “换不换?”

    “换!”

    ~~

    红墙绿瓦的宫院内,绿树成荫,生机盎然,炽烈的阳光透过高大的苦楝树的繁密枝叶,斑驳细碎的光影一点点散落在地上。

    君砚站在铁栏前,手中挑着根挂着红肉的竹竿,正兴致勃勃地喂老虎。

    每当他踏进这瑞兽园后,就不会有人敢来打扰,但太后身边的人非同一般,宫女谨香在园门口站了片刻之后,仍是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她敛起水红色衣裙,对着君砚屈身行礼道:“奴婢谨香,拜见皇上。”

    听到动静,君砚并没有回头。

    明黄色常服上的金丝银线和珠宝玉石泛着耀眼夺目的光彩,晃得人眼迷离,不敢直视。

    竹竿上的肉已经被两只老虎吃得干净,君砚扔掉竹竿,转身从鸡笼中拎出一只大公鸡扔进老虎圈里,那只鸡都没来得及哀鸣几声,就只剩下几根鲜亮的鸡毛。

    君砚一脸欣慰地点着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这才转过身来,看见谨香时,眉眼间的笑意逐渐消退。

    谨香抬眼间正好触上那双深如幽潭的眸子,不由得心中一紧,张口时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禀皇上,芙蓉国进献的美人已经接进宫,太后请您过去瞧瞧。”

    君砚负手而立,背对着她,许久之后,才淡淡地说道:“把人带过来吧。”

    谨香暗暗地深吸口气,屏气回道:“是。”

    君砚轻叹一声,眉深目暗,向那狮圈走去。

    这时外面守着的福远又轻手轻脚地进来了,想要在皇上跟前献殷勤,又怕惊动那些猛兽们,探着脑袋,踮着脚尖,一深一浅的样子,十分滑稽。

    “那头雄狮好了吗?”君砚正好转头问道。

    福远凑上前,低声回道:“太医们都来看过了,说一时还没什么好法子。”

    “人都治不好,还指望他们治好朕的爱宠?”君砚轻蔑地说着,“不过,把脉了?”

    闻言,福远一时语塞,给狮子把脉……?

    “这……好像没有。”他面露难色地说道。

    皇上的心思,福远从来都猜不准,只能等着吩咐照办。

    君砚瞧着他谨小慎微的模样,无奈地挥了挥手说道:“心里分明害怕得紧,非要硬撑,碍眼!”

    “老奴……不怕的。”福远公公硬着头皮说道。

    君砚瞥向他颤抖的双腿,直接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福远哎哟几声,连滚带爬地出了门口,然后一个踉跄跌在一众宫女的跟前。

    是谨香带着那位芙蓉国的美人过来了。

    福远听到宫女们低声的嘲笑,意识到自己出了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只一眼就看见人群中那个一袭黑衣的神秘女子。

    她面上覆着一层黑色轻纱,但是光看这身段和气质,还有那一双特别的眼睛就让人移不开眼。

    福远望着眼前这位装束奇异的女子,不眠免默叹:皇上不会拿这美人喂狮子吧?

    谨香上前说道:“公公带路吧,我回霞飞宫复命了。”

    福远淡然自若地点着头,转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躬身在侧为那女子引路,同时极力控制自己那双不听使唤打颤的腿。

    女子淡然点头,便跟在他身后,她腕间戴着几串银手环,衣襟前缀着的银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腰间缠绕的深紫色的缎带随风飘起,脚上穿着兽皮制成的短靴,同样缀着几个银铃,一步一响。

    君砚转头看向缓缓走来的女子,一袭压抑的黑色纱裙把她紧紧包裹住,黑纱覆面,只一双橄榄石般的浅碧色眸子,隐隐泛着金色的光,带着神秘的异域风情。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周遭一切却瞬间沦为她的陪衬。

    君砚站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如此淡定地走进来,是伪装,还是无知?

