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善没到注意贾瑚不自然的神情,柔声道:“好孩子,你也累了,你且回去休息吧。”
贾瑚乖巧的点了点头,他也确实是累了,虽然先前休息了一阵,但一直想着他娘的事,又担心父祖把他当成鬼附身,说不得又要再死一次,这一晚便没怎么休息好,如今安下心来,顿时觉得倦意上涌,想休息了。
不过……想起他娘此次生产之险,贾瑚直接问道:“祖父,那陈稳婆可有招出是谁要对太太下手吗?”
这话他要是直接去问老太太,贾母十之八九会顾左右而言他唬弄过去,但眼下他也算是和祖父交了底,祖父也知道他不再是什么纯儿童,想来多少会透露一二。
贾代善沉吟许久,要是贾瑚还是之前的贾瑚,他定会以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为由,打发他回去洗洗睡了,不过明知道贾瑚做了许久的鬼,说起来也算是活了好几十年,贾代善倒是不好暪着他了。
贾代善沉吟许久,实话实说道:“咱们的人还没开审,陈稳婆就自尽了。”
贾瑚眉心一皱,顿时觉得事情并不单纯。
要拿银子买通陈稳婆这种人,并不难,但要让陈稳婆事败之后自杀,却是千难万难,更别提……
“陈稳婆是怎么自杀的?”
他们荣国府可是军功出身的,要论对付间谍、战俘什么的,自有一套刑求的方法,要是随随便便什么人落到他们荣国府手上就可以来个自杀的话,他们荣国府就不用混了,负责这事的焦二更是早就以死谢罪了。
贾代善微微一叹,毕竟是他的亲孙子啊,这话可问到点子上了。
“陈稳婆是上吊而死的。”
贾瑚眼眸微眯,上吊!这能做的手脚太多了,自己上吊是上吊,死后被人上吊也是上吊。
“是她自己上吊的?还是……?而且我记得赖嬷嬷把她给绑的死死的,她要怎么上吊?”
“是她自己上吊的。”贾代善叹道:“不过府里确实是出了些问题,陈稳婆手上的绳子是被人割断的。”
陈稳婆固然是自己上吊,但她也要有手才能自个上吊,他让人查过陈稳婆手上的绳索,是被人用利刃割断,也不知是谁悄悄潜进了柴房之中,割断陈稳婆的绳子,逼她自行自杀。
贾瑚微微一叹,在这没有监视器的年代,要找到那人,谈何容易,只能继续从陈稳婆身上下手了。
“那陈稳婆的家人?”
“死了!”贾代善冷冷道:“陈稳婆膝下就只有一个傻儿子,那个傻子不知从那儿吃了一块掺了老鼠药的糕点,就这样死了。”
贾瑚倒抽一口冷气,“真狠!”
弄死了陈稳婆不说,连她的傻儿子都不放过。
贾代善摇了摇头,教训道:“这才是应该的,瑚哥儿,你要记住,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要嘛不做,要做就要做到底,绝对不能给敌人留下翻身的机会。”
瑚儿像他爹,有些过于心慈了,做为贾家家主,这可是大忌。
贾瑚连忙起身,重重一躬身道:“孙儿受教了。”
他也该转转性子,眼下可不再是那和平的现代了,在这时代,一个不小心便是全族覆灭,不可不仔细。
“遭了!”贾瑚突想起一事,脸色微变,连忙转身就走。
“瑚儿!?”
贾瑚挥了挥手,连忙回道:“我担心太太,我去瞧瞧太太。”
那背后之人竟然能潜进柴房,逼迫陈稳婆自尽,说不得眼下仍在府中,他娘那边怕是有危险。
贾代善望着贾瑚的背影许久,吩咐道:“让人去请张道士来府一趟。”
焦二讶异道:“老爷是想……”
贾代善沉默不语。
XXX
当贾瑚赶到静心院时,杨嬷嬷正在房外偷偷的抹泪,她可真不懂,太太向来与人交善,无论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从没得罪过人啊,怎么会有人想要太太的命呢?
