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望月顿了顿。
她冷静下来了。
“你做插花课的老师，工资虽然不算少，但你算算你就知道，你的工资差不多都给山中英助拿走了。我赚钱养这个家，我自己不贪图享受，但我从不会短了你的生活。看到你生活的好，我很满足，但是，只有唯一的一点：你绝不能将我的付出当做是理所当然。”
“我就直说了吧。我现在和你说这么多，根本不是因为你拿走了我用作学费的钱。假如是你生病住院，这钱我花的无怨无悔。我所愤怒的，是你总是选择山中英助一个外人而放弃我这个亲生女儿。而且，你为了山中英助这个社会渣滓，客观上是在阻挠着我梦想的实现。”
“这让我感到很屈辱，因为他山中英助根本不配！”
“我现在甚至怀疑……你真的爱我吗。”
“对不起，我错了还不行吗！英助如果没有还回来钱，我会想办法给你交上学费的。”日向理惠崩溃哭泣，脸埋在双手中，单薄纤瘦的身体抽泣着一颤一颤，仿佛在风中摇摆着的柳树枝条，柔弱而可怜。
日向望月看着母亲即使在道歉时仍然娇惯的语气，心中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了。
日向望月冷静地看着日向理惠。
被过量的泪水洗刷过的眼睛并没有爬上血丝，如墨的眼眸反而更加明亮有神，仿佛闪烁着星光的宇宙。
平日里，实在是少见日向望月这幅冷淡的样子。日向望月在平时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小太阳，不断向外传播着积极正面的情绪。
这面无表情到近乎冷漠的神色真的罕见，可是等她是这个样子的时候，就和她那清冷疏离的父亲有七成相似。
而当下唯一能够看到日向望月这个样子，能够辨识出她父亲的影子的人，此时正埋首于掌中，不得而见。
日向望月并没有怀疑母亲的话并非真情实意，但是这话她没有听进心里去。
雄英高中是日本最顶尖的职业英雄培养教育学校，人气最高，录取难度也最大，更是现在日本NO.1英雄欧尔麦特的母校。但雄英高中毕竟不是国立高中，学费数额并不低。
母亲的工资除去叫山中英助搜刮走的，都叫她自己用了，月光族的习惯到现在也没改掉。日向望月毫不怀疑母亲根本没什么存款。
承担更多的工作挣钱还她是不可能的，就是母亲的身体也不允许。如果是去借钱，家人这边都不用说了，就母亲这糟糕的人际关系，哪有什么肝胆相照的朋友。
真要让这大家族养出来的娇娇女低头向平时关系不近不远的同事开口借钱，不说母亲会觉得难开口，光是想想她也心疼。
虽然想让母亲承担后果学会成熟，但一想到她成长前要经历的难堪和无助，第一个心疼地叫停的也是她。
日向望月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
如果以后有了孩子，她怕不是会成为无比糟糕的熊家长吧。
“好了，不要哭了。你的身子也受不住长时间的哭泣。都说了，不是钱的事，学费的问题我去想办法。”
日向理惠发泄了一阵子，心里也好了些，但即使主观上想停止，生理机能也决定了她不是能说停就停的。
日向理惠一边抽抽搭搭的，一边忍不住埋怨女儿：“望月有时候说话就是太狠了，叫人听着心里就难受的厉害。”
日向望月：“……”
日向望月忍不住嗤笑一声，半是忍耐半是嘲讽地说：“你要是觉得这话说得狠，我还有更狠的话忍着没说呢。”
“但是你怎么能怀疑我不爱你呢！就算你现在有在赚钱养家，可在你小的时候我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小时候别人有的你从来都不缺，你5岁生日缠着我要买钻石王冠发饰，16万日元，你说要我就给你买了。后来确实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了，但是你怎么能说我不爱你呢！我不爱你我会生下你吗？！”
日向望月抿唇。
确实，我非常感激你让我在六岁之前生活的像真正的公主一样，可以肆无忌惮的开心快乐，能够肆意享受幸福和人间的善意。
这一点，我永远感激。
她的童年过得太幸福，以至于六岁后即使察觉到家里发生着变化也逃避似的不去理睬，就算有着世所罕见的强大力量，也仍然只想享受儿童的无忧无虑，让母亲一个人承担所有的压力，以至于在两年后找了山中英助来做心里的依靠。