    他微微眯起双眼,眉眼含笑,朝她缓缓招手。

    一旁的福远见圣女没有动作,便悄声提醒着:“皇上叫你过去呢。”

    女子轻抬莲步,眉眼带着淡然笑意,慢慢向他走去。

    “芙蓉国圣女白飞燕,拜见皇上。”她上前朝着他屈身行礼,垂眸屏息,望着那双金丝云纹长靴,静默等待。

    “这身打扮倒是有趣,朕的爱宠或许会喜欢。”君砚俯身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嘴角噙着一抹残忍而淡漠的笑。

    “多谢皇上夸奖。”白飞燕下巴被他捏得生疼,却依旧要保持温婉的笑。

    “哦?朕有这个意思?”君砚猛然松开手,语气间带着一丝不耐。

    白飞燕不置可否,只安静地望着他。

    片刻后,君砚突然拉起她,甚至有些粗暴地把人拖到关着狮子的铁笼前,打开铁门把她推了进去,动作干脆利索。然后他双手抱在胸前,站在铁门外笑得意味深长:“放心,你不是第一个。”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白飞燕显然有些慌神,她紧紧攥着衣角站在笼子内,直勾勾地看着他,半晌才咬牙切齿地说道:“皇上怎知道我喜欢它?”她侧身指着不远处躺着的雄狮,随即莞尔一笑。

    她语调轻快,笑得妩媚妖娆,言语间还带着几分天真俏皮。

    “……”

    君砚嘴角的笑意逐渐退去,原本等着看好戏的心态,顿时变成了犹疑不定。

    铁笼里的雄狮近日一直病恹恹的,即使看见如此美味,也没有起来饱餐一顿的意思。

    白飞燕大着胆子往前走,神情紧张地走到它跟前,试探性地抚摸着它的后背,抬起它的前爪,贴在它耳边不知在说些什么。

    君砚远远地看着,只见白飞燕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刺向雄狮的前爪,而雄狮呜咽几声,并没有反抗。

    君砚看着这惊心动魄的场景,目光随之收紧,他疑惑着,难道芙蓉国的圣女真的懂妖术?就像多年前那位葬身火海的皇贵妃,也曾是芙蓉国的圣女。

    白飞燕从身上撕下一片衣角为它包扎伤口,又抱着它的脖子安抚片刻才走出来。

    她走到铁门前,望着君砚笑得有几分得意:“它今天胃口不好,不愿意吃我,改天吧。”

    君砚面无表情地拉住铁锁链,却没有开锁的意思,凌厉的眼神在她身上扫视一圈之后说道:“你是谁?”

    “芙蓉国圣女,白飞燕。”她那橄榄绿眸中闪着飞扬的神采。

    白飞燕……

    天上的飞燕?而他是桌案上的一方砚台。

    他低声念着那简单的名字,却生出一丝眷恋。

    隔着铁栅栏,四目相对,像一场无声的较量。

    最终,君砚拿出钥匙打开了铁门。

    君砚揽过她纤细的腰身,两人近在咫尺,呼吸可闻。片刻后,他忽而松开她,眼神躲避,一脸嫌弃地说着:“臭。”

    “皇上不喜欢它的味道?”白飞燕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一脸天真无邪地看向他。

    那头狮子不是他最爱的瑞兽吗?

    “带去甘露池洗干净。”君砚把她推到门前。

    白飞燕眼中闪过得逞的笑意,橄榄绿眸间透出一缕耀眼的金光,她妩媚迷人,却又时而露出孩子的单纯可爱。

    这样的绝色佳人,很多时候是男人的一场劫难。

    福远带着白飞燕往甘露池去,却在御花园的转角处遇上了郑皇后和珍妃。她们是从太后的霞飞宫匆匆赶来,是来看看这位异国美人是否已经葬身虎口。

    白飞燕瞧着他们假装不经意路过此处的样子,心中觉得好笑,她强忍住想嘲讽一番的冲动,波澜不惊地随着福远上前行礼。

    “起来吧。”郑皇后一袭桃红色锦绣宫装,面带微笑,态度温和。

    她心中疑惑,这个女人怎么会从瑞兽园活着出来?

    “这是去哪儿?”郑皇后神色复杂地打量着白飞燕,这话却是问向福远的。

    “回皇后娘娘,老奴正要带圣女去甘露池。”福远低声回答着。

    郑皇后薄唇微抿,没有说话,倒是她身后站着的珍妃开口:“妹妹可真是好福气。”

    “哦。”白飞燕淡淡地应着。

    珍妃攥了攥粉袖中的手,恨恨地咬了咬牙,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说道:“不过,都说甘露池闹鬼……”

    郑皇后转过头来沉默地看了珍妃一眼,珍妃低着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去吧。”郑皇后收起探究的目光,转而语气柔和地说着。

    白飞燕这才得了恩赦似的,从那道不友好的目光下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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