杨嬷嬷百思不得其解,更让她不明白的是太太怎么宁可自尽了,都不肯跟老太爷和老太太求救?以老太爷和老太太的性子,定不会坐视不理,只要老太爷和老太太一出手,无论是谁,敢不顾荣国府的面子对太太下手吗?
杨嬷嬷怎么想也不想不通,一见到贾瑚,便像终于有了主心骨一般将先前的事儿全说了。
杨嬷嬷越说越难受,最后忍不住痛哭了,“太太也不知怎么了,一心寻死。她怎么的也得为你跟琏哥儿着想一下啊!”
姑爷虽然不坏,但性子着实软弱了些,小姐怎么不想想自己死了之后,姑爷势必再娶,要是娶到一个心狠的,两个无母之子该怎么办呢?
贾瑚微微一叹,当年他死时还小,压根不清楚外祖家出了什么事,而如今重生之后,再瞧见祖父母的神情,也大致上猜出了几分幕后之人,如果当真如他所想的一般,太太怕就是为了他和贾琏着想,这才寻死。
只不过平康帝的性子,还有以祖父和平康帝之间的交情,没道理连他都不肯放过啊?总觉得有几分怪怪的。
“太太眼下如何了?”
面对皇权,贾瑚也没了什么好办法,总不能到金殿之上,抱着皇上的大腿哭求他放过他娘吧?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打消他娘企图自尽的心思。
杨嬷嬷叹道:“老奴也没什么好办法,先攦了一些安神香,让太太好好休息。”
说到此处,杨嬷嬷微露得意之色,也是她见机快,拿了琏哥儿说事,才能及时阻止,不过太太醒来之后说不得又要继续寻死,想到此处杨嬷嬷也不由得愁眉苦脸。
贾瑚微微沉吟,一时间也没什么好法子,他可不是什么不懂皇权之重的小年轻,就连祖父都有些顾忌,更何况是他,可是要让他眼睁睁的见他娘身亡,然后再乖乖的奉上自己的性命,他又着实不甘。
他来回走了几步,最后叹道:“我去瞧瞧太太。”
“瑚……”杨嬷嬷本想阻止,这太太还在坐月子呢,那好让瑚哥儿进去瞧瞧,不过想想太太一心寻死,说不定这是瑚哥儿与太太最后一面了,杨嬷嬷叹了口气,“小声点,太太好不容易才睡下。”
贾瑚微微点头,轻声的踏进房中,淩乱的产房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空气中还隐隐约约散发着淡淡的檀香香气,先前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全都没了。
贾瑚环顾四周,除了窗闭的紧了些,空间不流通之外,竟然挑不出什么不是之处,床榻一旁还温着红糖水让张夫人随时取用,桌上的宣德炉还燃着宁神静气的安神香,全然不下于现代最好的月子中心了。
贾瑚一开始只不过是略瞧几眼,瞧出几分味之后,这目光顿时移不开那宣德炉了,前朝的宣德炉可说是传世杰作,那怕以后世的工艺技术,想要模仿也模仿不出来前朝那么精致的宣德炉,他也有幸见过几只传世的宣德炉,就和这只一模一样啊!
“这可是宣德炉?”贾瑚的职业病瞬间发作,他难掩激动,直接上手摸了,“啊啊~~~这触感、这造型,这重量绝对是真的啊!”
宣德炉可以说是华夏第一名炉,亦可说是那一年代的最高工艺结晶,无论是用料还是工艺水平都是当时最高的,那怕以山寨出名,制造工艺更进一步的现代也无法百分之百的还原宣德炉,前朝宣德炉可以谓之绝品,再不复存。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太太房里有这好东西啊?要是早知道了,他一定每照三餐来摸。
杨嬷嬷顿时有些傻眼,不过是个香炉罢了,虽是前朝之物,但也算不得什么,怎么瑚哥儿就像是看到亲爹一样的兴奋?