我虽然厌恶山中英助，但我同样痛恨当年没有做出努力的自己。这将让我终生后悔。
应该说，等到日向望月理解逃避不能解决问题的道理的时候，日向理惠已经变了。
山中英助成了日向理惠的心灵支撑。
山中英助代替了日向望月的地位。
日向理惠可能未曾察觉，但日向望月明显感觉到她们之间变得越来越冷漠。
说到底，她之所以悲哀，之所以愤怒，并不是从来就得到过母亲的爱。
相反，正是因为曾经得到过太多，现在才会愈加失落。
但是她想对母亲说：
——孩子不是只要吃饱喝足就能成长成品学兼优的人。
——没有足够的关心和正确的引导，孩子大概率只会长歪。
——我能成长成这么正直的人，你真的该感谢欧尔麦特！
日向望月忍了忍，那几乎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什么“你要生下我，不过也是因为太爱慕我的父亲而已”，这样的话是只有她没有资格说的。
无论是母亲因为执意要生下她才会被赶出家门，又或是生下她后身体亏空甚至会于寿命有亏。
总之，是她亏欠了母亲。
像这样的话她从来没抱怨过，以后也绝不会说出来。
日向望月撑着膝盖站起来，走过日向理惠进了厨房。
“我去扔垃圾，之后会出去走走。你回屋早点休息了吧。”
走出厨房的时候，日向望月端着一杯热牛奶放在了日向理惠手边，直视着她莹白色的眼眸，“喝杯牛奶再睡觉。”
“咔哒”
随着一声关门声，屋内和屋外再次被分割成两个空间。
————
走出玄关，关上房门，提着垃圾袋的日向望月正好碰上了隔壁刚出门的邻居。
“哟，是望月啊。”
“呀，相田叔叔晚上好。”
看到邻居家的大叔脸上有些尴尬的笑容，还有不知说什么好的欲言又止，日向望月立刻就意识到刚才和母亲争吵的话语怕是传到了隔壁家里了。
日向望月心里吐槽了下日本建筑体墙壁造的太薄，便直接道歉说：“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我和母亲是不是吵到了您和家里人。”
“呀呀，哪有的事，只能隐隐约约能听到些声响罢了。”
相田大叔憨厚的笑着摸摸后脑勺，顿了顿，然后道：“……望月你，其实也不容易啊。”
听到相田大叔这么说，日向望月忽然觉得有点难堪。
日向望月很快就掩饰了面上的不自然，露出一如平常的微笑，和相田大叔寒暄了几句，然后告辞下楼。
一直到放下垃圾的这段路上，日向望月的心情都有些不好。
日向望月走出小巷来到街道上。
她靠着墙壁拿出手机。
最先做的，是在LINE上发了一条消息。
[奈奈，给我一个云抱抱。]
然后发了一个狗狗抱在一起的表情包。
日向望月在月光和路灯下，静静地看着手机看了两分钟，LINE上没有任何回应。
现在这个时间，奈奈应该是在做体能训练吧，唔……至少还有半个小时。
日向望月退出了和芦户三奈的个人对话，又点开了另一个人的对话。
[电电现在在干嘛？]
几乎是立刻就收到了回复。
[在玩《荒野行动》哦。]
玩着游戏也能这么快回复吗……
这么想着，日向望月又发过去一条消息：
[唔，我有点无聊……现在可以去找你玩吗？]
看着屏幕上方浮出的消息，上鸣电气把游戏界面切换到了LINE的聊天界面。
游戏中奔跑着的人物失去了操控，大喇喇地停在了道路中央，没过几秒就被人远程狙.击倒地死亡。
上鸣电气看了看时间。
[已经不算早了。]
[不过你想过来随时可以过来。]
反正老爸老妈也很欢迎你过来。
上鸣电气看着对方发了一个胖兔子比耶的表情包，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笑了出来。
[那我十五分钟后到。]
十五分钟吗。
上鸣电气看着屏幕，下意识搓了搓手指。
半晌才调回到游戏界面，看到自己已经回到游戏大厅界面的结果，上鸣电气并不意外，然后就随手退出了游戏。
上鸣电气先跟楼下的爸妈说了一声日向望月一会儿要来找他玩，然后就回屋简单地收拾下房间。
“叮叮——”
上鸣家的门铃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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