不过贾瑚抱着那宣德炉兴奋没一回儿,贾瑚便觉得这眼皮子好像要打架了一般,怎么撑都撑不住。
不对!贾瑚心中一紧,这安神香有问题!
安神香毕竟不是什么迷香,虽然能助眠,但绝对不俱备什么催眠之效,像他这样处于兴奋状态,肾上线素爆发,不可能会这么快想睡,除非……这香有问题。
贾瑚用力一咬舌头,把自己的舌尖都咬出血了,这才勉强让自己清醒过来,他略略一清醒,便连忙抱着宣德炉往空旷处跑。
“瑚哥儿!”杨嬷嬷见到贾瑚抱着香炉不放时就有些傻眼了,再见贾瑚好似要抢了香炉就跑,更是惊愕,“瑚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贾瑚可顾不了这么多,做为考古学家,他可从来都不敢小瞧过古人的智慧,但他这时才深刻感受到古人厉害到连他这个现代人都防不甚防。
贾瑚连忙跑到院口,把宣德炉一倒,把里头的香灰、香碳、未烧尽的安神香以及用于空薰香料的银叶尽皆倒出。
随着银叶掉出来的,还有一枚被火烧的微黑,约有姆指大小的红色香珠。
“瑚哥儿,这──”杨嬷嬷望着那红色香珠,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给太太下安神香是她的主意,那安神香还是经过她的手亲自下的,她记得清楚明白,当时情况紧急,她压根来不及放什么银叶让碳火空薰安神香,而是直接捉了一把安神香往香炉里一塞,这银叶是从何而来的?
而且她记得太太房里的几样香料之中,像梦甜香是线香、老山白檀是环香、苏和香是塔香、安神香、百合香……等是饼香,虽有像千步香这般的香珠,大多色泽灰暗,可没有像这般色泽艳丽的红色香珠啊!?
若说是红麝香珠一流,这颗也未免太大了些。
杨嬷嬷顾不得烫手,拈起红色香珠细细一瞧,这香珠色泽艳丽,一望便知绝非凡品,方才用银叶隔着碳火空薰香料,香气微弱,再加上原本烧的安神香之时闻不太出来,而如今溱近细闻,倒是闻出了几分极浓的麝香之味。
杨嬷嬷大惊失色,“这里头含有麝香啊!”
贾瑚心下一紧,连忙回房一瞧,少了香料遮掩,房里的血腥味越发明显了起来,贾瑚连忙道:“快!快请太医给太太瞧瞧!”
在一片兵慌马乱之下,总算保住了张夫人的性命。好在发现的早,张夫人虽然失血过多,身子骨受损,以后怕是再生也不能生育,不过至少小命是暂时保住了。
听到他娘性命无碍,贾瑚暗暗的松了口气,他拱了拱手道:“多谢段大夫。”
因着祖父身子不好,府里长备着府医,段大夫虽非妇科能手,不过对于止血一道颇有几分研究,倒是恰好对了症。
“虽是暂时救回了大太太,不过可不能再发生这种事了。”段大夫警告道:“大太太太身子严重受损,要是再来一次,只怕神仙难救。”
贾瑚正色回道:“瑚明白了。”
看来……得想个法子主动出击才是,一味的忍让与防备终就不是办法。
送走了段大夫之后,杨嬷嬷苦着一张脸问道:“瑚哥儿,这下可怎么才好?”
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非得要了小姐的命,但见这人一计不成,又来一计,她也真的是怕了,这事上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的理。
贾瑚脸色微沉,“我去找祖父!”
“老太爷!?”杨嬷嬷有些愕然,如果找老太爷有用的话,太太早就去了,何必等到瑚哥儿出马呢?
当杨嬷嬷还来不及仔细询问,便听见贾瑚头也不回的继续说道:“抱大腿!”
为了他娘,他只好想办法抱上那条最粗最大的龙大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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